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延亭:“那赤枫城中有能治愈染上魔气的人吗?” 离鸾沉默了,半晌才道:“有过,但要么也染上了魔气死了,要么在我生辰那天……被魔修杀了。” 简单来说,现状就是赤枫城内找不到能和他们接应的人,也没办法控制魔气的蔓延,只有他们两个人可以行动。 段延亭不知道赤枫城里究竟还有多少魔修,但毫无疑问他一个人根本不可能打得过。 “还真棘手啊……” 段延亭捏了捏鼻梁,闭上眼睛思索该怎么处理现在这个情况,多番思量下只有一个结果——等。他们不能硬碰硬,只能在赤枫城内潜伏下来,寻找更多关于魔气散播的方式和原因,以及和城外的人取得联系。 “离鸾,晚点能带我去你离开的那个暗道吗?”段延亭放下手,眼中的疲倦也褪去了几分,变为了清醒和理智:“我必须去城主府查看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干等着太被动了,魔修已经有人知道他闯进来,被发现也是迟早的事。他必须了解那些魔修要做什么,才能掌握主动权,避免事情发展到最糟糕的情况。 “好,那我们什么时候去?” “你就不用去了。”段延亭打断了离鸾:“我一个人来去也方便,你给我指个路就行。” 离鸾知道自己修为不济,所以也就没有强硬要求跟过去,只问了句什么时候去。 段延亭走到窗边,稍微抬起窗户往外看了一眼。离鸾抬眼,恰好看到段延亭被月光柔和了轮廓的侧脸,看他垂眸放下窗户:“一个时辰以后吧。我想先睡一会儿,能否请你在一个时辰之后喊醒我?” 他这段时间一直在奔波,而且今夜与魔物缠斗,精神持续紧绷,总归有些疲倦,想休憩片刻再做打算。 见离鸾点头同意,段延亭就找了一处干净些的地方,掀起衣袍席地而坐,抱剑而眠。 离鸾见段延亭很快就陷入了沉睡,便悄悄起身,推开窗户,借着月光看向自己腹部:那里原先中了一剑,本该血流不止,现在却不再流血,甚至完全感觉不到疼痛。 可伤口并没有愈合,只是不再流血而已。 而且,她分明在躲避时撞到了后脑勺,现在后脑勺却没有任何伤痕。 算了,不要再想了。 她总觉得,这其中的原因她不应该知道。 ………… “你们说,杀了同门的人真的会是大师兄?” “我也不知道啊……” “如果真是大师兄的话,那还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纷杂的议论声在段延亭耳边响起,他疑惑地扫了一眼四周,发现自己正站在人群中,而这些人正是祁凛山的弟子。 段延亭皱眉,他什么时候回到祁凛山了? 而且,他们为什么在议论燕炽? “诶,来了来了。” 听见人群躁动起来,段延亭便朝他们躁动的方向看,恰好看见燕炽被两名弟子押送到了众人的面前,在他身旁站着掌事长老。 掌事长老满脸怒容,将一样东西丢在了燕炽的面前,冷声喝道:“燕炽,这是从你房间搜出来的东西,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燕炽衣着单薄,披头散发,眼睛下是淡淡的青色,似乎没有睡好觉。他垂眸看了眼地上的东西,又慢慢移开视线:“这不是我的。” “还说不是你!”掌事长老气得发抖,突然将一把带血的发簪直接砸到了他的脸上。 发簪是银制的,所以很轻易就划伤了他的脸,留下了浅浅的血痕。燕炽眼皮下的眼珠动了动,似乎是对于解释感到疲惫,始终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又说了一遍:“不是我。” 发簪摔落在地上,上面点缀的珠花也摔得四分五裂。 段延亭眯眼,觉得这发簪很眼熟,仔细回想才意识到这是他与燕炽曾经逛街时,燕炽说送给陆秋漪的谢礼之一。 所以这是什么意思? 燕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完全没有平时的洒脱谪仙,整个人就像一个空壳。 “你现在身染魔气,又在你这里搜到了这些东西,你还说陆秋漪不是你杀的!” 燕炽看着摔碎的珠花,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张嘴想说些什么,最后化为嘴角自嘲的冷笑:“我说了不是我杀的,她也是我的同门,我怎么会对她下杀手?” “怎么不会?”掌事长老揪起他的领子,眼中布满血丝,冷声吼道:“你早就有了心魔,我和山主都信你能克服心魔,信你能撑起祁凛山的重任——但是你呢?你不仅入了魔,还杀了陆秋漪!” “你被心魔所控失了理智,怎么不可能杀了她?!” “我最后说一遍,我没有杀她。” 说完这句话,燕炽用力地闭上了眼,不想再多说什么了。他解释了很多遍,但没人信他讲的话,甚至把他的解释当成狡辩。 掌事长老怒火中烧,在燕炽猝不及防的情况下抬脚踹了他的膝盖。燕炽身子一歪,险些倒下去,幸亏一旁的弟子下意识扶住了他。 燕炽忍着疼站稳了身子,对一旁的弟子说了声“谢谢”,然而这话刚说出口,那名弟子就像突然反应过来一般,避如蛇蝎地松开了手,甚至还往旁边挪了几步。 “……” 燕炽眼眸灰暗了几分,垂下了眼帘。 “证据都已经这样全了,你还不肯承认?”