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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慢慢蹲下身，以一种被俯视的姿态蹲在黎清面前。 黎清记起，自从自己腿没知觉后，单亦和孟青驰跟他说话时好像经常是蹲在他面前，让他不至于一直仰着头。 “会好的。”孟青驰缓缓地说。 黎清却忽然爆发，双手猛然推开孟青驰：“你骗我！” 孟青驰不察，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黎清红着眼眶：“你以为我是傻子吗？我身体越来越差我感觉不到吗？单亦和那些护士每次都用那种眼神看我，我早就猜到了！” 孟青驰身形有些僵硬，摇了摇头：“不是。” 黎清没想到他这时候还在骗自己，眼泪掉下来，但他向来是个很坚强的人，只掉了一滴就赶紧擦掉，声音却哽咽了：“你告诉我吧，我不想当一个傻瓜。” “我从来没当过傻瓜……我不想变成笨蛋。” 从来都只有他骗别人的份，这次是因为太想活下去，所以自己也愚弄自己，但现在无法继续了。 孟青驰胸膛剧烈起伏，他仓促别开脸，呼吸声急促。 片刻后才缓过来，只是眼眶微红。 “好，我告诉你。” 无论想知道什么，都告诉他。 …… “所以我真的活不久了是吗？”最后，黎清眼泪汪汪地问孟青驰。 孟青驰没有说话。 黎清抄起旁边的枕头狠狠砸向孟青驰，声音破碎嘶吼：“滚出去！” 孟青驰没有走。 黎清就把自己手能碰到的东西全部砸向他，像是一种泄愤。 最后实在没东西，也没力气了，自己蜷缩在床上，面色苍白，一动不动，像个木偶人。 孟青驰朝他走来，他也没有躲避，仿佛把自己隔绝一般。 孟青驰的手悬在半空，最后落在他的肩膀上。 唇微动，孟青驰想说点什么，但最后也没说出。 许久后还是黎清先出声：“把被子给我。” 他刚才扔东西的时候把被子也一起扔下去了，现在缩在床上有点冷。 孟青驰让护士来了一床新被子来，盖在他身上。 黎清默默转过身，拿后脑勺对着孟青驰：“你走开。” 孟青驰没有走，一直在房间里安静地陪着他，直到单亦到来，孟青驰才离开。 “怎么了，姓孟的惹你生气了？”单亦问他。 “不想看到他的话，以后不让他来了。” 黎清抬头，幽幽地开口：“你也在骗我。” 单亦被钉在原地。 “我要死了！你也在骗我！”黎清大吼道，眼睛红通通地瞪着单亦。 “你跟孟青驰都是一路人，把我当傻瓜，你滚开，我也不想看到你！” 单亦身影一踉跄，他两步走到黎清身边，刚才脸上强做笑容的神色完全消失：“黎清，我……” “滚开。” 黎清背过身，下一秒却猝不及防被抱住。 单亦破碎哽咽的声音传到他耳朵里：“对不起……” 黎清不接受这种道歉，双手并用使劲想推开他。 但原来单亦还是旧人类时，力气便比他大很多，更何况现在成了新人类，黎清无法推开分毫。 “对不起，我，我救不了你……” 温热的水滴落在他脖颈处，黎清身体怔了一秒。 下一秒他也哭了：“你要想办法救我啊，我不想死，我好不容易来到兰石，好不容易住进了医院，好不容易有钱了……” 他眼泪直掉：“我不想死。” 单亦紧紧抱住他，喉咙却酸涩得说不出一句话。 他曾以为有金钱权势和地位，就能拥有自己想要的一切。 现在他什么都有了，却无法挽救最想留住的人的生命。
第160章 病弱炮灰（完） 自从知道自己真实的身体情况后，黎清就不再吃药了。 他哭着对系统说：“那些玩意真难吃啊，我终于可以逃脱了。” 系统说：“但我看你吃得很开心啊，吐了都还要吃第二遍。” 黎清抹着眼泪，做一个求生欲强烈的人真的很难。 不过医疗仪器的治疗还在继续，这对他的病有一定的作用。 黎清才知道自己这身体真是多灾多难，不仅有严重的心肺感染，还有一点先天性的体弱，而致命的则是被命名为ＨＡＮ９的疾病，潜伏在身体里的时间极长，很难被发现，一旦发现已经是无法治愈的阶段了。 这种病迄今为止一共发现了不到一千个病例，但无一治愈。 黎清能活这么久已经算好运了。 每次做了治疗后，黎清都会有点恶心。 “我不做了。”再一次要去治疗时，黎清一脸坚决的对单亦说。 他知道单亦比较好说话，几乎都会满足他的要求。 孟青驰就不一样了，现在孟青驰像个哑巴，不想做的事他只会沉默，然后到时间了强制让黎清去做。 单亦果然说：“好，不做了。” 黎清盯着自己的腿，幽幽地说：“做了也没用。” 气氛一阵死寂般的沉默。 忽然，黎清看向单亦：“你这么轻易答应我，是不是早就想我不做治疗快点去死了？” 这话可算是戳人心窝了，单亦神情顿时变了，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声音变得不像自己的：“你说什么？” “你是不是早就想我不去治疗了？”黎清一点不怯。 