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这应该是道阵法。” 瞿昔年示意段延亭后退,咬破手指,将血抹在自己随身携带的玉杵上,看着血液顺着玉杵上的纹路蜿蜒而上,就直接在空中画出一道复杂的符阵。 符阵刚靠近白雾,还未来得及生效,就突然碎裂。 瞿昔年被符阵破碎的余威逼得退了几步,脸色也有些发白,难以置信地看着白雾,似乎没预料自己的符阵这么轻易就碎了。 段延亭心下一沉:“布阵的人修为很高,而且看样子对阵法的造诣也颇深……瞿昔年,你没事吧?” 瞿昔年像是被戳到肺管子一般,立刻炸毛道:“说什么呢!我堂堂法修,怎么可能会被这种破阵法伤到。”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弄破伤口,将更多血液抹在玉杵上,重新画出一道符阵。与方才不同的是,这符阵上附着的灵力更多,甚至还能自发从周围捕获灵力来维持阵法的灵力浓度。 “不就是修为比我高吗?”瞿昔年凝神将全身灵力分成几份,均匀地分布在几处阵脚,确保阵法能加快对周围灵力的吸收。 “我一样能破阵!” 这话说得很有志气,但瞿昔年额角的细汗却做不了假。 段延亭无声叹了口气,站在他身后,将灵力输入瞿昔年体内,确保他不至于灵力损耗过多。 瞿昔年感觉滞涩的灵力再度流动起来,惊讶道:“段师弟?你现在只是筑基期,不要……” 段延亭不客气地打断:“瞿师兄定心破阵,救人要紧。” 他现在虽是筑基中期的修为,但只是灵力储备不如金丹期修士,灵力的精粹程度并不比金丹期修士差。 听了段延亭的话,瞿昔年不再说话,眼中满是慎重和坚定,定心调整阵法对抗白雾。符阵随着他的动作熠熠闪光,将白雾一点点地逼退,直至前方的情形清晰展露在他们的面前。 “这……这是怎么回事?” 瞿昔年因为灵力消耗有些气息不稳,愕然地看着前方密林中垂头伫立的人,嘟嚷道:“他们都魔怔了吗?怎么站在原地不动?” 现在天色已晚,密林此时的光线昏暗起来。那些伫立在林中的人影也逐渐变为了昏暗的黑色,如同树一般僵直着不动弹,但口中却反复默念着什么。 段延亭站在原地观察了一会儿:“他们应该就是被带走的弟子。不过他们这样子……应该是陷入梦魇或者是幻境中。” 能产生幻觉的阵法有很多种,但不同的阵法内容和破阵方法都不一样,若是贸然行事,有可能会危机阵中人的性命。 “瞿师兄知道这是什么阵法吗?” 瞿昔年往前走了一步,抬手摸了摸树干,闭上眼感受着空气中灵力的流动,在心里构想了一下阵法的轮廓,确认了阵法的类型后,骤然睁开眼,脸色难看: “这是幻生阵。” 幻生阵的破解之法需要阵中人和阵外人同时行动。阵外的人倒没什么,但进入阵法中的人却很容易陷入幻阵中。幻阵的内容不定,取决于入阵者内心的重视和渴望。 心怀仇恨者会重现自己最痛苦的过去,心生贪念者会陷入得偿所愿的美梦……按目前的情形来看,必然是段延亭入阵,瞿昔年在外面配合破阵。 瞿昔年其实很不放心这样的安排。 段延亭现在才筑基期,心境都未必经历过太多历练,凡心和欲望自然也是相当重的,不知道能不能摆脱阵法的控制。 段延亭瞧出了瞿昔年的担忧,不过他上一世好歹是天劫者出身,自认为就算被阵法困住,也只是会耗费些时间,不可能出不来。 “瞿师兄,我们现在别无他法不是吗?” 瞿昔年面露纠结,最后按着额头叹了口气道:“也只能如此了。” “对了,你那个传音石还在吗?”瞿昔年想着万一段延亭陷入幻境了,还能有提醒他的机会:“你一会儿进去,记得把传音石握在手里,这样我还能通过传音石喊你。” “好。” ………… 段延亭拿着传音石,一步步地往密林深处走。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自己会看到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心跳不自觉地加快了几分。 脚底踩碎地上的落叶,发出了轻微的“嚓嚓”声,落地上的触感也是潮湿不平的。然而当他下一次落脚时,地面上不是黝黑湿润的土地,而是洁白无瑕的祥云。 眼前陡然明朗。 身上的衣袍不再是方便行动的窄袖,而是仙气飘飘的长袖,腰间垂挂的仙绦随风微动,偶尔可闻环佩叮当。 这样累赘华丽的衣服他已经许久没穿过了。 段延亭站在高处,凝视着脚下那些小如黑点的凡人在热闹的街道上交错而行,一时失语。 他居然忘了,他最初的执念是有关凡间历练的十年记忆。 【他就是你这次凡间考核的对象。】 听见这道冷漠威严的声音时,段延亭先是一阵恍惚,然后很快意识到这个声音正是天道意志。 他顺着天道意志的指引,隐蔽身形来到了一处人流如潮的街道,轻而易举就发现了站在包子铺旁的男孩。 男孩看起来不过七八岁,面黄肌瘦,因为过于瘦小,头大得和身体极不相称。衣裳更是褴褛,也不知是从哪里搞来的,松松垮垮、麻袋似地装在他的身上。 仙人感受不到冷热,但段延亭还是能从路人厚重的衣服和口中呼出的寒气确认现在的天气很冷。然而男孩穿得很薄,以至于暴露在外的皮肤红得发紫,甚至有部分地方红肿破溃。 