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崖在房间准备洗漱一番的时候,楼下大堂传来六殿下标志性的大嗓门,正在因为没有房间了而破口大骂。 这人骂了一路了,都没见他嗓子哑,着实是一副金嗓子! 乌曳借了店家的厨房,给沈云崖做了晚饭端上来,沈云崖洗漱干净一身轻松,坐在桌子边慢慢吃饭。 他其实很好养,不吃的东西虽然多,但是只要是他吃的,对口味的挑剔就没有那么厉害,日日清粥白菜也不会叫苦。 不过路上有乌曳,吃饭的这一块他是一点委屈没有受,寻常菜色也总是能有惊喜。 晚饭过后,沈云崖在窗边坐了坐,一个人无所事事,也提不起精神来想别的。 就又想起南楼白天嘲笑他的那句,没手没脚。 想起来好像是这样,苍暮在身边,他惯性就会变得懒,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都已经习惯成自然了。 偏偏苍暮乐意惯,乐此不疲地愿意代劳所有的事情。 苍暮不在的时候,其实自己完全不会那个懒样子,说到底,还是依赖成惯性了。 苍暮一声声喊着他哥哥,却从来把他当成个孩子,出趟远门千叮咛万嘱咐,恨不得山不让他爬,水边不让他去,唯恐他出什么意外! 真的是难为小坏蛋了。 已经多少天没见了呢? 沈云崖想了想,一个月零五天了。 时间过得真快啊。 小坏蛋信也不送一封,好想揍他一顿! 沈云崖就这样想着苍暮,一路旅途的疲乏就抛之了脑后,蜷缩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又走了大半个月,他们终于到达了受灾最严重的地方,宜陵。 那个修建一半停下来的运河,从宜陵穿城而过,原本的想法是就如胤都的玉带河一样,把运河变成两岸民生经济重要的依托,但是如今,这 一半的工程却成了宜陵的噩梦。 马车涉水而来,城中遍地都是水,脏污的水面上漂浮着各种动物腐烂的尸体,烂木头稻草随着水流到处冲。 车子驶上运河大堤,这里地上密密麻麻地躺着人,城中涉水不能住,百姓们挤挤挨挨地全都上了大堤。 幸好还是夏末,天气不冷,大堤上还能躺人。 但是这情况仍然让沈云崖看得心惊胆战。 密密麻麻的人,那么高温的天气,脏污的环境,一旦发生疫病,这场灾难的影响将不可估量。 车子到后面已经没法往前了,众人只得下车步行,周遭百姓目光麻木地看着这一行人。 得到消息的夏从石匆匆赶来,上来就要给太子下跪,太子疾步上前拦住了人。 “夏大人受累。” 那夏从石一腔苦闷无处发泄,眼圈蓦地发红,却不愿让众人看见自己落泪的样子,一转身,手抹了一把眼泪,才重新转回身。 “这里没有什么可以招待殿下们的......” “夏大人,我等要是想要被好好招待,是断断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你不用管我们,各人都带着随从,不会让自家主子饿着的。” 夏从石皱着一张老脸,不住的点头道:“那就好,那就好。” 沈云崖忧心忡忡的看着满大堤或立或卧的人群。 乌曳凑到他面前问道:“殿下是在担心会起疫病?” 沈云崖转头看他,“你也觉得这样的环境很危险是不是?” 乌曳鼻尖轻轻动了一下,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药草味道进入了他的鼻腔。 “有人提前在做预防。” “你闻见了什么?” “几样药草味。” 沈云崖听到这话,暗暗松了一口气,想来也是,岑州暴雨不是一天两天了,那么久没出事,肯定是有一些预防的措施。 沈云崖走到夏从石身边问道:“夏大人,百姓群聚于此,救济的灾粮跟我们一同到了不少,后续也还有补充,粮食一时半会的不是问题。我想问问,每日熬制汤剂的药草,缺不缺?” 他这话一出,其余人都是一愣,只有夏从石激动的看着沈云崖:“殿下英明,我们不仅缺粮草还缺药草石灰,城中打捞出来的各种尸体,我让人统一掩埋撒上了石灰。这里百姓每日都要喝一碗汤药,不许直接喝河里的水,有人生病了,木易会快速将人隔开治疗,大家虽受着饿受着累,倒是到底没捅大窟窿。” 沈云崖听闻这话,直接转身看向老四老八,朝他俩使了个“你懂得”的眼神,笑眯眯地说道:“听清了吗?” 并不懂他什么意思的沈子墨,张着大大的嘴巴:“啊?” 沈云崖歪着脑袋看他,循循善诱:“子墨,疫病一起,没有人能够独善其身!”