自从他知道自己活不久后，心理就开始扭曲，脾气也变得很古怪，上一刻还好好的，下一刻就会用言语伤人。 他不好过，也不想让别人好过。 “我没有……”单亦说。 黎清：“那你答应得这么爽快。” 半晌后，单亦答：“我只是想你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黎清沉默，他对系统说自己真不是人，这个时候还要折磨单亦。 “对不起。”黎清道歉。 他说：“我只是太害怕了，我不想死。” 他抓住单亦的手，“你不要不管我好不好？” 单亦眼眶倏地红了，握紧黎清的手：“不会，我不会不管你。” 他知道黎清得知自己真实情况后性情几乎到了大变的程度，他能理解，如果可以，他宁愿黎清一辈子这样都好，他可以接受，只要……黎清还活着就好。 死亡真是一个无解的问题，就像他母亲的离去。 在没得到母亲消息时，尽管没有见面，但心中依然有期盼挂念，有所图。 但知道母亲死亡的消息后，所有的图求便都消失了，因为他知道，那个人再不会出现在他生命中。 …… 在这之后，黎清就什么都不做了，不吃药不治疗，就算孟青驰来了他也依然坚持。 孟青驰起初还有点意见，但被黎清一句“我都要死了，你还不能让我好受一点吗？”给堵回去了。 那时孟青驰的神色阴沉得吓人，只是最后一句话没说。 他在这时候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包容，无论黎清想吃什么，想做什么，他都会去做。 黎清也彻底放飞自我了，要吃很多美食，其实他这时候不适合吃太多食物，对身体来说是一种负担。 但孟青驰纵容他。 最后黎清还要拍照。 “以后把这张照片贴在我墓碑上。”黎清说。 孟青驰神色十分冰冷，他似乎已经到了无法听黎清说任何有关死后事情的地步。但依然按照黎清的要求做了。 尽管黎清已经住院好一段时间，但他除了脸色苍白一些，瘦了一些外，仍然保持着漂亮的模样，没有像其他大部分人一样，在病痛折磨中变得面目全非。 照相的时候黎清笑得很灿烂，他是个虚荣的人，不想以后有人看到自己的墓碑照片说这个人好丑。 照了相之后，黎清看向一直沉默得像个影子一样站在旁边的孟青驰，冲他招了招手：“你过来和我拍张合照吧。” 他觉得自己这是善良友好的表现，甚至可以说是一种奖赏。 但孟青驰却没有动作，只目光惨然地看着他。 怎么会有这么残忍的人，以后让他每次看到这张照片时要如何度过，就守着一张照片缅怀吗？ 只是孟青驰最后也没舍得抛开这次机会，他才想起他和黎清甚至没有一张合照。 明明是要结婚的人，但因为黎清病，连婚照都没有。 * 最后那天，孟青驰和单亦都在，向来看彼此不顺眼的两个人前所未有的和谐。 黎清似乎也明白了什么，只是他没说。 仿佛他不说，可怕的事情就是永远不会到来。 但有些事还是得说，比如他的身后事。 “我的葬礼要大办，不要那种悲伤的曲调，要跟别人都不一样，让来参加人一辈子忘不了。”黎清念念叨叨，时不时想起一点什么要求，就跟他们说。 最后以防他们不答应，他又小声补充：“我出生的时候只有妈妈知道，我不想死的时候也很少人知晓。” 单亦眼眸已然通红：“我记住了，都记住了，你别说了。” 他无法接受黎清当着他的面讨论自己身后事。 黎清说：“我得说，这是我自己的事情。” 要他都不为自己考虑，谁还会为他考虑。 他说得越多，单亦越无法接受，最后站起身，大步逃避似的走了出去。 黎清猜他应该又是去哪儿偷偷哭了，只有孟青驰…… 他看向孟青驰，孟青驰像个雕塑一样站在他面前，仿佛什么事情都无法撼动他。 就连黎清生病期间，也只看见他红过一次眼眶，但他以极快的速度调整好了。 “还有什么想做的？”孟青驰问他。 黎清想了想，摇头：“没有了。” 他看了一眼门外：“单亦走了。” 孟青驰没说话，他还是不想搭理单亦。 黎清冲他眨眨眼：“你过来。” 孟青驰缓缓抬步，朝他走近。 这一刻，孟青驰心中竟生出了怯然的情绪，他怕黎清这时候还让他和单亦好好相处。 要他如何答应。 他做不到的，但如果那是黎清临终的愿望呢。 要他如何不答应。 但他还是走到了黎清身边，蹲下身，声音淡而轻，怕惊扰什么似的：“你想说什么？” 这一刻，他想，无论黎清说什么，他都会答应。 黎清却说：“我……不是很想死。” 孟青驰心中大恸，原本看向黎清的目光瞬间狼狈躲开。 他清楚，在黎清得知自己身体情况后，黎清崩溃，性情古怪又多变，最后表现得乐观豁达，却依然害怕死亡。 孟青驰喉咙哽住，他无法答应黎清这件事。 他答应过的事情都会做到，但这件事他真的做不到，尽管他千百次的，想方设法的挽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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