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偏执、冷戾的视线陡然一颤, 抓住他手腕的力度无意识地加强,几乎要将他的手骨抓碎。 顾云则还好这具身躯抗痛,强忍着道:“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这个问题至为关键,他一直想知道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本来正常的师徒情变质到现在这一步。唯有知道这点,他才可能改变未来。 而身后的人沉默了片刻,幽冷的声音反问道:“师尊还不知道吗。” 当然不知道,如果他知道,他肯定不会任由李长渊发展到今天这样。 我们都曾非常珍惜我们的师徒关系不是吗? 为何你要选择破坏它呢。 顾云则心如刀割,面色难看。 然而,对方没有给他思考的空间。接下来的一句话,直接叫他意识一瞬空白。 那男人竟然以低沉而暴戾的声线道:“师尊,我跟他,你更喜欢谁?” 啊?什么他?! 顾云则心跳骤停,神经都绷直了。 草,这是在胡说八道什么?! 他再睁眼已经回到了原来的时间线,人在后殿的床榻上,后背冷汗直流。 他,什么他。 我在未来有人了? 顾云则一愣,他好像发现了成年儿子黑化的最关键原因。 是“他”! 可他是谁啊? 顾云则陡然站直,随即坐立难安,在寝室来回踱步。 未来的糟糕情况抛开不谈,现在看来,原来罪魁祸首竟是个不知道打哪横插进来的男人,破坏了他跟儿子的纯洁关系! 事情终于有了眉目,但“他”是谁? 为什么成年傲天说的好像我给他找了个野男人后爹一样? 我去,这确实是个很炸裂的事情啊。 是我我也受不了。 顾云则深吸了口气,反而没怎么气成年傲天了,原来是野男人的错,而且好像也是他的错,毕竟听上去好像是他自己找的野男人。相反成年傲天才是被气疯的那个,也是啊,你爹找男人不要你了,你难道不生气吗。 顾云则蓦然心软、心疼,哪怕成年傲天疯到口口他,他都觉得有点情有可原了。 搞半天原因在我自己身上啊。 他整整思考了三天三夜,反复收拾心情,从开始只是惊吓,到后来的反思,以及结合……他自身经历反复思考。 “我必须直面这件事。” 这不仅是为了我,也是为了他。我必须知道这件事到底是什么回事! 顾云则垂下眸,收起乱七八糟的想法,开始认真地、十分严肃地认真思考。 那个男人的说法让他不可避免地想起了他曾经的家庭。 在他初高中时,原本关系就不好的父母接连出轨,最后等他成年,即选择离异,各自组成家庭,留下他成为无所适从的碍事者。 而他拒绝了两方象征性的施舍,选择自己打工挣钱考师范。他成绩也就一般,那一年考教师的人太多,他拼命努力却也是充人头。毕业后兼职机构老师,努力了一年才考上正常的合同编。好日子好像终于要来了,然而知道这件事后,父母忽然找了过来,问他能不能关照他们的孩子、他的弟弟妹妹。 这是他不想提起也不想回忆的人生。他的过去困在那里太久,心力交瘁。现在只想做个表面的人,工作认真负责,日常就玩玩段子,跟随大流玩玩梗,说说垃圾话,抢当便宜朋友的爹,这日子也就过去了,何必想什么复杂又不能解决的事情。 但过去的阴影却还是缠着他,无论是工作上,还是日常上,甚至是他的思想之中。 他对自己的外貌有一定自觉,说实话小时候经常被人表白,可他没有一次跟人进一步发展,因为恐惧,恐惧跟人亲近,牵手都会迟疑,更别说后面的。 也就是——无法跟人发展亲密关系。 他知道,他的亲密关系障碍源自原生家庭,源自父母永远停不下来的争吵,还有他们层出不穷的欺骗,导致他打从心底怀疑亲密关系,所以他一跟人相处,想要更进一步,就控制不住内心的不安、怀疑甚至焦虑。 后来他也认了,不想解决自己的心理问题,毕竟人就算单身一辈子也不会怎么样。 他将精力抽出现实后,得到了很大的自由,于是逐渐地将时间倾注到了网文。 很难说他是怎么喜欢上看网文的,看着看着,回过神就发现,书架堆满了上千本书,评论超上万条,每天除了工作睡觉吃饭,一半以上的时间都在看书,年终汇报的时候满满的成就感。 这或许是一种移情,又或是转移注意力。 他喜欢看各种主角,开着调侃的玩笑,叫他们外号傲天,在评论区开着各种无厘头的玩笑。 他看书喜欢代入主角,一旦主角符合胃口了,他就会一直追下去。某种意义上,他把虚构角色看得跟真人同等重要甚至在此之上,这或许是因为他在他们身上投入的时间远超现实。 他在现实中无法跟人推心置腹,发展亲密关系,但却可以认真关心书里面的主角。 作为读者,他享有一个独一无二的视角,可以了解主角的所有思想、所有经历,因此他可以安全地认识对方、喜欢对方,不用关心有没有反馈或回响,因为主角就在那里,主角的一切就摆在那里。 