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弓被他抓在手里,看也不看就毫不犹豫地朝眼前完美俊丽的半精灵砸下! 这一切发生的简直太快,罗兰甚至都没来得及反应,只有这些年作为罗赛蒂骑士团团长出任务时培养的战斗直觉让他下意识地想要往后撤退,但还是没能完全躲开这近乎碎山裂石的一抽,当即被抽飞出去再砸进满地锋利的碎石中;脑子里嗡嗡作响,耳朵、鼻腔乃至眼眶里都涌出大量温热的液体,紧接着是从身体深处喷溢而出的冰凉——那是失血过多彻骨剜心的冷。 他以为自己已经死了,恍惚间只觉得灵魂正在不受控制地飞离身躯,静静地挂在看不见的虚空中,冷漠地看着那具躺在地上的残破身躯。 然而事实上他恢复意识只有短短数秒。数不清的血流纵横交错地顺着脸颊的轮廓淌落,将视线模糊成淡金与雪白的色块。 尼禄冷冷地看着他。平日里温和柔暖就像盛满阳光的浅金色瞳底此刻森冷阴郁,仿佛某种无机质的存在,没有任何情绪地盯着罗兰。 但那只是某种强撑的假象,此刻他挺得笔直的腰身正在微微地颤抖。 那也许是刚才为了挣脱藤条而把半个肩膀扭到脱臼,再强硬地拼接上去带来的后遗症。虽说已经在这数万年的时光里习惯了这样的疼痛,但在真正实行的那一刻,那撕心裂肺的剧痛差点让他承受不住要晕过去。所幸这长久的岁月里锻炼出来的忍耐力撑住了他的理智和思考,使他能够不半途而废地继续接下来的动作,只有抓紧银辉长弓的手指不能自己的猛烈痉挛。 和被阿尔弗雷德碾得神志破碎的上一次,或是被克劳德打得失去知觉的更前一回相比,好像这一次的痛也不算什么。 唯有心间泛起的那股难以言喻的悲哀与密密麻麻的钝痛,在这一刻混合着刻意封锁在记忆远处的往昔画面,呼啸着扑面而来—— “尼禄,你今天……愿意吗?” 熟悉的甘美嗓音在耳边低低地响起,半精灵的每一次呼吸都柔柔地拂过他被冷汗浸湿的侧脸,为他带来不由自主的战栗和瑟缩。 但他看不见罗兰那张完美精致的脸是怎样的表情。眼睛被不透光的丝绸一层又一层紧紧盘绕,让他浅金色的眸自那天后只能看到重重叠叠的黑影。 因为失去视觉,他浑身上下变得越发敏感,一点点的响声或一丝丝的触碰都会让他受惊似的一缩。即使知道这里还是位于彼弗罗斯特的申布伦宫内,身下也是熟悉的驼绒毯和羊毛被,但每次听见那道铁门被推开的声音,他都会惊慌地想要往后退去—— 可他逃不开。 在玛利亚与罗兰带着罗塞蒂骑士团和人族反抗军攻进彼弗罗斯特,将金色的女神拉下王座那一日起,敌不过人海淹没的他就被自己养了十三年的半精灵拖到女神的房间里,用看似柔软实则坚硬的藤蔓刺穿他的腕骨与脚踝,令可以死死困住猎物的藤条勒紧他全身的皮肤,让司掌“治愈”的女神极强的恢复能力与这停留在骨肉内部,只为日复一日将原来的伤口再次破开的藤枝互相撕扯。 双眼在他第一次因为戳透四肢的灼痛而不能动弹时被蒙住。一开始只有那薄薄的一层,隐约间可以看清罗兰止不住笑意的脸,看着他的眼神像得到什么喜爱的宝物一样兴奋,甚至逐渐趋向疯狂—— “尼禄,你愿意吗?”罗兰舔着他尽力扬起却怎样都避不开的下颌,轻声地问。“愿意把你给我吗?” 不。 他被一望无际的黑暗与贯穿手脚的疼痛折磨,连思考都似乎轻飘飘地浮在朦胧的雾里。但听到罗兰这句问话的那一秒,他立刻下意识地摇头,然后在下一秒让那看起来纤细实际骨节相当粗大的五指恶狠狠地掐住下颚用力抬起,发白冰冷的唇瓣随即被□□到一塌糊涂。 ——我明明是你的养父,为什么会被你这样对待? 这十三年来我像我的大哥曾经照顾病弱的我那样关心着你,为什么会让你产生如此诡异的感情? 