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求死与救赎 许知南是一直知道有李兆燊这么个大帅哥，一听名字就跟村里的孩子不一样。 村里取名字都有自已的一套规律，女孩名字里都有一个字是‘雪、露、娟、丽、蓉……’；男孩一般名字里都有‘峰、浩、俊、良、杰、瑞……’。李兆燊，这个名字中‘燊’字村里大多数都不认识。 他们四兄妹的名字都算是好的，其实说是奶奶取的，倒也算不上，应该说是奶奶借鉴的。奶奶年轻还存在‘地主’，一个死去的老地主说的。 这还是奶奶上一世八十多岁时说出来的，她一辈子没读过书，只能认自已的名字，哪会给小孩取名字？要她取名字，许知冬就不叫许知冬了，得叫许杰，他得叫许良，许知熙叫许露，许知蓓叫许娟，都是些常见的字。许知冬前面三岁一直都叫许杰，现在村里也有很多人叫他许杰，许知冬这个名字是他和许知熙出生后才改的。 他和许知熙出生后，奶奶想起那个老地主说的话，老地主想给自已孙儿孙女用的名字，知冬、知南、知熙、知北/蓓，其实知蓓这个名字是留给大伯娘被抱养出去的那个女儿的，但一直没用上，他妹妹出生后自然就轮到妹妹头上了。若生的男孩叫知北，女孩就是知蓓。 人生道路上有很多方向，‘东南西北’四个总方位，老地主希望自已的孙辈能找到人生方向。 老地主是个文化人，取的名字也有文化，尤其是现在许知冬和许知南都是能读书的，村里都在说是不是名字取对了。 要说这‘东南西北’的气运当真是相连的，上一世他们三兄妹没一个过得好的，许知蓓是最小的，要说多好也不至于，只能算平平常常。 这一世他能读书了 ，许知冬也继续读了下去，许知熙虽然也不漂亮，但整个人都利落自信很多，当真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初一到初三上学期他都是疯玩，越长大越叛逆，奶奶说他跟‘疯狗’一样到处乱窜，许知熙也说他就知道到处耍，家中那么多活只有她一个人做。他也不懂事，狐朋狗友一大堆，整日在镇上晃荡。那时候镇上有个小游戏厅，外面摆了一张台球桌，那就是他们的根据地，没事就来混日子。 初三下学期在学校打架闹事，傻逼事做尽 ，班主任都劝他休学算了，等考试再来，他也是脸皮厚，说要好好读书，转头就聚集人手与校外的混混打了起来，打得脸肿眼肿，还自以为了不得。 他能和李兆燊说上话完全是意外，五一农假他不想在家砍菜籽，一早上就跑到镇上和狐朋狗友一起打台球，等中午才回去。 家中老的老、小的小，就看他十五六岁了，能帮家里分担点劳动，一大早就跑了，能不生气吗？ 他是中午回来的，也是中午被打出去的。爷爷拿着扁担追打他，怒得脖颈涨红，“打死算了，就你这样的养来都是讨债鬼。” 他跑了，决心离家出走，年少不觉得有什么不对，成年之后才觉得当真是该打啊。 多年之后读过一篇关于《我与地坛》的评价：“一个人十三四岁的夏天，在路上捡到一把真枪。年少无知，天不怕地不怕，扣下扳机。没有人死，也没有人受伤，他认为自已开了空枪。后来三十岁或者更老，走在路上听见背后隐隐约约的风声，他停下来，回过身去，子弹正中眉心。” 在他选择不读书，混天度日的时候，站在三岔路口的他也只以为是生命中最平淡的一天，却也想不到这个原则在未来正中他的眉心。 那一天在他记忆里留存了一二十年，扁担又粗又重，打在身上真的很疼很疼，他觉得爷爷真的想把他打死的样子，下手又狠。他的腿肚子全是淤青，肿得老高。 他跑了，不敢再回去，也是出来的那一刻才发觉天大地大当真是没有自已的容身之处。狐朋狗友再多，也不可能收留他，平时都是好兄弟，一出事时都是些猢狲。 他去过镇上一个平日里的好兄弟家，被好兄弟的妈指桑骂槐了一通，好兄弟也不敢留他，让他走。 他在镇上游荡，无处可去，那时候他想到了死。身无分文，从早到傍晚滴水未沾，那是他人生中最为困苦的一天了，心累、身累，也是人生半载唯一一次想过‘死’这个字眼。 天色渐黑，他蹲在墙角如一条流浪的野狗，满目仓惶，浑身上下好像只有‘凄凉’二字可表。 他手中握着一把捡到的半截生锈的美工刀片，在墙上细细的打磨着铁锈。他也是不愿受罪的，务求割下去又快又狠，争取能一刀了结。 一瓶干净的水递到面前，他愣住了，回头看去，借着黄昏的光线才看清是一班的大帅哥。 他像个脏兮兮的流浪小狗，是那种毛一缕一缕的打结还受着伤的小狗。而李兆燊浑身上下满是精贵的气息，手指细长白皙，跟他这种常年农活的人不一样，他的手指是粗黑的。 大帅哥的五官更是好看，像个外国人，穿着白色的t恤和白色的棉质长裤，整个人干干净净的站在那里，似是从小说或者童话中走出来的人物。 许知南恶狠狠的拿过水大喝起来，喝了半瓶后直接将瓶子丢出去，拿着美工刀比划道：“我不想活了，不怕我一起拉你下地狱吗？”× “你打不过我。”