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主有备而来,要寻什么?” 司慎言也不藏着掖着:“朝廷若只要辰砂,买就行了,再不济,找个冤大头,空手套白狼。不知多少有钱人乐得寻这样的机会向朝廷买好。” 确实是这么个理儿。 满月即刻便想起当日矿主说的——或许朝堂还能准许许掌门的要求呢? 司慎言继续道:“悬星图的线索,藏在这矿坑里,朝廷要得是这个,”说着,他抬起眸子看纪满月,“咱们若能寻到线索,便不必再与许小楼纠缠,你就能自由了。” 悬星图,在三件传说秘宝中对应着财。它传自上古,以数千颗夜明珠绘制成星河夜图,价可敌国,更有传说,星图内藏玄机,若能参悟,便能登仙。 原来是为了这个……满月看向司慎言。 火光明暗虚幻,粼波反射着日光,将司慎言的眼睛映衬得不真实,却又很好看。 他难得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言语里满是替纪满月着想,满月一时间倒不知该如何反应。 只不过,他还无暇细品深意,便敏感地觉察到一丝头晕,非常浅淡,指尖也痉挛似的抽搐了两下。 若是平时,他定要以为此地空气不畅,引发他血瘀眩晕。 可今日所处之处,不得不让他生出另一个想法。 他飞快看了司慎言手中地图的走势:“尊主这图,确实准吗?” 司慎言不明所以,还是答道:“不会有错。” 于是,纪满月脱下自己的外氅,一展,宽袍飞落,盖在泉口周围凸起的辰砂矿上,像给泉水支起个帐篷,把水光遮了严实。 紧接着,他左手捞起那还没清醒的少年,夹在腋下,道:“此地不宜久留,咱们快走。” 作者有话说: 莫肃然:论安神药的多种用法。 司慎言抱拳拱手.jpg
第11章 关我屁事 纪满月逃得仓惶,司慎言不明所以,只能跟着。 他数次想把满月拎包袱一样夹在腋下的少年接过来,无奈纪满月脚底抹油,步子快得只有“逃命”二字,配得上形容。 于是司阁主一面在后面追着,一面想,当初自己好歹是被他扛上山去的,待遇似乎是稍微好了那么一点。 约摸在矿道里急行两里地,连续翻过好几道贴满符纸的铁铸高栅栏,纪满月才停下脚步,把那少年顺在墙边,自己缓一口气。 司慎言打量他,见他面色如常,脸色依旧白得发惨,气息倒尚且平缓,又回头往来路看看,什么也没有,问道:“怎么了?” 二人驻足的地方离通风气口不远,火折子被吹得忽忽悠悠的,在阴暗无人的隧道里看着瘆得慌。纪满月深吸几口流通的空气,觉得不适已经大缓,几乎确定了猜测,道:“尊主听说过魔鬼湖(※)吗?” 话一出口,他又后悔了,这游戏背景毕竟是古代…… 万没想到,司慎言先是一怔,随即接话道:“你的意思是……泉水下面,有水银?”接着,他神色紧张起来,又仔细端详纪满月,“怎么样,是哪里难受?” 纪满月诧异——司慎言怎么会知道魔鬼湖,那是一面地处于非洲的湖泊。 司慎言见他突然愣愣的看着自己,也不说话,就更担心了,沉吟道:“方才日照的温度不会让毒素散得太快的,是因为你的内伤……才……” 纪满月也就更惊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尊主怎么会知道这些?” 司慎言张了张嘴:“啊……嗯……知道这边有辰砂矿,前些日子查阅书籍资料来着,具体是哪儿见到的,本座也不记得了。” 他说这话时,带出局促,分明就是临时起意胡编乱造的不坦诚。 纪满月自然是看在眼里。 他早先心下就已经生疑,他能穿进游戏里,旁人,就进不来吗?回想当初那道系统音【我待你态度巨变……】 待他态度巨变的,可并非只是那系统…… 还有司慎言呢。 然而纪满月精明,他懂得进退,难得糊涂弥足珍贵。 如今看得出,至少当下,司慎言对他没有恶意,他若也是个玩家,刚才的反应,分明是不想被扒马甲,无论出于何原因,总归是有他的考量。 别人既然捂着,最好不要冒然去掀,否则谁知看见的会是什么妖魔鬼怪。 想到这,满月觉得“关我屁事”四字,深得精髓。 好好利用点沧阁主,借力寻出深藏于游戏中的bug才是重点,旁的事情不必深究。 满月不再理会司慎言站在原地用面无表情地脚趾抠地,转眸子去看那少年人。 正好见他,缓缓睁开眼睛。 