姜辞镜的手指抚过姜岁冰冷的脸颊,脸上没什么表情,周遭的空气却像是骤然冷了好几度,易慕恐惧的咽了口唾沫——就算是再有心机,他也不过是个十八岁的少年人,在面对姜辞镜这种历经杀伐之人的逼视时,根本止不住小腿的颤抖。 “我没有……”易慕听说过姜辞镜算是姜家唯一一个不毫无原则宠着姜岁的人了,颇为明事理,他鼓起了勇气道:“燕至是为了救姜岁才摔下去的,他可能是太愧疚,所以才会……” “说完了么。”姜辞镜淡声问。 “我、我说的都是真的。”易慕恳切道:“我能理解姜岁的心情,但是也不该……啊!!” 所有人都没能反应过来,哪怕是姜岁都愣住了。 因为姜辞镜冷着脸当胸一脚把易慕踹出去了三四米,要不是有树干拦着,他还会滚下坡去。 “他做过的事情,从不屑否认。”姜辞镜垂着眼睫,看着易慕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只可以随意捏死的蝼蚁,“你为什么会觉得,在你和姜岁之间,我会选择相信你的话?” 易慕滚了一身的泥浆,肋骨都断了一根,捂着心口不停的咳嗽,连话都说不出来。 姜辞镜拎住他的衣领,眸光比雨水还要生冷,瞳仁漆黑没有丝毫杂色,那瞬间几乎都不像是人类会拥有的眼睛了,“知道上一次想要姜岁命的人怎么样了吗?” “我……”易慕恐惧的浑身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逃走,可他根本挣脱不开姜辞镜的桎梏,“我没有想杀他,是他自己……” 嘭的一声,姜辞镜一拳砸在了他脸上,易慕吐出口血,抽噎道:“我没有——” 姜辞镜冷冷一扯唇角,“他们很快就因为分赃不均而内讧,两人在街头起了争执,最终双双死于失血过多,浑身刀伤不少于五十处,你也想试试看?” 易慕知道自己要是承认的话就完了。 都怪谢燕至—— 他多管什么闲事?!要是他不插手,现在被卷进泥石流的就是姜岁了,姜岁那副娇贵脆弱的身体,绝对活不下来,一死百了,他还能全身而退…… “唔!!?……松开……松开!!”易慕这下是真怕了,因为姜辞镜掐住了他的脖颈,力气大的吓人,完全是奔着掐断他喉管去的,肺腔里的空气急剧减少,易慕的脸都涨成了紫红色,拼了命的去掰姜辞镜的手,脚也不停的踢蹬。 “你刚刚在想什么?”姜辞镜低声问:“你的眼睛里冒出了杀意,你想杀了谁?” “放、放开……” 姜辞镜手背上青筋崩起,不仅没松开,反而更加用力,喃喃道:“你也想从我身边夺走他?你算是什么东西……” 姜岁此时才终于回过神,他知道姜辞镜看见他受伤肯定会很生气,但没想到他竟然这么生气,再这样下去,易慕就要被掐死在这里了。 他不关心易慕的死活,但不想姜辞镜为此背负上人命. “哥!”姜岁踉跄着抓住了他的手,“哥,你松开他,他要死了!” 姜辞镜没有反应,姜岁忽然意识到,姜辞镜可能是犯病了。 对于姜辞镜的病,其实连父母都知之甚少,都说是他刚上大学那会儿就接手了家里的重担,太过劳累,又处理了很多恶心的事料理了很多麻烦的人,所以心理出了点儿问题,早年姜岁还见过他吃药,但今年他的情况似乎已经好转了很多,没再用药了,怎么会突然又发病了? 姜岁来不及多想,冲上去一把抱住姜辞镜的腰,“哥!你要是再不松手,我以后再也不跟你说话了!!” “我还要一个人跑去很远的地方,让你再也找不到我!” “……”姜辞镜一顿。 他有些迟钝的低下头,就看见少年惨白的皮肤和湿润的双眼,忽然让他想起了他的童年时期,母亲将刚出生不久的小姜岁放进他怀里,笑盈盈的说:“辞镜,弟弟是不是很好看?” 姜岁从小就是很好看的,跟别的皱巴巴的小孩儿不同,他皮肤又白又嫩,明明还看不见东西,但是听见有人说话就笑,见过他的就没有不喜欢他的。 那时候他也是用这样雾蒙蒙的,没什么焦点的眼神看他,只是比起当时,这双漂亮的眼睛里还带着恐惧。 他在恐惧什么?是什么让他觉得害怕? 被愤怒支配的大脑慢慢苏醒,姜辞镜倏然意识到,姜岁在恐惧的,是他。 “……没事。”姜辞镜松开手,抱住了姜岁,他抱的很紧,像是要把姜岁勒进自己的血肉里,融进骨头里,他重复了一遍让姜岁安心:“我没事。” 易慕趴在地上剧烈咳嗽,死里逃生还没来得及庆幸,就已经被人扣住了,姜辞镜漠然道:“等找到谢燕至后一并带回S市,让他继父亲自来找我领人。” 原本死尸一样任人摆布的易慕忽然激动起来,嘶声道:“不行……不能找我继父!!” 姜辞镜的耐心和纵容向来只给一个人,显然易慕在他这里并不存在什么特殊待遇,冷声:“你没有跟我谈条件的资格。” 易慕被强硬的带走,姜岁松了口气,他推了下姜辞镜,“哥,你太用力了。” “。”姜辞镜松开他,道:“我背你回去。” “我可以自己走。”姜岁也没有那么任性,雨天路滑,谁也不知道会不会再次山崩,一个人走都很费力了,更别提还要背着一个人,他伸出手:“你牵着我好了。” “嗯。”姜辞镜摸了摸他的手,冰凉一片,他把姜岁的手揣进自己的外套兜里,带着他往山下走。 “哥。”姜岁声音闷闷的,“谢燕至会不会死掉啊?” 