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延亭折下一节树枝,将灵力灌注于树枝中,趁着尹箬竹动手之前将树枝扔了出去。 尹箬竹注意力全集中在陆秋漪身上,在听见空中的破空声时,她手腕的轨迹只能被迫改变,在躲避时留出的空档就刚好够段延亭投出的树枝穿过。 于是陆秋漪的剑划破了尹箬竹衣服,而段延亭抛出的那根树枝却刺进了陆秋漪的胸口,血色顿时以树枝刺进去的伤口为中心蔓延开来。 “哐当——” 陆秋漪身形不稳地半跪在地上,用剑勉强稳住自己,在听见身后传来匆忙的脚步声时,判断出来者是段轩时后当即大喝一声:“躲起来!” 段轩时不是剑修,再加上本就因为她受了伤,陆秋漪说什么也不肯再让段轩时为自己受伤。她知道段轩时不会真的躲起来,忍着痛道:“快去叫山主他们——唔!” 照理来说,那个假的陆秋漪不该过分抵抗,本应该在他刚刚用树枝刺的那下就倒在地上才对,怎么还会强撑着反抗? 难不成…这个是真的陆秋漪?! 段延亭大脑一阵空白,他不是让祁凛山的人做好准备了吗?他本就是因为怕出现纰漏,之前才特意提醒他们不要让真的陆秋漪参与计划,免得出现意外,导致发生了什么不可挽回的悲剧。 难道说他告知的人里有叛徒,故意没有将他的这句话传达到位?如果真是这样……段延亭抛出树枝的那只手抖了起来,那他岂不是亲手伤害了陆秋漪? 不,冷静下来。 段延亭深吸了一口气,另一只手按住自己正在颤抖的那只手。他能感觉到小树枝上的灵力还没有散去,既然这个意外发生,他就要尽可能的弥补。于是段延亭运用小树枝上最后残存的灵力护住了陆秋漪的灵根和心脉,防止她受到不可逆的伤害。 “终于来了。” 这一头,尹箬竹一看到段轩时就无声露出了笑容。按照计划她本该直接离开,但那个匕首她都掏出来了,哪还有直接收回去的道理? 尹箬竹一只手掐住陆秋漪的脖子,一只手将方才掏出的匕首直接刺进了陆秋漪的肚子,微笑着说:“没人救得了你。” 段延亭的灵力依然在起效,确保陆秋漪没有被伤及根本。然而陆秋漪突然捂着伤口惨叫出来,声音尖锐到几乎不像她原本的声音了。 陆秋漪疼得蜷缩在地上,发出一声声如血泣般的痛呼。她细白的手指揪住自己的衣带,手心染上大片温热腥咸的液体,藕色的衣裙被血色侵染开来,如同即将败落的花。 段轩时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眼眶一点点地发红。他的嘴唇反复地张合,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只能发出嘶哑单调的“嗬嗬”声。他浑身剧烈的颤抖,眼中满是血丝地瞪着尹箬竹的方向,从怀里不断翻出丹药,想要寻找能够帮助他报仇的东西。 可他将自己怀里的一切翻了个遍后,才发现全是救人之物,竟无一样是谋人性命的毒物。 段轩时看了眼倒在地上的陆秋漪,捡起她掉落在地上的长剑,径直朝尹箬竹的方向走去。 段轩时是嫁祸中的重要人证,再加上他是个只会救人的医者,尹箬竹完全不将他放在眼里。她抽出带血的匕首,学着燕炽的表情冷冷地看了眼段轩时的方向,故意留下段轩时的性命,丢下奄奄一息的陆秋漪就消失在了段轩时的面前。 段轩时甚至还来不及冲到尹箬竹面前挥剑,就被她视作空气一般地丢下了。 段轩时用力张大嘴巴,仿佛这样就能将自己满腔的怒火发泄出来。其实祁凛山山主曾帮他看过脖子上的伤,尽可能帮他修复完好,但他还是发不出任何声音。对于这件事,山主也没有肯定的答案,只说差了一个让他开口的契机,让段轩时再耐心等等。 可他不想等了。 他的嗓子不断发出“嗬嗬”的音节,脖颈处横贯的伤疤依然存在,随着段轩时的动作丑陋地扭曲着,在这片破碎的声音中,清晰的音节开始不断的蹦出,直到后面越来越流畅清晰: “我嗬…我要……杀了你!” 他真的说出来了。 段轩时先是愣住,发出了像是哭又像是笑的声音,手中的剑也拿不稳,最终跌落在了脚边。 真可笑啊,原来这就是山主口中的契机啊。 ………… 其实尹箬竹只是避开了段轩时的视线,悄悄找到了藏在暗处的段延亭,抓住他的手腕就往别处跑,语气中甚至带着一丝兴奋:“我们快走,燕炽马上就要到祁凛山了,这样主上交代给我们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陆秋漪的血本是温热的,但血液离开了身体也就渐渐冷了下来。尹箬竹的手心全是她的血,冰冷滑腻的触感包围在了段延亭的手腕,像是缠绕在他手腕上的毒蛇,一旦他想用力甩开就会张开毒牙狠狠咬下去。 段延亭忍住心中的作呕感和杀意,没有将她的手甩开。可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陆秋漪体内守护她心脉和灵根的灵力并没有被触动,这意味着她并没有性命之忧。可魔主给尹箬竹命令是杀了陆秋漪,照理来说就算是补刀,尹箬竹补的也该是致命的刀才对。 段延亭心中有了些许猜想,这份猜想甚至让他产生了希望:“刚刚我们走的时候陆秋漪不是还留着一口气吗?我记得山主是要我们杀了她才对。” “我又没有留手。”