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量着周围。那些一个接一个赶到的精灵,在他眼里就像蚂蚁一样细小:“比预想中要多……出现在我眼前的,一共六个。” 罗兰一颤,不知为何身体被一种莫名且恐怖的压迫感给狠狠压制,连握着弓的手都不自觉地微微发抖。他知道这种感觉,那是他上任罗塞蒂骑士团团长三年,经过数次任务与战斗,这样一点一滴被锻炼出来的直觉。它感知到危险即将来临,正在拼命地提醒。 半精灵眯起眼睛,他是不会走的。 因为他要让这个不知好歹的侏儒明白,尼禄只能是他的! * “如果两方人数不对等,那游戏就不好玩了,对吧,精灵们?” 随着侏儒轻声讲出的每一个字,一个又一个机械傀儡在森林间显现出身影。它们不如先前那两个高大,光洁的白银胸口画着诡谲的赤红图案,每一个动作都让在场的精灵感觉到那种压抑的澎拜力量。不知为何他们突然明白了,这就是数万年前侏儒族在种族战争时期差点征服整个世界的“士兵”。 如今的矮人是做不出来这种武器的,这是纯血的侏儒才能传承的智慧结晶。 “……根据探测器,那边还藏着六个。”阿尔弗雷德微微勾起嘴角。明明是少年的面孔,却笑得满含血腥:“所以我这边有十二个玩家参加,不算犯规哦?” “玩家到齐了,现在来开始游戏吧?对了,这场游戏的获胜者能得到什么样的奖品?” “——不如这样吧,奖品就是那个叫尼禄的男人,怎么样?” …… * 我当时怎么就没记得偷一只秽鸦再溜出来? 尼禄深深喘气,却宛如缺水的鱼一样感受到了微微的窒息。他这是一路狂奔累出来的。 虽然是被封名为星辉与纯洁的女神,也司掌着“治愈”的权能,但人族的神祇就如人族一样并不被世界偏爱。他们没有不死族“死不掉”的特质、兽人族先天强横的□□、人鱼族天生掌控水的能力、侏儒族超越其他种族的智慧以及精灵族与自然沟通的天赋,于是作为神的尼禄也仅仅只有自愈能力很强以及可以治愈他人的能力,这甚至还是后期继承的权能…… 尼禄也不明白种族战争的最后赢家为什么会是自己的父亲,但父亲在离去前将人族交给自己,那就一定要照顾好他们,即使现在的彼弗罗斯特只剩下他一个神祇。 但在起点就输掉其他种族太多果然还是很恼火!罗兰可以借助自然的力量立刻赶到阿尔弗雷德那里,我却只能在这里瞎跑!跑了这么久上气不接下气,然后还没跑到! 等把罗兰带回彼弗罗斯特后,我一定要偷一只秽鸦,再跑出来找玛利亚!我是认真的! 轰——轰轰轰—— 爆炸声越来越近,深青色的天际被明亮的火光映成通透的白,照亮了尼禄猛地扬起的脸。 打起来了?谁和谁打起来了?是不是罗兰和阿尔弗雷德打起来了? 开什么玩笑!就算是精灵王的继承者,罗兰哪里能打得过阿尔弗雷德领着的机械傀儡军团啊! 而且他们怎么还能打起来?难不成是那些精灵认为阿尔弗雷德擅闯罗瑞安之森所以要抓他?可刚刚机械傀儡降落的时候,明明那些精灵第一眼就看到我和他了,但完全没理他就直接奔着我追过来,让我想拿他来当替罪羊都不行,只能一股脑地跑掉了…… 没事的,阿尔弗雷德不是把指挥那两具机械傀儡的权利暂时转交给我了吗?他现在应该没有其他的机械傀儡了。再说就算他把指挥权转回去,罗兰也不至于对付不了区区两具机械傀儡—— 扑通。 犹如断了线的风筝,银发的半精灵带着满脸的血,直直砸进尼禄的怀里! ---- 不要溺爱孩子,不然会变成罗兰这样不听话(点烟.jpg)