男孩将宽大的衣服收拢了几分,抱着自己的胳膊反复揉搓,尽力挽留身上的那点温度。他盯着包子下意识咽了咽口水,但又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小大人似的露出懊恼羞愧的神情,强迫自己移开了视线。 对于这个孩子,段延亭第一反应是很瘦小,第二反应是他的眼睛很亮,很有生命力。 只是他没想到在幻境中看到的是这些,段延亭沉默片刻,对天道说:“是这个孩子吗?” 【对,他就是。】 “那您为何提前告知我这些?” 段延亭不明白天道为何这样做,这和直接透题有什么差别? 【无妨,真到了你下凡考核时,关于上界的记忆自然会被抹去。现在只是让你多留心这孩子,确保他在被他未来师尊带走前确保他活着。】 “只要活着就行?” 【对。】 不知是不是被幻境中前世的自己的心态所影响,他对这个男孩并没有太多的好奇心,只是用淡漠的眼神轻飘飘地扫了一眼他,应了声“知道了”,便准备离开。 “你这小乞丐,别站在这里碍事!” 男人的呵斥声传入段延亭的耳中,他不知怎么地居然回过头看向了那个男孩,想看看他作何反应。 “我不是小乞丐。” 男孩抿着唇反驳,眼中满是羞愤和憋屈,这反应让那人更不客气地嘲讽道:“就你这样还不是小乞丐?一直站在这里是不是想偷包子?” 男孩气得浑身发抖,感受着路人的指指点点,拳头紧了又松,像是在努力平复自己的怒气。片刻后,他眼神冷静地解释道:“我没有想偷你的东西。只是太冷了,你这里有蒸包子的热气,想驱驱寒气才站在旁边的。” “最后,你的包子并非什么珍馐,还不至于谁都想要。” 说完这话,男孩转身离开了。 段延亭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看着男孩离去的身影,眼中染上了些许兴味。 【作者有话说】 前尘的小部分插入~
第50章 落雪 段延亭悄悄跟在了男孩的身后,看他在离开包子铺后迷茫地望了望四周。 “咕噜噜——” 男孩难堪又无奈地揉揉自己的肚子,找了个没什么人的角落,抱着膝盖喃喃自语起来:“这可怎么办?我现在才七岁,就算有心想打点零工养活自己,也没人肯收我……难道我真要去沿街乞讨吗?” 段延亭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脸上无悲无喜地看着缩在角落里苦苦挣扎的男孩。尽管对这孩子十分同情,但他是不会轻易插手的。 万物有因果,他既然已经成为天劫者,就该将凡间的所有人一视同仁。天底下的可怜人这么多,他不可能一个个插手。如今关注这孩子不过是因为天道的授意罢了。只要男孩没有威胁到性命,他是绝不会插手的。 不过看这孩子的模样估计撑不了多久的。 段延亭摇了摇头,转身离开大街,消失在无数交错的背影中。 ………… 等到段延亭再去看那个孩子时,他不同于最初见到的那样,脸已经洗干净,整个人收拾过后还颇为可爱讨喜。他弯着唇角向过往路人招呼,手上摆弄着小玩意儿,似乎是在表演戏法。 这点小招式段延亭看得明白,不过过往路人却并没察觉到,颇为稀罕地看着他表演。 男孩会的戏法应该不多,不过胜在年纪小,嘴又甜,故而还是有路人愿意赏他几文钱的。 等到人群散去后,男孩就悄悄来到偏僻的小巷,数着今日得来的铜钱。铜钱不多,算上他前些日子攒的,看起来约莫有十几文。一文钱能买到一个包子,靠着这些钱至少这段时间他都不必太饿肚子了。 不过令段延亭吃惊的是,男孩居然将这些铜钱分成几分收起来。 段延亭未曾经历过穷困潦倒的生活,又是仙人出身,所以完全想不通男孩这样做的理由。直至第二天男孩在表演完戏法后,被几个面目凶狠的人包围着时,他才明白男孩这么做的理由。 这几个混混是来索要“保护费”的。 男孩起初是不愿意,但在衡量过自己和这几个成年人的武力差距时,他还是理智地选择将得来的钱交给了那几个人。 “怎么就这么点钱?”其中一个混混不满意的地看着那几文钱,望着低头不语的男孩,恶狠狠地揪起男孩的肩头追问道:“这就没了?” 男孩眼中闪过一抹愤怒和冰冷,面上装出一副害怕的小模样,低声哀求道:”没了,我只有这么多了。” “没用的东西。” 那混混嫌弃地将男孩推到了地上,嘴中骂骂咧咧地扬长而去。 男孩倒在地上,手心被地上的碎石划破了很长一条血痕,嘴唇被他咬得发白。他压抑着情绪,将手心上的碎石清理掉,防止伤口感染,起身后看着那几个混混消失的背影,竖起了中指:“呸,几个人渣!我现在要不是小孩,非得跟你们打一架。” 段延亭没见过这种手势,但也能猜出肯定是骂人的意思。他没忍住笑出来,觉得这小孩实在是太有意思了,能屈能伸又伶俐聪明,就是看起来太过老成了。 男孩像前几日那样找到僻静的角落,翻出贴身的小布袋,还有藏在墙缝里的几文钱,数了数道:“幸亏我把钱分开放了,不然又要饿肚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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