我看不得那本应该天真朝气的绿眸只能剩下灰败的认命,也看不得捧着突如其来的食物突然哭出来的稚气脸庞,更看不得那分明全身都在抗拒,却不得不屈服于阴毒卑劣的命运,只能领着我回到“福利院”的少年。 我想起我的少年时期,虽然还像幼时那样体弱,却不再那么容易生病,因此很想出去看看。但大哥说我一吹风就会发烧,所以还是少出门比较好。 可我每次偷偷地外出,他也没有阻拦我,还表面装作不知道,私底下偷偷让女仆们把他从人族王国里找来的、他觉得最厚最暖的披风拿给我。 彼时的我和当时的罗兰,都是同样的年纪,却是不同的待遇。 虽然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过去,可我却在见到你的那个夜晚,忽然想起这些早已埋在回忆底处的画面。 我不明白那是不是同情,我只知道我一定要让你的眼里有光。 我把你带回彼弗罗斯特,像我的大哥照顾我那样,在这十三年里照料着你长大。 你应该会把我当作哥哥,或许会更进一步把我当作父亲,那都是正确的,因为我也把自己放在这样的位置上。 ——可现在却什么都是错的。 * 尼禄看着罗兰。他知道罗兰虽然看上去伤势很重,但那一半继承自精灵的血缘让半精灵没那么容易死去,而且半精灵也有一定程度的治疗能力。先前是他过分担心这亲手养大的孩子,所以才会那样不遗余力地为他治疗。可此时他什么也没做,就这样在罗兰的面前悄然看着,听见对方痛呼会不能自己地攥紧手中的长弓,指甲深深刺进掌心。 他什么都想起来了,包括那一次轮回里战败后的自己被囚禁到分不清日夜的往昔,以及再也受不了被这样粗暴地锁住全身不能动弹,精神崩溃到被藤蔓拽断臂骨也要抬起手腕开口咬下,扯断雪白的肌腱,迸出一道道血泉的结局。 他记不得自己为什么会忘掉这些,但他知道自己不想回忆这些。 我没有时间能在这里浪费,我现在应该掉头就走。要知道玛利亚在哪里我都没找到,万一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她又遇到什么只有向星辉与纯洁之女神讨要“公平与正义”才能解决的事,又用她奇特的魅力弄来另外一个力量强大到我根本扛不住的守护骑士,那我这一次的轮回还不如提前自尽结束掉比较好! 我要马上回到斯卡布罗镇。要知道陆衡找不到我一定会很焦躁很生气,说不定已经到处去翻我在哪里,所以我要提前想好怎么跟他解释,不然以他那暴躁凶恶的破性格,到时候肯定说话特别难听,我要做好心理准备—— 尼禄猛地一怔。 他想起之前自己自恃身份不肯示弱地给了陆衡一拳,也没有告诉陆衡就自顾自地来到了这里,然后在遇到危险时下意识地觉得陆衡还会来救自己—— 其实陆衡根本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说不定还会因为救了他却被他那样不客气地对待而暴怒,从此再也不想那么傻乎乎地拼命来救他,所以根本也没有到处去找他,也不在意他会怎样解释—— 尼禄越想越慌,立刻转身就要赶快离开。 不是这样的,他想。我只是不甘心总被你救,要知道我好歹也是个保护人族数万年的女神,怎么能轻易就陷入困境,最后只能等着应该由我守护的人族来救?虽说你是人族顶端的强者,力量强得完全可以弑神,但本质上确实还是要纳入我保护范围的人族啊! ——所以你一定要等到我回来和你解释,绝对不要因此就脾气上头烦得不想看见我啊! ---- 什么叫主场却还没出场但已经提前攻略了(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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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陆衡之章 一股热流从胸间灌进,流遍全身,仿佛在寒冬里被冻得僵硬的肢体在这一瞬接触到炭火,失去知觉的大半副身体迅速恢复正常,脉搏很快稳定,阿尔弗雷德顿时睁开眼睛。 