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上陆瑜的封印,两方算得上是和平相处。无人在人间界见到魔族的行踪,在十尽州也没有见到正道修士的潜伏。 陆瑜站在山崖上,前方是一座看不见尽头的浮桥,而浮桥下方白雾围绕,深不见底。 皑皑白雪堆积如山,天上漂浮着鹅毛大雪,落进如瀑的头发中,消融在其中。 陆瑜伸手拢了一下衣襟,哈出的气息在离唇时就形成了一小圈的白雾。 燕长君站在他的左侧,大雪纷飞迷离了眼底里的情绪。 他偏头看向陆瑜,迟疑道:“真打算进入宗门修炼飞升进入三重天?” 陆瑜把手垂在身侧,眺望着不见尽头的浮桥:“我说了,我要光明正大的飞升,我要风光无限的出现在他们面前。” “他们以为我是魔,其实我不是。”陆瑜唇角一弯,看向他:“他们以为我是正道修士,其实我不是,我是十尽州的魔神。” “一个魔神,走了正道路子飞升上三重天 ,很惊讶也很不可思议,不是吗?”陆瑜耸了耸肩,抬起步子朝浮桥上走去。 脚步刚一落地,瞬间风云突变,眼前景象变得既熟悉又陌生。 他被神链锁住双手双脚,固定在漆黑不见日光的神海内。 神海无波澜,一眼看过去像是看到了一片茫茫的黑色土地。 眼前的人,拿着散发着流萤和浓烈香味的神花放在他的鼻息。 那股挥之不去的香味直直进入他的鼻息,让他浑身瘫软无力,浑身起了一身红疹子,呼吸急促起来。 “主神说你在小世界因为花香,违反了荒天的神规,让我来让你长长记性。”随之而来的,就是噬骨鞭挥来抽在了身上。 神魂有一瞬间的嗡鸣,随即便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疼痛深入骨髓。 陆瑜全身鲜血和冷汗侵蚀着,一身的衣服早已湿哒哒一片。 “嗯!”陆瑜闷哼一声,神智被那股花香和疼痛侵蚀着,有些不理智。 心中暴戾之气横冲直窜,让他既愤怒,也深感无力。 荒天的主神,实力深不可测,管理荒天无数任务者和系统。他光是轻飘飘看过来,就让人头皮发麻,无法反抗。 “陆瑜,从现在开始,你裁决者的身份将被剥离,被剥离的还有你的记忆、和你的合作伙伴小黎。” “你敢!”陆瑜越是挣扎,神链就越是收紧,轻而易举地就勒进了皮肉里。 【亲爱的宿主,我不能陪你了,抱歉。】小黎被剥离出来,在半空之中被销毁,无数细小的碎片,落进了黑色的神海里。 “啊——”陆瑜撕心裂肺地惨叫一声,关于燕长君和那个小世界的记忆,彻底被剥离了出来。 但他不想忘记,一直在死死反抗。 越是反抗,记忆剥离得越快。 “陆瑜,你太弱了,你只能任人宰割。” 弱。 第一次有人说他弱,他在荒天从无败手。 可没想到,最后的阶段,是因为一段风花雪月般的情爱,让他失去了一些比较重要的东西和珍贵的记忆。 他在荒天独身一人作战,无数小世界里,那些人对他的情感和好都是充满了算计。 想留下他,却也想杀了他。 只有他。 只有燕长君,算计他是想和他有未来,是为了他这个人。 “不,我不弱。”陆瑜抬起头来,双眼布满了无尽的寒霜。 “不,你很弱,你无法反抗荒天的一切规则。”犹如恶魔低语,这句话深深留在了他的脑海里。 陆瑜勾唇一笑,笑意森冷,他一字一句道:“不就是荒天吗?我终有一天会毁了这里!” —— “轰隆”一声,环境破碎,无数记忆碎片也随之消散。 陆瑜呈跪地的姿势,颤抖着伸手。接过碎片,里面是小黎被销毁坠神海的画面。 “阿瑜。”燕长君覆住他的手,紧紧握在一起:“发生了什么?” 燕长君的视线里,陆瑜伸手触碰的是一片空气,他什么也没碰到。 全身冻僵的身体和疼痛,陷进回忆里的那些痛苦。被他的手一握,全部都烟消云散,回暖清晰了过来。 陆瑜抬起头看向他,双眼里无法散开的沉重和痛苦。 燕长君在这一刻才认知到,陆瑜压在心底里的东西,从来没有给他说过半分。 那些能随口说出来的,都是无关痛痒。 “你有事情,瞒着我?”燕长君几乎是咬着牙问了出来。 纯白世界里的浮桥,只不过是只走了一步而已,就让他如此。 剩下的台阶,千变万化,他又该如何走下去? 确切的说,到底要勾起他心中多少痛苦无法忘去的事情来? 寒风凛冽,伴随着“呜呜”的声音,陆瑜眨了下酸涩的眼睛,就地而坐。 他沉默了半晌,才把燕长君的手拿开,他在这一刻,才仿佛露出了他冷淡疏离的神情来。 他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的波动,冷静又冷漠:“燕长君,我不知活了多少年,或许是百年、千年、万年、或许是万万年。” “我是裁决者的时候,是无数人的噩梦,是刽子手。” “我是攻略者的时候,是无数人求而不得的人,是无情者。” “我是渡灵者的时候,我是无数人又惧又怕的存在,是神。” “那么多的过往,那么多的事情。你是指,哪一件事情瞒着你?”陆瑜偏头注视着他,银色瞳孔如同冰魄的琉璃珠,瑰丽又神秘。 燕长君长了长嘴,却哑口无言,空荡荡的胸腔,开始酸涩难过起来。 “燕长君,我的过往,你花很长很长的时间,也无法解析。”陆瑜移开目光,俯视着深不见底的深渊。 白雾围绕,白雪覆盖,稍不小心,就会丧命在这里。 不管是宗门考验,还是照心桥。 “如果,我愿意呢?”燕长君握住他的手腕,凤眼里是无尽的柔意和义无反顾。 不是不想去解析,而是愿意。