你见证了他们的开始、过程和结局。 你了解他们,就像了解自己的骨肉。 因为彻底地知根知底,所以可以尽情地信任。 当然也有一些文烂尾或者中途崩了,那就没办法,只能说下次小心吧。 正是在此基础上,他读到了主角李长渊的原著。他从开始不喜欢、抱怨,到代入、投入,最后喜欢上了这个过分压抑的虐主点文男主。 说来也不可思议。刚刚穿书那会他比较激动,多少有点冲动或者鲁莽,因为还没有太多真实感,后来才逐渐沉淀下来。 由着来自读者对于主角的绝对信任,他第一次成功地跟人发展了亲密关系,一跃从读者与主角,到师徒与徒弟。 李长渊是他第一个如此亲密无间的人。 他对未来反应那么大,其实不全是因为未来那个男人干.他,而是因为他害怕他这么多年苦心经营、第一次得到的亲密关系在未来不复存在。 虽然,他尽量不想去思考这件事。 这是鸵鸟一样的逃避心态。 不想面对现实,所以任由关注点停留在表面,不去思考事件背后的更深意味。 但是这一次。他觉得他必须直面。 如果未来真是他找了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男人抛弃李长渊,导致李长渊变成了那样子,那他真的太该死了。 “但我又不喜欢男人,那野男人是那颗石头里蹦出来的啊?” 顾云则只觉头皮发麻。 他极度讨厌背叛、出轨,童年在这上面受了很大创伤,曾经差点跟父母的出轨对象打起来,对那种行为深恶痛绝,虽然他不觉得自己会犯,可要是未来万一他脑抽,真的犯了呢,那他可真想跳去未来揍自己一顿,痛骂你活该被.草! 总之……他平复心情,深吸一口气,心道:“起码弄明白了未来BE的触发点,这是至今为止最大的进步,然后初步结论是要小心野男人么。” 顾云则思考片刻,望着外面的风景,银眸闪过多个想法,最后想到——我必须跟渊儿推心置腹地聊一次。 - 彼时李长渊在翻看古籍,见一抹雪白出现在走廊尽头,人未出现,衣袖却已经从墙边漏出来了。 他直说:“师尊,有事吗。” 顾云则身形一颤,缓缓地转过身来,目光严肃道:“为师有件事跟你说。” 李长渊心跳漏了一拍。 因为顾云则的眼神过于凌厉,仿佛洞察了一切。 难道,师尊发现了吗。 他眉头紧拧,屏住了呼吸。 顾云则白袍飘动,走到李长渊面前,道:“我们好久没外出了,一起去永乐境看看如何。” 李长渊眸光微变,内心松了一口气,缓缓点头道:“好。” “明日为师接你。” 话音落下。 李长渊看着消失的银光,垂眸不语。 他摇摆不定,迟迟下不了决心。 “说了,会让师尊难过。” “而不说,何尝不是对师尊的隐瞒。” 然而以弱小的徒弟身份,他没有多少选择。 “至少,先要到元婴期。” - 当日晚。 顾云则打开了玄清峰对外的神念龛。他极少跟外界沟通,但留着一个供外人放置神念的龛子,到一定时间他就会打开一看。 考虑到明天出门,顾云则索性看一遍神念龛再走,结果一打开,里面居然飘出了上千道神念。 它们表现为发光的飞鹤、飞鸟、乌龟等等动物或者先天生灵,这些形状背后则是各个修真界势力,里面包括三宗七大家等大中小势力,甚至还有禁区、魔界的势力。 顾云则有些惊讶,禁区、魔界势力他平时都没怎么接触,他们怎么会想找自己。 “为了剑尊传承吗。” 顾云则很快想到了答案,毕竟他一个众所周知的将死之人,不再背后捅刀就已经算不错了,怎么看也没有拉拢的必要。 他拆开神念一看,里面不少修真界鼎鼎大名的大前辈,甚至还有几个不世出的当代巨佬。纵览神念,总结而言,他们明里暗里,都指向了李长渊,或是想收李长渊为关门弟子,或是想招李长渊联姻,甚至都不带装的,有些人稍微客气一点,先跟他打了几声招呼,送什么滋养灵根的灵株,但说到最后还是回到了李长渊身上。 “我都还没死,他们就敢这样了?” 顾云则内心愤怒。原书中,李长渊得到剑尊传承无人庇护,被这些人到处追杀,举世皆敌,现在嘴脸一换,心思如出一辙,只能说修真界就是这种环境,弱肉强食,强者为尊。 而他就是要从这些人手中保护好李长渊。 顾云则面色阴晴不定,他从中看到了玄天宗掌权一系的神念,直接没拆就销毁了。他在玄天宗交善的人其实并不少,那些人大多是真修士,不掌权力,经常不在宗门,所以虽然他看起来孤立无援,但并不是混得没有朋友。走得近的有符浩,其他还有几个,就是还没到亲密吧。 某种意义上,他不离开玄天宗,是因为有那么一点感情的。他已经托付给了某个朋友,若他不幸突遭化神大劫而亡,希望那个朋友可以在不影响他自己的情况下,给李长渊一处保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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