见他醒来,一簇乳白色的光苗霎时出现在原本贴着他胸口,此刻已经飞速抽回的白皙指间,转眼拉高边长,形成一把几乎和人身等高的银辉长弓,在昏沉的天光下反射出满空星辰闪烁般的绮丽光彩。 同色的长箭被搭在弦上,被有着浅金长发的主人用修长有力的手指拉到饱满,箭头闪着寒冷锐光,对着侏儒幼嫩小巧的喉结,距离只有半寸。 “我知道你已经把机械傀儡的指挥权转回去了,”尼禄目光冰冷幽深,浅红色的唇在不说话时抿成一条直线。“我现在要回斯卡布罗,把机械傀儡交出来。” 阿尔弗雷德怔怔地看着他。被这样近距离地对准要害是一件很危险的事,因为自己完全无法预测对方要怎样拿捏自己的生命,所以他此刻心底应当十分惶恐才对。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目光止不住地扫过那托着浅金色双眼的薄红眼尾,随着呼吸极其细微地颤动的睫毛末端,从脸颊到脖颈在夜色中白皙得泛光的皮肤,只觉得灵魂正不受控制地去沉迷这幅绚丽迷醉的画面。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奇怪却美妙的感觉。这个发色很浅的男人陪着不肯离开的霍克等到自己回来,因此他决定要好好地报答这个人族男性,感谢对方愿意帮助当时奄奄一息的霍克。接着在完成答谢过后,他要仔细地观察这个人族男性有什么样的爱好,会喜欢怎样的事物;然后再以这些信息为基础,定下一个逐步增加好感的计划,有预谋地去接近这个人族男性—— 因为这是霍克舍不得往后独自一个留在这世界上的我,于是选中来代替它陪伴我的存在啊。 所以无论他是美是丑,我都要把他留在身边。 可此刻心口却停不下来地砰砰狂跳,这是为什么? “你该不会被打傻了吧?”尼禄蹙起狭长乌黑的眉。“不然为什么还能忽然发呆起来?” 阿尔弗雷德一个激灵,回过神的同时垂下视线:“……我只剩下伊甸还勉强能用。” 伊甸?那是什么?你刚刚给我的不是亚什么德和什么什么希姆吗?怎么还冒出来其它的机械傀儡?你身上到底藏着几具机械傀儡啊?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只要能有还可以活动的机械傀儡把我带回斯卡布罗镇就行。淡色的金黄眼珠转了一圈,尼禄把对准他咽喉的箭锋往后撤出半寸:“那就用那个。先告诉你,如果这一路你不乖乖听话,没有往斯卡布罗的方向飞,我随时能一箭爆掉你的头。我认真的!” “我什么都不会做的……我保证。” 得到阿尔弗雷德肯定地点头,尼禄放开他,尾像流星足有半丈的长箭在他松开弦的瞬间立即落入空气,转瞬消融成无数明亮的光点,为四周漂浮的尘埃披上一层微光。 但那把银辉长弓并没有随之一同消失,仍被他紧紧地扣在臂间,为提防阿尔弗雷德在回斯卡布罗镇的路上耍心眼而做足准备。侏儒微微眯起浅棕色的眼睛,看着这个紧张戒备的人族男性汗水斑驳泥灰遮覆也掩不住美丽的脸,心说也只有你这个能永远陪着我的人才能向我提出这种要求,而我也会毫无怨言地为你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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