第42章 罗兰之章 尼禄:“!” 他连忙去探罗兰的鼻息,感受到轻微的动静后不自觉地松了口气;紧接着把目光在四下梭巡一圈,直觉没有危险后就连忙扶住怀里重伤的银发精灵。五指刚贴上微微起伏的胸口,却被意识残存的半精灵一把挡住了。 尼禄一怔,只见罗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睁开了眼睛,直直地盯着自己,艳绿色的眼眸像昏夜里的萤火一般闪亮。他急促地喘息着,额角和侧脸全是淋漓湿润的红,甚至连原本平滑柔亮的银色长发都被带有腥味的血渍揉得凌乱;身上穿着的长袍严重破损,左半边的肩膀到胸腔都塌陷下去,薄薄的衣料被染成一卷殷红的画布,仿佛被浸泡在这一汪血里,看起来颇有种惊心动魄的美感。 尼禄心说这孩子被打得也太严重了,不然怎么会意识模糊到认不出是我来给他治疗了,随即绕过罗兰截住自己的那只沾满血的手掌,朝他被血污和灰土糊作一起的胸前按去。 温暖的光海如高涨的潮浪般从尼禄的掌间倾泻出来。但还没来得及碰到那脏兮兮的胸膛,罗兰猛地绷紧自己没有受伤的肩胛肌肉,再次勉强挥手挡住了。 尼禄:“……” 这是你任性的时候吗!快点乖乖接受治疗啊!都这种时候了就不要和我闹脾气啊!还是说长到这么大你才迎来了所谓的叛逆期?而且就算真的是进入叛逆期,这么危急的时候还这样折腾,这不是奔着送死的方向使劲冲刺吗?!我不记得有这样教过你啊! 像是听见了尼禄的心声,罗兰张了张口,血沫顿时从嘴角涌出来。他说话的声音很低,每一个字都像是在用尽全身的力气吐出来。但在如此痛苦的情况下,他的每句话都带着微妙而古怪的得意:“……哥,我……赢啦,我帮你把……把那个缠……缠着你的、可恶的……可恶的侏儒,赶走……啦。” 这根本不重要!虽然实际上是我把他带到这里而不是他缠着我过来的,但罗兰也是在认真地担心我……好吧,等我把他治好后,我不会因为这次的事骂他的…… 尼禄深吸一口气,正准备不顾罗兰的意愿强行施展“治愈”的权能,只见那双因剧痛而模糊的翠绿眼眸忽然浮起一层湿润的水雾:“为、为什么……不夸我?哥……我、我有哪里做的……不对吗?” 这是什么莫名其妙的执着啊!等先治好你这一身伤我们再说那些行不行? 尼禄简直要抓狂,罗兰一直在用所剩不多的力量拼命架住他的右手,鲜明地表达出抗拒治疗的意思。没有办法,他只能先顺着这捉摸不定的脾气往下摸:“罗兰真棒!不愧是这么多年来都没有让我失望过的好孩子,我把你捡回来真是当时做出来的最棒选择——” 明明是敷衍到极致的语气,但罗兰似乎很满足,眼角微微皱起一丝弯起的弧度,嘴角渐渐松开,抵抗的力道在这数秒间逐渐减弱,最终放任女神将手落在他的胸口。 尼禄生怕他这一松懈那口气就上不来了,立马抓住机会开始治疗。柔和纯净的白光开始闪耀,如层层绽开的花朵一般将金色的女神与银色的精灵裹入其中。 就像一个绮丽而温暖的梦境,罗兰能感受到那从心间扩散的轻松与柔软,正顺着神经流向身体里的每一个角落,将紧绷痛苦的神志一点点地安抚至平静;眼前一阵朦胧,似乎所有的理智都在不知不觉地坠进甜美的梦之国度里。 