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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溺倒计时45天

时间:2024-03-25 18:00:36  状态:完结  作者:一棵水杉

  那些照片里,夜以继日工作贴补家用的丁梅趴在桌前睡着,低头走在放学路上的林渡舟被嘲讽殴打,而那个恬不知耻的男人不知疲倦地在人们面前扮演着可怜的角色。

  林沉岩拽着他走到另一面墙壁前,上面有躺倒在一滩血迹里的黄狗,哭喊着要离开的小女孩……丁梅的围裙上总是沾着血渍,林渡舟的手臂从来没有缺少过伤痕。

  “林梁,我和丁梅都没有杀死你,是你自己要喝酒,是你自己急着送自己下黄泉,”林沉岩的一字一句都无比清晰,在寂静的空间里,他听见了自己的声音,“但我可以告诉你,就算你没有猝死,我们也会杀死你。你放心了吗?”

  林沉岩将他推倒在地上,在林梁剧烈地呼吸着要爬起来的时候,林沉岩用了全部力气将他踩在脚下,居高临下地垂着眼,冷漠地在眼前的人诅咒嘶吼,看他一点点地窒息。

  “我叫林沉岩,”他坐在病床前,低哑的声音很快消散在寂静的空间里,他攥着那只瘦弱如枯藤的手,他坦白了自己贫瘠又痛苦的心,“我在渡舟九岁的时候出现。那天早晨他之所以在家门外,是因为他的钥匙被抢走了。他也没有不听话自己跑出去玩,他被林梁丢在了荒山上,我和他走了一夜的路,才活着站在你面前。”

  看着病床上惊异的神色,林沉岩说出了真相,“我之前没有告诉过你,在你不知道的时候,他不计其数地伤害过林渡舟。除了林梁,在学校里、街道上,林渡舟也遭到过各种各样的虐待。”

  病床上的丁梅脸色惨白,指尖不可抑制地发着抖,林沉岩的话语平静得毫无波澜,仿佛讲着别人的故事,“但我和他都没有责怪过你,因为你已经尝试过带我们逃走,你也已经用了你所有的努力。渡舟没有说,林梁死后,和你、和舅舅一起生活的日子,是他觉得无比快乐而且值得的时光。”

  “我也要感谢你,谢谢你的勇敢,”林沉岩握着那只枯瘦的手,丁梅的掌心捧着他的脸颊,他在这样的时刻,竟也感受到了贪恋,他叫出了压抑将近二十年的称呼,“母亲。”

  丁梅的泪浸湿了枕巾,她颤抖的指尖轻轻抚摸他的脸,留下了最后一句话,她轻轻地呢喃,“妈妈的宝贝……”

  这张照片被粘贴在厚重的窗帘之外,当窗外的风吹出缝隙,这段回忆再一次涌上他的脑海。

  林沉岩抬起脚,没有去看地上已经彻底被“杀死”的人。他听见渺远空间里传来的呼唤,那是他无比熟悉的声音,“林沉岩——!”

  呼唤一声又一声,没有停止,他站在门口,凝视着深不见底的黑暗。

  “林沉岩!”

  他纵身跳了下去,耳畔刮过急剧的风,像一叶一叶的刀片。但这些利刃没有刺进他的身体,它们刮去了他周身的泥垢,清理了他的血迹和已经残留多年的痂。

  他好像生出了宽大的羽翼,他好像落入了松软的羽毛。他并没有像想象中那样堕入无边的黑暗。

  一双臂膀托住了他,他睁开了眼。

  面前是那张柔和的脸庞,叶帆盈盈含笑的双眼凝视着他。天边的霞光旖旎又纯净,花野里自由盛放着无边无际的绿桔梗。

  他听见少年人的耳语,“你来了。”

  林沉岩卸下了所有盔垒,他想肆意地倒在这片花野里,他想喊出自己终于得见天日的炽烈的爱,他紧紧地拥抱住叶帆,放任自己的痛哭和软弱。

  我在旷野漂流

  漂流的尽头

  就是你爱的宽容

  你眼底的温柔

  也为我保留

  心的寄托

  作者有话说:

  最后一段歌词出自苏打绿《当我们一起走过》。

  另外白深之所以能找到胡渊的地址,是因为他其实是做情报工作的,他是隔壁文《岸边爱人》的主角。既然说到这里,之前出现过的上班路上帮助了清川的“小顾”,是隔壁文《抱月入怀》的主角,本文开头出现的师姐也是这篇文里的角色。小庄的故事会在以后写,是戏中戏,戏内是《盛夏清欢》里副cp的故事,不过应该很短。反正大家都在同一个世界就对了!