第116章 离王殿下,又见面了 沈子墨终于明白他的意思了,露出有些羞愧又尴尬的眼神。 然后沈云崖转头看向沈敬:“四哥,其他的咱们现在不说,但我想没人愿意挨着自己人的地方,出现传染病。” 他刚刚对沈子墨说过的话,沈敬当然明白了是什么意思,但是他拿乔,看着沈云崖笑眯眯的,也不说话。 沈云崖走到沈敬身边,凑过去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宜陵这些人,饿死了事小,但是病死了,就是事大。” 一旦控制不住,损失巨大的绝不只是岑州。 只要窟窿足够大,他两家就算是只手能遮天,怕是这天也会被捅破。 沈云崖后面的话没有直接说出来,但是他相信都说到这份上了,沈敬不会再推脱。 果然,沈敬听了他的话后,看了沈云崖一眼,然后转头对夏从石笑道:“夏大人,我们兄弟几个既然来了,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定有钱出钱,有力出力。” 夏从石听到这话,明白此时不是坚持门第之见的时候,朝沈敬微微低头:“我在这里,替岑州百姓,感谢几位殿下。” 沈云崖想起刚刚夏从石口中出现过的名字。 “大人刚刚说的木易是谁?” “啊,崔木易,”夏从石看了一眼沈子墨,“也算是崔家人吧,但他自己说,他这一脉出了五服,已经不算了。这孩子也算出生,但是没有走仕途的心,自小就进了医仙谷,后来云游四处,一直当个游医。岑州这情况,他路过帮忙,就一直没急着走。” 沈云崖觉得这人性格还挺合他胃口的。 夏从石继续说道:“正好,殿下们说能弄来药,我让人去找他把单子列一下。” 夏从石身后随从领命而去,沈云崖他们跟在夏从石身后,听他讲述岑州如今的处境,和想到的解决办法,更多的是现在的困难有哪些。 皇子们一到,就解决了药草这个心头大患,夏从石身上的担子顿时轻了不少,对各人十分的客气。 往里走了好久,才看见远处搭着的一个个简易棚子,冒着袅袅白烟,不时有人提着木桶进出。 “人太多了,粮食太少,为了怕引起混乱和减少消耗,我们就将人分了组,选出代表来拿吃喝,老少病弱的能躺着就躺着。青壮劳力全都去挖沟去了,多少渠子都淤住了,挖开了,城里的水至少能流出去一点。” 沈云崖到棚子边,看见一袭青衣的身影,端坐在一个木墩子上,正用几片木板当做桌子,在写着什么。 应该是正好写完了,他停笔拿起纸张从上往下又看了看,这才起身转过头来。 沈云崖看见他的脸,一愣。 见过,但是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了。 身后南楼轻轻“啊”了一声,“殿下,这是你之前在茶馆撞到的那个人!” 沈云崖迷迷糊糊有了印象,他那时候神思不属,记不太清,但是到底记得有这样一件事。 “缘分啊。”沈云崖笑道。 崔木易一身书生气,说他是个单纯的读书人比说他是个大夫要让人信服多了。 他转过身看见棚外众人,出来给殿下们行了礼,这才把手里的单子送到夏从石手里。 “大人,日常预防和常见疾病需要的药材我都列在上面了,对于现今的岑州来说,量越多越好。” 夏从石转身面向众人,弯下腰,双手把单子托到众人面前,“拜托各位了。” 沈云崖从他手里抢过单子朝沈敬怀里一塞,“放心吧夏大人,四哥办事你放心!” 沈敬磨着门牙看着他,脸上还不得不挂着笑。 沈云崖又拍拍沈子墨肩膀,挤眉弄眼:“何况还有八弟呢,这次比一下你俩谁的速度快!” 沈子墨:“......”感觉你在讲荤段子,但是我又没有证据。 崔木易大大方方地看着沈云崖:“离王殿下,又见面了。” 夏从石好奇问道:“你们见过?” 崔木易笑道:“胤都茶馆的一面之缘,就是不知道殿下还能不能记得,殿下当时像在走神。” 沈云崖耳后莫名的发热,轻轻一挑眉:“幸好在走神,不然这一面之缘就没有了。” 说笑了几句,崔木易捡了药材背进药箱,来跟众人告别,说要到另一处挖淤的点去看看。 沈云崖想了想,跟上去,表示要一块去看看。 崔木易看向夏从石,毕竟是皇子,身娇体贵的,他到底害怕跟着自己乱跑会出点什么事。 夏从石自己也是为难的。 “放心吧,我走哪都带着人,这边我也帮不上忙,我想到别处去看看。夏大人你不用操心,父皇既然放我们出来了,就是说我们要对自己负责,我来一趟反正不愿意两手空空什么也不做,就这样回去,有人带着总好过我单独乱跑吧!” 沈云崖行事怪诞,一向随心所欲出了名的,夏从石听了这话,想想也对,没再拦他,叮嘱崔木易路上注意安全。 沈云崖带着南楼和乌曳跟在崔木易身后,下了大堤,走下小河堤,走了一会开始涉水。 崔木易站在水里看着沈云崖,以为这位殿下会打退堂鼓。 却见他眉头都没皱,利索地下了水,倒是出乎了崔木易的意料。 沈云崖到水里,示意一时有些发愣的崔木易:“走,带路啊!” 崔木易笑着转了身,嘴里说道:“殿下果然与其他人不同。” 南楼要搀着沈云崖,他不让人扶,说自己那么大一个人,哪就那么矫情了! 南楼一阵无语,心想您这话有本事拿到苍暮面前说,娇不矫情的嘴说了有用吗? 就您平时在苍暮面前那个矫情劲,您也好意思说自己是那么大个人! 不说我还以为咱殿下刚满三岁呢! 南楼在腹诽的同时,沈云崖跟前面的崔木易说道:“那是,我比那几个殿下还要混蛋呢!” “传闻误人,殿下不要在意。” “传闻?”沈云崖笑眯眯的说道,“没误人,一件件都是我干的好事,离王殿下的传闻全都属实,本人亲鉴!” 前面传来崔木易的轻笑声,“人无完人,年少轻狂,才不枉活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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