李兆燊说道，随即靠着墙角坐下来，干净的人像跌入尘埃一样，浑身沾满了凡尘的污秽。 许知南泄气，他比李兆燊矮了那么多，体格也不强壮，确实不容易打过。“给我滚开点。” 李兆燊轻笑一声，“想死就死吧，一、我不会报警；二、我也不会给你收尸；三、不会给你求救。” “你可真冷血。”他有点生气。 “嗯。”李兆燊并未反驳。 “那你走远点，免得血溅到你身上。” “我不介意，你随意。”李兆燊一脸无所谓的说道。 “艹，我介意行了吧。”有人在，他割不下去，想死的心情突然就被这莫名跑出来的人给气没了，只剩下郁闷了。 “嗯。我饿了，你饿了没？”李兆燊转头看向生气郁闷的许知南。 似乎听见‘饿’的字眼，一天的疲惫饥饿瞬间袭来，肚腹中‘咕噜’作响，瞬间感觉无地自容了。 ‘艹’这人是上天派来克他的吗？现在啥心情都没有了。他无力挣扎片刻，妥协道：“饿了。” 李兆燊站起身，雪白的上衣和裤子上沾满了灰尘，脏兮兮的一大片。“走吧，小可怜。” 许知南轻哼一声，默默跟上。 他以为李兆燊会给他做吃的，没想到李兆燊根本不会做饭，连面都不会煮。李兆燊进门就道：“你看着弄点吃的，给我留一份。”说完就上三楼了 。 许知南以为听错了，看了看自已脏兮兮的手，和受伤不轻的腿脚，刚都是一瘸一拐的跟着走的，这人是眼瞎吗？没看到他还是个伤患吗？ “你让客人做饭？”他不可置信的大吼。 李兆燊站在阳台上居高临下的说：“我不会。”理直又气壮。 许知南生气，又无可奈何，一瘸一拐的走进厨房洗了手，他也不会用煤气灶，好歹看到一个电锅，直接插上电放一锅水煮面。 橱柜里有几袋泡面，上面的文字看不懂，但他是会煮面的，橱柜里也有各种酱，煮好面放好调料再淋上酱，一碗热腾腾的面就煮好了，他煮了两碗。 李兆燊正好下楼来，拉开椅子坐下来吃。许知南问道：“你不是有个舅妈？” “回老家了 。”李兆燊答道。 他突然不知该说什么了，李兆燊本身就是十分冷漠的，两人相对无言，各自吃着各自的面。吃完之后，许知南随口道：“我们班好多女生都喜欢你。” “嗯。”李兆燊的脸上依旧没有丝毫表情，好似这与他无关。 “李娇喜欢你，给你写了好多情书，我朋友周仕国喜欢李娇，因爱生恨说要聚集人手揍你。” “嗯。” “大哥，你给个表情啊，我可以给你打回去。”他还是很讲义气的，就这一碗面，只要李兆燊需要，他就把周仕国解决了。 “不用，我喜欢男的。”李兆燊冷漠道：“你去跟那个什么娇说一声。” “啊？”许知南惊呆了，深处偏僻小镇的他第一次听说世上还有喜欢男性的男的。 李兆燊微微扬起唇角，“可以了吗？” 许知南愣愣的点头，像打量稀奇古怪的东西一样盯着李兆燊。 “那把碗洗了。” 李兆燊将碗移到许知南面前，自已三两步上楼了。他看着面前的两个碗回过神来，骂了一声，还是去把碗洗了。 当夜，他逃也似的跑回家了，连腿上的痛都顾不上了。人生观都被颠覆了，他这个没见识的乡下人真是开眼了。
第31章 中考 他回家之后老实了很多，也跟那些狐朋狗友散了，但是李兆燊的脸却出现在他青春期的梦里。 少年的他彷徨不安，还没等他想明白，很快迎来了中考，理所应当的没有考上高中。他想复读初三，挣扎一下，因为他打听到李兆燊以全校第一的成绩考去省城了。 上一世他一直以为是李兆燊自已考去省城的，但现在才知道是早已安排好的，哪怕考零分依旧能去省城最好的学校。 那时候他想挣扎，父母看不到希望，爷爷奶奶更看不到希望，家中没一个人支持的，只有怒骂与争吵，年幼的他也经受不住家人的轮番打击，遁走外省打工了。 他身无长处，无钱、无貌、无才，世间最为寻常的一个打工仔罢了，哪有资格出现在李兆燊的生命中？ 也是后来听过李兆燊无数消息之后，才知光曾为他落入过凡间，但他没有能力握住，转瞬间便消失了。 …… 许知南正在田里农忙，五一农假七天没有哪一天能闲下来。 村里家家户户都忙，忙着收割菜籽。罗浩骑着自行车来他家帮忙，这也是罗浩第二次来他家帮忙了，去年暑假期间收割谷子也来了。 罗浩从未接触过田地，从他舅舅读书出来走上仕途后，他们一家受到蒙荫起来了。 去年他到省外去打暑假工，罗浩来他家帮着割稻谷，他回来后才听说的此事。 许知熙说罗浩笨得不得了，第一天来就把小拇指割伤了，前后也就割了十来分钟的时间。第二天割了半小时的稻谷，把脚后跟割到了，幸好伤口不深，擦了药酒消毒。许知熙当天让他别来了，家穷伤到赔不起。 没想到罗浩的伤养好之后又来了，帮着晒谷子，夏季的老天爷本就阴晴不定，一会天晴一会落雨，有时两种天气一起出现——太阳高悬之下落着瓢泼大雨。 罗浩干其他农活不行，晒谷子还是行的。力气大，跑得快，下雨了收谷子也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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