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做什么?你想杀了她吗? 癫狂疯嚣的神志里,突然浮上这样一点疑惑。 下一瞬,这点困惑忽然扩大,充塞住昏昏沉沉的脑海! 在这个家里,只有她是你的啊…… ——你想连她也失去吗? 高挑的金发少女蹲在陈旧的纸箱旁,温柔又怜悯地注视着其中吱吱叫着的小翠鸟,侧脸的轮廓和五官的细节挑不出任何瑕疵,仿佛用上好的白瓷雕出来的完美工艺品,每一寸线条都流畅得不可思议,称为鬼斧神工都不为过。 她扶着纸箱,轻轻顶着装满糖水的小碗,不让它被小翠鸟拱得乱动,每一个轻微的动作都仔细又认真。 ——因为你想救小翠鸟,所以她帮你救它。 唯有她在乎你,因为你而救它。 少女浅金色的马尾在身后轻轻摇动,似乎已经陷入沉思。下一刻,她露出一点心疼又为难的样子:“能把这个学会很不轻松的……您很辛苦吧?” “因为这曲子很难啊,不管是多么有才华的人,为了学会它也会很累的吧?” ——我很累啊,我真的很累啊,可是母亲看不见,谁都看不见…… 唯独她看见了。 尼禄感觉自己恍惚间似乎听见喉骨正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黑暗中埃德蒙手臂上五串红珠逶迤而下,那是尼禄的十指深深掐进了肌肉之中。 突然间,那如岩石般坚硬牢固的禁锢,忽然放松了一下! 但还不够,只是让那足以碎断脖子的力道减轻了一丝,让难受的感觉减少了分毫,并不能将尼禄从这将要丧命的危急时刻里完全抢救出去—— 就在这毫秒必争的拉锯时分,一道挟裹着暴怒和凶恶、以雷霆万钧劈头盖脸而来的恐怖力量,一把叩在埃德蒙的头上,力道之强悍用劲之狠辣,硬是直接将他给打飞出去数十米! “咳咳……”尼禄胸腔里爆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差点让他把内里都吐出来。他挣扎着抬起头,看见一个非常眼熟,不,是相当熟悉的高大身影—— 陆衡紧盯着埃德蒙的每一丝细微表情。论谁都能看得出他极度生气,甚至可以称得上是盛怒,眼底似乎有雷声轰鸣,肌肉寸寸暴起,强横的筋骨发出了爆裂声。 他大步欺身上前,在埃德蒙还在头晕眼花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抬手就往右肩按去,下一秒全力一扯,那里直接发出极响的一声咔嚓! 埃德蒙无意识地发出哀嚎,但陆衡完全没有就这么停下放过他的意思,接着抬脚就是一踹! 这一踹的分量非同小可,当场把埃德蒙的膝盖踢得发出咔嚓咔嚓几声脆响,令他顿时再也站不住,咚的一声倒在地上。 他居然敢伤害尼禄?!我要杀了他! 内心在癫乱叫喊,理智被无尽灼烧。陆衡左手握紧成拳,视线半点没有离开过怎样也爬不起来的埃德蒙,集中在他的太阳穴处。 那个偏僻闷热的山洞,修长的金色身影,抚在额头微微发热的五指……所有画面都在此刻被猝然毁去,如火焰滋滋烧遍皮肉,烤焦骨髓,痛得让握紧的拳都在微微颤抖。 我说了要保护你,就是要保护你啊! ——所以敢伤害你的人,我全都要杀死! “别杀他!” 就在那一拳要砸下去的须臾,十五年来反复回忆,以至于镌刻在记忆最深处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令陆衡本能地停住了挥拳。 此刻这一拳离埃德蒙的太阳穴只有几毫米。 尼禄好不容易从那一阵猛烈的咳嗽中缓过来,一看现场差点灵魂给吓飞出去——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变成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情况?! 虽然说埃德蒙差点把我给弄死,但该发怒和想报复的人是我吧,为什么是陆公爵看上去很生气的样子……? 难不成他……他觉得我太弱了,这点战斗力根本不配和发疯的埃德蒙战斗,所以他要亲身示范什么是真正的强者风范、英雄之威?开什么玩笑!我虽然封名为星辉与纯洁,但我当年也是在战场上待过的,还是冲在最前线杀敌的那个! 等会,埃德蒙都要被打死了,我怎么还有空想那么多?! 回过神来的尼禄,踉踉跄跄地向那两人扑去—— * “我的埃德蒙啊——!你怎么伤得那么重啊——!” 安吉丽娜夫人的声音由远及近,腔调又尖又细,在耳边连环炸裂。她提着挂满滚圆珍珠和繁杂蕾丝的大红色蓬蓬裙,几乎是每走几步就要崴一下脚,踩着高跟鞋跌跌撞撞地冲过来,很快就要奔到三人近前—— “不准过来!”陆衡突然吼了一声,藏不住的怒气如火山喷涌。 听他这样冷冰冰的一句话,安吉丽娜夫人立即刹住,在原地犹豫站着。过了大约几分钟,她似乎想明白了什么,扯出手帕一摸细纹遍布的眼角,半点不在乎眼妆会花掉的可能,直接开始哭嚎:“我可怜的埃德蒙啊,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女神啊,我们到底是哪里做错了?我的埃德蒙为什么那么惨?他是不是被恶魔诅咒了?就算真的这样,我的埃德蒙你别怕,妈妈不会抛下你的,一定会陪着你的——” 尼禄一掌劈在埃德蒙的后颈处,这一招即使是发病状态也顶不住,直接令人秒速昏厥过去。他想把埃德蒙运回房间去,但身体四处无故发软,怎样都使不上力。 