  就要完结啦!


第68章 【0天】下一个春天。

  街区里的公寓还听得见外面的吵嚷,夜麻将没散场,乘凉的人东拉西扯地聊着天,声音混在雨后潮湿而粘腻的空气里。

  房间里拉上了窗帘,猫在身边走来走去。我昏昏欲睡,搂着怀里的人,手臂箍着他的脖颈,在他温柔的爱抚里软得像无骨的水。第三次了,林沉岩总喜欢在我们亲昵的时刻点上烟。

  我不喜欢烟,但当他的唇齿混着烟味向我靠近时,烟灰落在肌肤上,我在他的味道里肆意坠落。

  眼前是轻轻浮动的窗帘,我靠着他的肩。林沉岩的吻比过去任何时刻更加浓烈坦荡。我揉了揉他的腰侧,轻声耳语,“你的伤好了。”

  林沉岩应声,俯身拨开我额前的发丝,声音低低的,混进夜色里,“困了?”

  “我想好好地睡一觉,把明天睡过去,”我笑道,在他的臂弯里闭上眼睛,“你就在这里陪我。”

  “嗯,你可以一觉睡到明天太阳落山,”林沉岩带我进了浴室,氤氲的水汽让人愈发意识昏沉,我听见他的呢喃,“我哪儿也不去。”

  还是那样坚毅的月亮,月光从窗帘的缝隙透进来,朦胧的光落在床上。身后的呼吸在耳畔绕,一夜半梦半醒,温热的气息依旧落在耳边,月光换了晨光。

  10月15日,林渡舟溺亡的这一天。

  我又看到了冰冷海水里下坠的身体,林渡舟闭着眼睛,任由自己坠落。他的手臂从我的掌心滑走,沉入不见底的深渊。

  又是那样毫无情绪的新闻播报,冷漠的讣告,寂静的海面,嘈杂的街道,破碎的手表,钝痛的心脏,压抑的痛哭……从睡梦中惊醒的时候,一滴冰凉的泪越过鼻梁落到枕上,浸染成一片小小的湖。

  “林渡舟……”我呢喃着起身,回头看,床上没有别人。猫又站在窗台上,盯着外面的世界,听见了我的声音,回头来看向我。

  我猛然起身,尝试呼唤他的名字。但公寓里没有任何应答。猫跳下窗台,在我面前叫起来。它来的时候碰倒了放在床头的豆浆,柜子上洒了一片,早点被润湿,豆浆滴落到地上。静止的空气里只听得见寂寥的声音,嘀嗒,嘀嗒,嘀嗒。

  早上九点半,我跳下床,踩了一脚的豆浆,溅到脚踝上,是冰冷的触感。

  林沉岩答应我不会离开,所以早餐可能是林渡舟买的,已经完全放凉,他离开应该有一阵了。

  可林渡舟并不知道今天会发生什么,他并不知道自己在反复溺亡的循环里。

  外面人来人往的街区吵闹,卖菜的小贩吼着喇叭走了好几家,世界嘈杂,可我听不出任何声音中的信息。手机握在手上也是冷的,屏幕上的电话一个接一个地拨出去,却一次都没有回应。

  飞奔下楼的时候,我看到天空上高高悬挂的太阳,漫天的金光笼罩着大地,可世界还是那样冷。刺眼的金色在空中晃,四周的吵嚷褪去。

  林渡舟去了哪里?他会去哪里?