谢燕至被泥石流卷走的那一幕,就像是慢镜头一样不停的在他脑海里播放,一切发生的太快了,他没能看清谢燕至的表情。 谢燕至那样的人,又为什么要救他? “你不是讨厌他么。”姜辞镜让他顺着自己踩过的脚印走,这样就不会陷进泥里,“他死了就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了。” 姜岁:“……哥,他是你亲弟弟?” “我知道。”姜辞镜语气平静,“但你才是我养大的,所以我当然会把你的需求放在第一位。” 姜岁眼睫颤了颤,觉得自己好像得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允诺。 “但是妈妈和爸爸会伤心。”姜岁郁闷的说:“我不想看见妈妈伤心,我最爱妈妈了。而且……而且谢燕至是为了救我,如果他不救我的话就不会遭遇这无妄之灾了。” “这次泥石流不算很大。”姜辞镜道:“而且谢燕至在这里长大,熟悉地形,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了。” 姜辞镜估计的不错,他们刚刚回到镇子上,搜救队的人就把谢燕至带回来了,只是人已经昏迷不醒,姜岁顾不得他一身的泥,探了探呼吸又扒开他衣服摸了摸心跳,确认人还活着,才不着痕迹的松口气。 助理道:“小少爷放心,二少爷没有生命危险,就是……”他看了眼谢燕至血淋淋的左腿,叹了口气,“就是腿被锋利的石头划伤了,也不知道有没有伤到骨头,得赶紧送去医院看看。” 谢燕至被先行送去医院,姜岁洗了个澡,也被带去医院检查身体。 其实姜岁怪心虚的,因为他唯一受的伤还是自己撞出来的,也就破了点皮肿了一会儿,消个毒就行了,甚至都没怎么淋雨,等姜辞镜来那会儿,他都躲在元屿外套下呢。 检查结果当然是没什么事,谢燕至那边的情况却不太好,他左腿被尖锐的石头划出了一条长达十多公分的伤口,骨头、肌肉、神经都有不同情况的受损,又因为伤口在肮脏的泥沙里泡着,造成了严重的感染,即便之后复原,腿部也会出现问题,很大可能会变成瘸子。 姜岁听见这消息的时候在病房外面一个人坐了很久,甚至觉得就该让姜辞镜掐死易慕算了,那个神经病…… 他不敢进去看谢燕至,护士姐姐出来见他还坐着,心疼道:“病人刚刚醒了,说让你进去呢。” 姜岁瞪大眼睛:“他怎么知道我在外面??” “你叹气的声音那么大,我不是聋子。”谢燕至的声音在病房里响起,“进来说。” 姜岁起身,又把放在旁边座位上的东西拿起来,是他最喜欢的水果软糖,这才磨磨蹭蹭的进了病房。 谢燕至脸色苍白,嘴唇没有丝毫血色,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虚弱的样子也还是冷淡而拒人千里之外的,他腿打了石膏,身上也有多处软组织挫伤,缠了绷带,脸上细小的伤口已经结痂了,抬眸看向姜岁,一顿,“你怎么一副要哭的样子?” “才没有。”姜岁坐在了椅子上,“医生说你有比较严重的脑震荡,现在头还晕吗?”他比出五根手指,“这是几还认识吗?” 谢燕至:“四。” “……”姜岁喃喃说:“完了,成傻子了。” “我没事。”谢燕至道:“以前受过更严重的伤。” “可是医生说你的腿……” 谢燕至皱眉:“说了别哭。” “会瘸,我知道。”他像是很厌烦别人流眼泪,“然后呢,你哭两声它就不瘸了?” 姜岁:“你怎么管那么宽啊,比姜辞镜还讨厌。” 谢燕至根本就没有哄人的经验,更不知道该怎么让小少爷别掉眼泪,只好僵硬的转移话题:“糖是给我带的吗?” “……不是。”姜岁撇嘴:“我自己吃的。” 谢燕至看着他。 “好吧。”姜岁说:“是给你带的,你喜欢什么味道的?我觉得草莓味道的最好吃。” 谢燕至不爱吃糖,他不喜欢一切粘牙的、甜腻的东西,正好,水果软糖全占了,但姜岁剥开糖纸把糖喂到他唇边时,他还是吃了。 “……你没吃过糖吗,都咬到我手指了。”姜岁皱眉。 “嗯。”谢燕至说:“糖对我来说是奢侈品。” 姜岁:“……” 又说了不该说的话,以前谢燕至光是活着就费劲儿了,哪儿还能吃糖啊。 姜岁把一整包都塞进他被窝里,“都给你了,慢慢吃。” 上午姜岁还对谢燕至怀有愧疚之心,对他嘘寒问暖——虽然谢燕至完全不需要,等到下午,姜岁就已经不知道从哪里拿了盒马克笔在谢燕至的石膏上画小人儿了。 柳渔知道谢燕至受伤后担心的不得了,原本是要亲自过来照顾的,因为他们马上就要启程回S市才作罢。 下飞机的时候是晚上,姜岁一出去就看见了柳渔和姜何为,柳渔拉住姜岁的手,又关切的去看谢燕至的情况,因为还没有恢复,谢燕至这会儿坐在轮椅上,比起之前那面无人色的模样已经好了许多,可饶是如此,还是把柳渔给心疼坏了,红了眼圈。 姜何为沉声问姜辞镜:“那个叫易慕的,是宋寅的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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