陆衡眼睛一斜,喷出一句“吵死了!”,那残存的愤怒凶暴把安吉丽娜夫人吓得一滞,那夸张的哭喊声立刻停止。接着他挤开尼禄,刚想假装扶起埃德蒙实则想要去折断对方喉骨,被察觉他心思的尼禄啪地一下打开:“都说了不能杀他!我有很重要的事要从他这里确认。” 嘁,陆衡揉一揉酥酥麻麻的手背,不让杀就不让杀吧,到时候找个机会偷偷下手你也不知道,谁让你又笨又蠢又傻,多重要的事你都理解不了! * 埃德蒙肯定是个人族,因为外表可以伪装,但呼吸与心跳是怎样仿造都模仿不出来。但奇怪的是他作为一个人族,却有许许多多的非人之处,比如那惨白到近乎无机的肤色,那发疯时周身缭绕的诡异黑雾—— 这明明是不死族才会有的设定,为什么会出现在一个普通的人族身上? 在跟着陆衡别别扭扭的把埃德蒙运回房间的路上,尼禄一直在思索这个问题,就连埃德蒙已经被放上床,陆衡用几条又粗又硬的黑色绳子把他和床板结结实实地捆到一起也没发觉。等他反应过来,陆衡已经像只把场地破坏的一塌糊涂还兴高采烈的要找主人贴贴的大狗,站在一旁神色愉快,仿佛在疯狂摇尾巴。 终于能把这个叫埃什么德蒙的混蛋给绑起来了!我就说他很危险,你还不肯听我的话!刚才你被他打成这样,受伤那么严重!早听我的不就好了吗?不过现在把他捆起来也不晚! 尼禄:“……” 陆衡把尼禄从上到下扫过一遍,感觉相当满足,但在不经意间的一瞥,他立即皱起眉,抬手就要碰过来:“这里怎么回事?!他用那只手伤的?!我现在立刻——”给他砍下来! 差点被他碰到脸的尼禄反射性一个后仰,随即才理解他好像是在关心自己脸上那些被腐蚀的伤口:“……没事,已经好了,别这么激动。” 治愈的权能运行到现在,加上已经没有黑雾在侵犯,双颊已经恢复到最初的光滑,只是还留着一些通红的痕迹。但用不了多久,连这点发红都会因为治愈完全消失不见。 ——我的权能是治愈,伤口好得比别人快上数倍,所以我怎样都不能喊痛。 “我才没有替你紧张!”陆衡的眉头几乎拧到一起。“谁让你不听我话,受伤活该!” “……”尼禄下意识道:“是是是,都怪我没听你的话,受伤很痛也是应该的。” 他顿住了。 我怎么能说自己很痛?我可是星辉与纯洁的女神,司掌着“治愈”的权能,比其他的骑士和士兵都更不容易死去,所以我应该永远在战斗的最前线拼杀,即使受伤也不能说出来。我要是受点伤就不能忍受,那只是我在逃避自己作为守护人族之女神的职责! 陆衡瞪着他,你怎么能这样说自己?这张嘴长得真难看! 床上突然传来一句慵懒的长声:“嗯唔——” 这声音给人感觉埃德蒙似乎是想要伸个懒腰,但迫于被捆得太紧,于是还没伸到一半就给勒了回去:“啊啊啊?” 尼禄连忙转身过去问:“怎么样,埃德蒙少爷,你还在发疯吗?” 为什么还要对这个混账这么温柔?他刚刚对你下手那么狠!不管了,一定要找机会弄死他,陆衡板着脸想。 “发疯?”埃德蒙懵懵懂懂的来回念着这两个字,好一会儿才非常困惑地摇摇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大姐姐。” 大……大姐姐? 尼禄傻掉了,埃德蒙还在继续:“大姐姐,我这是在哪里啊?我不认识这里,你能不能送我回家啊?” “……”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想涌上心头,尼禄盯着埃德蒙赤红的双眼:“好啊,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 埃德蒙甜甜地笑起来:“我叫埃德蒙,今年五岁。” ---- 就算不好看,也留个评呗?留个评呗?个评呗?评呗?呗?
第8章 爱德华之章 虽然已有预感,但这猜想中的回答变为现实的那一刻,还是让尼禄一下子就懵掉了,心说是我刚刚打得太用力,直接把他给打到失忆了? 但我刚刚应该没打到头啊,怎么就失忆了?哦不对我刚才把他给推到砸进墙了,那墙还给撞裂了好多……原来那一下直接把他的脑子给磕坏了吗?! 我只是不想让埃德蒙见到玛利亚,没想过会变成这样啊!话说五岁的小孩子应该不懂什么叫爱情吧?不可能对玛利亚一见钟情了吧?顶多就是想亲近一下可爱温柔的大姐姐什么的……不对这种时候我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尼禄抱着头,现状太过复杂,他不怎么丰富的脑回路完全处理不过来,正在面临即将要混乱的危机。 陆衡皱着眉:“你别以为装什么都不记得了就能混过去!我现在就给你打到啥都能记起来!” 埃德蒙露出一副明显没听懂他在讲什么的茫然表情,反而是尼禄转过身,左手一把捂上陆衡的嘴,右手竖起食指压在唇间:“嘘——别说这种小孩子不懂的东西啊!” 他都已经二十五岁了,还算什么小孩子?陆衡不满地把眉皱得更深,心说你明明脾气超差,这时候装什么装,而且还对这混账那么温柔?! “这、这位大哥哥说的你别放在心上!”尼禄一边堵着陆衡那不安分想要再表达两句不快的嘴,一边侧着头对埃德蒙尽力安抚。“埃德蒙是好孩子,怎么可能会懂装是什么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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