掌事长老对他失望至极,突然看了一眼在人群中的段延亭,故意大声道:“如果我说有人看到你杀了人呢?” 段延亭直觉不好,下一秒就听见掌事长老道:“段延亭,你出来告诉他,你都看到了什么。” 段延亭不明白为什么突然叫到了自己,只好越过人群来到燕炽面前,他有点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是这种情况,直到他听见了属于自己的声音: “对,我亲眼看见大师兄杀了陆师姐。” 这话说出来时,段延亭自己都懵了。 燕炽原本低下的头骤然抬起,难以置信地看着段延亭,声音嘶哑而痛苦地说:“小师弟,你——” 段延亭心头一颤,光听见燕炽的声音,就知道他很难过了。燕炽一直都很信任他,而且与外表所展现的不近人烟完全不一样,师兄性格鲜活得更像个凡人。燕炽那么一个看重感情,看重他的人,听见他诬陷自己该有多绝望? 他喜欢师兄,怎么可能会做出诬陷他的事? 可身体完全不受他控制,自顾自地转身来到燕炽面前,抬脚踹到了燕炽刚刚被踹过的膝盖上。 那一瞬间,如雪的衣摆飘然落地,沾染了地上的尘土,好似被碾入泥土的白雪,破碎而残缺。 “咚——” 这一声闷响,在场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燕炽单膝跪在地上,下唇不知何时已经被他咬破,往外流出了血,声音中带着无声的颤抖和哽咽:“呵,竟然是你……” 他意识到自己的脆弱,又用力咬住下唇,带着血丝的眼睛锁定在了段延亭的身上,像是第一次见段延亭一般反反复复地打量他。原本一直挺直的腰背微微弯曲,弓着腰低声笑了起来,声音凄凉且充满恨意:“我就不该信你,段延亭。我一直以为看到的,和我实际见到的是不一样的。” “可你从来就没变过。” “我真是蠢,和…里的人计较什么?” 段延亭心跳如鼓,他总感觉他会听到什么不得了的话。 “我不会再试图改变你的结局。”燕炽抬头看着他,在摒除掉他脸上的愤怒之后,段延亭看到了他眼中的麻木和冰冷:“等着吧,我会让你……走上你原本该有的轨迹。”
第75章 预兆 什么叫……他原本该走的轨迹? 段延亭怔怔地看着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燕炽,还没来得及把话问出口,就感觉眼前画面一转,变得昏暗起来。 眼前不再是簇拥在周围看戏的人们,而是一个很安静狭小的房间。橘黄色的火光在黑暗中轻轻摇曳,映照出一片完全陌生的环境。 段延亭半撑起身子,掀起白色的帷幕,观察着周围的一切。这里似乎是一个竹屋,因为鲜少有人居住,显得有几分清冷。 微凉的晚风顺着半敞的窗户送进了屋内,令白色的帷幕浮动,勾勒出橘红烛火映照的单薄身影。 只是不知何时,单薄身影后陡然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 段延亭下意识伸手想要取剑,可惜指腹能碰到的只有柔软的被褥。无奈之下,他五指并拢做手刀状劈了过去,被来者轻松扣住了手腕,强制性按着肩头倒在床褥间。 “谁?” 由于段延亭是背对着按在床上的,所以他根本不知道来者是谁。 “小师弟,这就把我忘了?” 来者低低叹了口气,语气很是感慨嘲讽,捏着他脸颊的肉扯了扯,而后收回了手,遗憾道:“脸上都没什么肉了,捏着没有以前软。不过也是,我们已经许久未见了。” 燕炽? 段延亭挣扎着偏过头看向燕炽,发现他与记忆中的长相出入不大,只是神情却只剩戏谑和冷漠,偶尔还能看见他瞳孔闪现的一抹红色。 段延亭迟疑道:“你入魔了?” “还没。”燕炽冷哼一声,松开钳制他的手,在段延亭揉着手腕从床上坐起时,骤然揪着他的衣领,贴着他的脸细细打量,随即嗤笑着松开了手。 “看来不管我做什么,你的结局也已经定好了。” 段延亭被他这话说得一头雾水,顺着他的话问:“我是什么结局?” “还没意识到吗?”燕炽听他这话的反应,像是听到了什么极为好笑的事,挥手制造了一面水镜:“你不妨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 段延亭皱眉,向水镜中倒映出的自己看去——镜中的人已经不是少年的样子,而是青年了。 他的眼珠已然变成了红色,深色的魔纹爬上了他的眼角,像是活物一般张牙舞爪。 这是入魔的前兆。 紧跟着侧颈一重,燕炽的脸也出现在水镜中。 燕炽将下巴靠在他的侧颈,修长的手指不知何时悄悄伸到了段延亭的脖颈上,指腹反复摩挲着他的喉结处。少年的身体还在成长,所以他的喉结不是那么明显。 可即便如此,被燕炽这样摩挲时,段延亭还是下意识咽了一下口水。 燕炽摩挲的动作一顿,突然双手收紧,做出了掐他脖子的动作,只是力道并不大。正当段延亭皱眉要扯开他的手时,他听见燕炽饱含深意的笑声:“小师弟,别这么快入魔。” “因为你的结局就是——入魔后被我亲手杀死。” ………… 水镜破碎,烛火骤灭。 段延亭睁大眼睛,粗喘着气坐直了身子。 “哐当——” 抱在怀里的君汶剑因为他的失态砸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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