第102章 他曾是掉落在春泥里的残花 陆瑜唇角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带着几分暖:“燕长君,你愿意,但你没办法窥探半分。” “我不愿意说,是不知从何说起。”他神情淡漠:“就算知道,我也不愿意说。” 他在荒天还没名气时,曾经也是一朵烂在春泥里的残花。 可他不愿意认命,活着一场,也不想一直碌碌无为。 所以他摒弃了所有的一切,成为了一个无情又没有怜悯之心的“人”。 这种情况里,他已经不能算是“人”了,只有怪物,才会没有情感和情绪。 荒天充满了各种算计和斗争,为名声、为金钱、为积分、为任务、为地位。 所有人都拼尽全力,想得到其中一样。 但他不同,他很贪心,那些所有的一切,他都想要。 所以他从最底层爬上来,站在了一个无人能追赶的高度。 荒天都知道,他陆瑜没有弱点。 在他手中的任务,从来没有失手过。 唯一一次,唯独一次,是在一个混乱的小世界里。 他有了弱点,又把曾经不屑一顾的情感和情绪,又重新握在了手中。 所以后来,他被关押在神海,被折磨。那些疼,无助和暗无天日,都是为了他重新拿起的那些东西而在受罚。 他要怎么说?又该怎么做? 才能心平气和的告诉燕长君,这一切都和他无关? “燕长君,继续吧。”陆瑜神色冷漠,他倒想看看,这座照心桥,到底能让他记起多少过往。 他站起身,抬起右脚落了下去。 燕长君扣住他的手腕,语气深沉:“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这是在自虐!” 他嗓音含着薄怒:“陆瑜,你说你不想说,也不知从何说起。你到底是想把我撇开,还是心里藏着事不让我知道?” 或许两者都有,既想把他撇开,心里也藏着很多心事。 原来他们在一起的欢愉时间里,让他忘记了陆瑜也会痛。 “阿瑜。”燕长君把他一拉,紧紧把他抱在怀里,双手不断抚摸着他的脊背,安抚着他的情绪。 “你在里面,看到了曾经被遗忘的事情了,对吗?” 要不然他也不会如此失态,他从来没有这样过。 这样让他很是害怕。 “燕长君,照心桥里,我看到了你,还有小黎。”陆瑜闭上眼睛,白雪落在上面久久不化。 他声音有些沉闷:“小黎也是系统,和我是合作伙伴。” 他伸手揽着燕长君的腰,力道有些大:“我在那个混乱的世界里,遇见了你。” “在**,关于你们的记忆,被一起**出来,我无法留住你们。” 就算是陆瑜说的话消了音,燕长君也明白了他话语里的意思。 他之前说,他遗忘的记忆是人为的。 所以他在某一个地方,被人关押了起来。 然后眼睁睁看着关于他的记忆,都被消除掉。 “阿瑜,我无法让你忘记那些发生过的事情,但我想告诉你。”燕长君把他拉出怀抱。 与他对视上视线,带着安抚的意味:“我会陪着你,一直陪着你。义无反顾,不会后悔,所以,把他们放在心底,好不好?” 燕长君嘴角噙着柔意,指腹摩擦着他的脸颊:“每一个人,心中都有无法忘记的痛苦和遗憾的事情,我们没能力去改变什么,所以只能自己打碎了往肚里咽。” “可我们在一起的意义是什么?”燕长君额头抵上他的额头:“我们在一起的意义,是互相扶持,也是互相治愈。” “我无法让你去把所有痛苦的事情都忘掉,但在你难过的时候,有我在身边陪你。”燕长君闭上眼睛,浅吻了一下他的唇。 —— 有时候,越是在意什么,这件事情就会一直困扰着你。 可当你真的毫不在意时,他就会远离你的身边,不会再次出现。 陆瑜沉闷的心情一扫而光,把那些无法言喻的事情压在心底。 他很轻易地就过了照心桥,他站在桥头,转身望向来时的路。 他喃喃自语:“原来如此。” 照心桥能让你记起最痛苦的记忆,当你放下时,却也能警醒你。 过去也只是过去的事情了,应该要往前看,不要怀念过往。 燕长君浅笑着望向他的侧脸,宽大袖袍里的两只手,紧紧相扣着。 “阿瑜能有这样的觉悟,是个天才。”燕长君毫不吝啬的夸奖道。 雪色倾斜在他身上,他站在冰白的世界里,侧脸像是一尊无欲无求的雕像。 月色与雪色之间,他是第三种绝色。 燕长君紧了紧他的手:“过了照心桥,应该有宗门弟子来接应,我们快走吧。”
80 首页 上一页 63 64 65 66 67 6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