尹箬竹奇怪地看着他:“我像是会心软的人吗?要杀人非得砍下头才行吗?” 尹箬竹如此狠毒的回答反倒让段延亭心安了不少。既然护住心脉和灵根的灵气始终没有被动过,这就意味着要么陆秋漪身上有保命的东西,要么这个是假的陆秋漪,只是伪装得很像,段延亭并没有信错人。 尹箬竹的计划达成了,那么段延亭和燕炽的计划就要继续进行了。 在两人一起离开祁凛山的路上,尹箬竹联系魔修的传音石响了起来,那头的魔修语气满是慌张:“不好了,燕炽突然不打算去祁凛山了。” “什么?” 尹箬竹一愣,没想到居然在这一步出了差错,恨恨地骂了一句燕炽,然后对段延亭道:“你先躲到暗处,帮我和那些魔修联系,随时确认燕炽的位置。我将祁凛山的人引到燕炽那里,万一燕炽的位置发生变化,记得给我些提示。” 说罢,尹箬竹便原路折返,去祁凛山将人引过来。 段延亭拿过尹箬竹那里联系魔修的传音石,非常配合地询问起了燕炽的情况,只是无人知道他的怀中同样藏着一个传音石,并且从尹箬竹行动起就没有关过。 而这个传音石联系的对象,就不再是魔修了。 ………… 陆秋漪的事似乎点燃了祁凛山的怒火,尹箬竹好几次险些被他们抓个正着,若非段延亭通过传音石帮助她逃跑,她可能就要栽在这里了。 尹箬竹按照段延亭的指引来到祁凛山山脚下,而祁凛山的剑修们也一路追了出来,在确认燕炽也来到这附近时,尹箬竹立即隐匿气息,打算去和段延亭会合。 “孟听,你在哪里?” 段延亭看着站在他不远处的李仙客,见他冲自己点了点头,心知一起都准备就绪了,于是伪装出一副上当了的口吻,语气焦急地说:“不好,你快从那里离开!” “什么?” 尹箬竹懵了,她快速扫了眼四周,压低声音询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我们都被骗了。我刚刚看到了燕炽,两个地方怎么可能同时出现一个人?所以那些魔修看到的燕炽多半是假的,这是那群剑修针对我们设下的局!” 尹箬竹眼中染上怒气,刚要说话,就感觉斜后方刺过来一道寒芒,躲避的时候手中的传音石也落在了地上。她本能地想要捡起地上的传音石,然而手还没碰到,就一只脚将它踩在了下面。 脚的主人穿着藕色的衣裙,手执长剑,冷眼看着维持着弯腰姿势的尹箬竹,目光上下打量着尹箬竹,然后嘲弄地笑了起来:“这具壳子倒是和师兄很像,可惜没有半分神韵。” “你——你没死?” 尹箬竹表面做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实际上一直寻找着逃走的办法。然而她刚一动,就感觉心口一痛,被人直接踹了一脚。 陆秋漪收回踹到尹箬竹的脚,顺势将脚边的传音石踢远,长剑直接架在尹箬竹的脖子上:“因为死的不是我,只是你看到的幻象而已。” “幻象?幻象怎么可能那么逼真……不对,我说为什么会这样。”尹箬竹脸色沉了下来,想起宗门大比时她就是这样陷入幻象中的,再加上覃天门掌门和山主是好友,会用一样的阵法也不奇怪。 “你们倒还真是看得起我,连山主都插手其中了。”尹箬竹视线落在了陆秋漪身后的李仙客和燕炽,以及——其他来自不同门派的人。她的眼神由错愕变为恼羞成怒,最终恢复为了颓然。 她完了。 祁凛山的人显然预谋已久,否则不会让其他门派的人到这里来。她被当众看到就意味着诬陷燕炽的事情失败了,有了前车之鉴,在那之后再怎么诬陷燕炽恐怕都不会有什么人信了。 她就算这次侥幸逃脱,魔主一定会非常生气,绝对不会轻饶他的。 正当尹箬竹绝望之际,余光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脸,单手扶住树木,像之前那样折下一节树枝,目光紧锁在她的脸上。 ——是孟听。 尹箬竹向段延亭投来了殷切的目光,希望他能帮助自己摆脱困境。段延亭明白了她的意思,将手中的树枝轻轻一抛,紧跟着树枝直奔尹箬竹的方向而去。 众人并不知道尹箬竹为什么突然面露笑容,只看到下一秒她身体僵直着倒在了一旁,而她眉心扎进的,正是一根随手从树上折下的小树枝。 “人怎么死了?”“是谁干的?” “她并没有死,只是抛弃了这具傀儡身而已。”燕炽为众人解答疑惑,不动声色地将众人的目光集中到自己身上,方便段延亭能够离开这里。 【师兄,我走了。】 燕炽明面上依旧在和众人交谈,但在听到段延亭内心的这句话时,还是立刻给出了答复: [嗯,我会来找你的。] 不是我等你,而是我来找你。 段延亭无声地笑了,最后看了眼陆秋漪的方向,在确认她身上并没有任何伤痕之后,这才松了一口气,转身离开了祁凛山山脚。 毕竟作为孟听,无论任务成功与否,他都需要向魔主汇报,否则他如何能继续留在魔宫,找到获得天书的方法? ………… 段延亭顺着尹箬竹留给他的信息,找到了她栖身的地方——同样也是她放置原本身体的地方。 那是一个极为寒冷的洞穴,洞壁间挂着悬垂的冰棱。融化的水滴落到地上,又成为了加厚地面的冰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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