不行,我不能就这样睡过去,我还想让尼禄摸摸我的脸……最好还能像小时候那样,除了摸还会用他的下巴蹭我的头顶说放心吧,不管你怎样做我都不会扔掉你的…… 真是不划算啊,虽然一开始就计划好要受点不轻不重的伤好让他心疼我的,可没想到纯血的侏儒居然这样难缠。那些机械傀儡都很强,把我的半边身体都给碾碎了…… 不过没关系,因为最后还是我赢了,那个讨厌的侏儒再也不能来纠缠我的尼禄了。毕竟那种只会被机械傀儡保护的侏儒一旦被抓出来,那就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了。 所以尼禄你看,是我赢了哦,是你最疼爱的罗兰赢了哦,我杀掉了那个竟然敢来缠着你的侏儒呀,这不值得你夸一下我吗?你看,为了你我什么都能做到,这样的我不能让你给一点小小的奖励吗? ——比如说,把你当作奖品,送给我吧? 轻轻勾起唇角,带着不舍与眷恋,半精灵缓缓合上了眼睛。 * 灵魂轻飘飘地浮在半空,不知过了多久,他微微打了个寒噤,突然意识到自己应该睁开眼睛,不能再装作看不见了。 恰好是夜色最浓的时刻,已经看不见点点星辉的鸭青色天幕沉沉地压在这座城镇的上空,但这半点不影响此刻还在开店的面包铺老板,甜润的蜂蜜香气、滋滋作响的煎肠香味和面包片的小麦味混成一股浓郁馋人的味道,塞满整个店内。 煤油点亮的灯光在摆满三明治和馅饼的铁货架上方亮起,勾勒出金发男人如石雕般鲜明深邃、但眉眼却相当柔和的侧脸轮廓,以及逆着光收紧到衬衫领口的修长侧颈。 罗兰怔怔地看着。他不知道这个男人叫什么名字,做的什么工作,只知道在询问他要吃哪一种时看过来的淡金眼珠像蜜汁一样温软清甜,被他否认不喜欢这一种时微微垂下的淡红眼尾像花瓣一样娇诱艳丽。 “加点碎果仁或玉米片吧,我推荐这种吃法!怎么样,你要不要来一个?” “……不,不要。”就算很饿也不要。 “好吧,确实很多人都不太喜欢这样吃……那你要加点什么,鹿肉馅?白酱?” “……”罗兰摇了摇头。 每挑中一个三明治或馅饼,这个男人都会认真地问半精灵想要加什么别的馅料。即便半精灵缩着头不敢提出自己想吃的口味,一直都在怯怯地摇头,他也能从小小的半精灵偶尔瞄向货架的渴望眼神里找到答案。 他真好。捧着加了番茄粉和奶油的三明治,披着宽大到拖在地上的乌黑风衣,罗兰想。可我不能一直这么缠着他。 即使他再怎么有耐心地陪着我,任由我用不想吃这么甜或这样咸的三明治这种勉强的理由来拖延被送回去的时间,但只要这剩下的最后一个腌牛肉三明治被吃完,我就不能再逃开被送回“福利院”,然后没过几天被送给另一个“父亲”的未来。 十三岁的罗兰红着眼眶,紧紧盯住眼前的金发青年,翠绿的瞳孔剧烈颤动。 不能求救。 不能这么简单地就信任这个看上去很温柔的男人。 如果我忍不住去求救,说不定会落得比现在更糟糕的下场。 不是早就已经想好了,只要能活下去,这具□□被怎么样都无所谓的—— * “这确实是我们这儿出去的孩子,”铁黑色的大门被拉开,“院长”把细得只有一条缝的眼睛睁得浑圆,粗厚的脖颈笔挺地僵着,看向罗兰时语气从谄媚转成凶狠:“但他才刚被愿意收养他的大人物领走了……罗兰,你是不是又不听话,偷偷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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