  难道就像过去的几次循环一样,他独自一人走进寂灭的海,悄无声息。

  “小叶,发什么呆呢,”李爷爷早早地坐在了麻将桌前,嘴里叼着叶子烟,手里码着牌,“一大早我就看见小林买早饭,估摸着你们吃完了要去上班。等他又下楼的时候,我还走过去跟你俩打招呼,结果旁边站的不是你,怪尴尬的。我说你怎么看着不像呢。”

  李婆婆又催他出牌,“你那眼睛早就花了,那老头看着就好几十岁,都能生出个小叶来,你什么眼神。”

  我浑身像过电一样发麻,大步走到牌桌前,听见心脏在胸腔里飞快跳动,“那个人是不是白头发,比我矮半个脑袋?”

  “好像是,看着还像挺有文化,”李婆婆又催促下家,“出牌啊。”

  还差一刻十点,10月15日上午,胡渊自以为的“最佳的时间”。

  车窗外的行道树飞速倒退,狂风灌进来。窗外的阳光晃眼,刺得人头脑发晕。车在城市里穿行,所有声音都变得黯淡又寂静,树影渐渐缩短,时钟上的数字不断改换,狂风里混杂着走针的声响。

  风带着咸湿的海腥味扑过来,海边行人寥寥,我穿过漫长的栈道,沿着海岸公园一路寻找。海浪周而复始地拍打沙滩,潮汐的涨落抖散了粼粼金光,脚步声应和着心跳的节拍,海风吹得头昏脑胀。

  林渡舟呢,林渡舟在哪里。

  海浪的起伏跌宕揉碎了金光,我的爱人也不知去向。

  他明明答应我要长命百岁,他说要和我过“日子久久长长”的生活,他已经承诺不会离开。他们的花园里已经盛放出那么明丽的绿桔梗,他要在飘摇着鲜花的原野里唱一路婉转的歌……

  脚步声戛然而止,感官变得鲜活。

  我听见胸腔里震耳欲聋的心跳,剧烈不止的喘息,潮水的游荡。海面上粼粼的金光闪得双眼生疼,狂风卷着衣角。潮水不断扑打,一个接一个的浪头吞噬着沙砾和时间。他站在那里。

  那个孤寂的身影立在海岸,海水的卷袭没有让他倒退,日光掩盖了阴霾。

  “林渡舟!”我听见自己声嘶力竭的呼喊,乘着海风,我奔向他。

  松软的沙石在脚底晃,海水冲击而来的时候,刺骨的冰冷令人打颤。我倾身向前,一把攥住了他。

  “林渡舟,停下来!”海水覆到了腰际,每一个浪头都撞得我们左摇右晃,我呛了片刻,还是一瞬也不松手,拼尽全力拉着他往回走,“不能再往前走了,你答应我要好好活着的……”

  十年之间,我在和他的感情里一直都是那个被仰望的上位者,我教他如何去爱,我引导他一步一步地走向我。

  可这一刻我自己也听到了声音的颤抖,我宁愿卑弱、低微,我也可以妥协、低头,我的每一句话已经是哀求,我都不在意,只要他活下来,只要他属于我。

  林渡舟身上被浸得冰凉,他被拽住的时候,微微侧过了头,细碎金光安静地伏在低垂的睫毛上,瞳孔没有光点,他似乎听不见我说话,神情静止,近乎无意识。

  “林渡舟,醒醒,”我拼命拽住依旧往前走的身影,海浪的侵袭几乎要将我们淹没,我用双手捧着他的脑袋,强迫他看向我,“弟弟,快醒一醒,我在这里……”

  十年前的林渡舟躺在我身边,声音低沉又柔和,和夜色融进梦乡,“催眠的感觉?催眠是一段短暂的麻痹,被催眠者往往会陷入恍惚,弱化意识的监控,知觉歪曲甚至丧失。为什么想知道这个呢,师哥?”

  桂花飘落的时节,我和他在窗前看了很久。直到雪花落下,来临了四度秋与冬。

  在弟弟23岁生日的那个夜晚,瓢泼的大雨浸渍了后来六年的时间,空气中的潮湿经久不散,直到如今,他又来到我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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