少年在一片摇曳暗淡的火光中醒来,入眼见两名不认识的年轻人站在身前,他撑起身子揉着眼——一人面若冰霜,看了让人觉得心底生寒;另一人美得不像话。 他皱起眉头,心道,勾魂的鬼原来这么好看啊……于是,小心翼翼的问:“我死了?” 话音刚落,那面貌好看的年轻人就在他身前蹲下,搭上他的脉搏。修长的手指带着丁点温度,触在少年皮肤上,号问片刻,他才问道:“站得起来吗?” 声音轻飘飘的,算不上清亮,甚至带着几分沙哑音儿,但听着舒服。好像夏日里细雨敲打着竹叶,让人舒缓放松。 鬼不可能是温的,更没有这么好听的嗓音。 少年讷讷地点着头,站起来了。 他大约十四五岁,身形轮廓恍惚已经带有成年男人的伟岸,但细看眉眼,还是嫩涩。许是平日里总在户外,他皮肤晒得有点黑,甚至粗粝粝的。 “你叫什么名字,祭祀为何会选中你?”满月问。 那少年看他片刻,又向四周张望,而后低了头,咬着嘴唇,好半天才道:“我叫厉怜。” 只答一句,就又沉默不语。 他姓厉……这姓很少见,上次听闻是在南泽湖畔。满月打量他,但看他的神色,道他是惊魂未定,心思没缓过来,便没多追问,在他肩头拍拍,安慰道:“不用怕,出去了便会送你回家,”他说完这话,展目前望,看着空洞洞的隧道,沉吟道,“这些铁栅栏,到底是为了拦什么?” “为了拦直井里的矿妖!”厉怜接茬儿,“你们……你们从那里救了我,没看见矿妖吗?那他一定是还在睡觉,没有醒。” 说着,他又心有余悸地环顾。 纪满月摇头笑笑,懒得和他解释,危险的非是矿妖,而是汞蒸气。平日里直井口封闭,井内温度不高,水银表面又有一层清水液封,能够发散到空气里的汞少之又少,更何况,传言可怕,还有铁栅栏阻隔,直井那边根本就没人敢去,是以,不会出事。 偏是到每年祭祀的时候,直井的封口被打开,太阳直射,泉水升温,加快了泉底水银的发散,被扔下来的人牲,先是摔个半蒙,再吸毒气,即便浓度不足以致命,也凶险异常。 “这事儿不对。”司慎言突然开口了。 满月看他。 司慎言道:“没见尸骨。” 一语惊醒梦中人。纪满月暗道大意了,他只在意那口泉水了,却没注意周围。 诸多细节不难看出,众人惧怕矿妖。 试想,以往的人牲,若都是伤毒致死,又无人敢来收尸,那么泉口周围该堆满了尸骨才对。 可是,刚才那地方别说尸骨了,干净得连片鸟毛都没有。 更甚,司慎言说过,那些人判断祭祀是否成功,是要在三日后将绳子提上去,若是绳头断了,斑驳带血,便是成了…… 难不成,真有东西? 司慎言看纪满月的神色,便知道他想明白了,正待说话突然脸色一变。 几乎同时,纪满月也听见,与直井相反的方向,隐约有脚步声传来,由远及近。 厉怜的脸上瞬间爬满了惊惧,刚要开口,就被满月一把拉过来,往怀里一捞,捂了嘴。 满月在他耳边低声道:“别出声。”半揽半拽地,带他隐入墙边的暗影里。 司慎言紧随其后。 火折子甩灭,眼前顿时漆黑一片。 幽深的隧道里,脚步声越来越近。他走得很慢,不知把什么东西,拖在地上,发出让人牙碜,又背脊生寒的摩擦声。 再片刻,一缕飘摇不定、苟延残喘的火光,随着脚步声,映在矿洞斑驳黑湿的墙壁上。 纪满月和司慎言经过见过,只是屏息凝神,尽量压低呼吸,确保不被发现。 但厉怜,就不一样了。 他刚刚死里逃生,窥见一线生机,本来就惊魂未定,又骤然见到这摇摇晃晃 “鬼影”一般的玩意,听着那让人寒毛直竖的摩擦声,瞬间就想到,自己可能是要落入这么个玩意手里,一下子就紧张起来。 他心里怕极了,想在纪满月怀里转个身,无奈,被满月制得分毫不能动。 纪满月在他耳边低声道:“莫怕。” 轻浅的一句安慰,让少年安心不少。 可他依旧是不敢再看,直接闭眼,又觉得丢面子,索性偏过头来,看纪满月这个好看的。 满月相当高挑,厉怜再如何也是个半大小子,比满月矮了大半个头,脑袋一偏,正好枕在满月肩头,脸扎在他颈侧。 纪满月微低头看他,突然觉得这姿势别扭,有心把他推开,却见那影子越来越近。 打算忍一忍便罢了,司慎言突然出手,一指把厉怜戳晕了过去。 可怜少年人哼都没哼一声,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紧接着,司慎言从满月怀里把人提着领子拎开,极轻地安置在脚边。 纪满月看得皱眉,嘴巴一撇,没言语。眸子又淡淡的,看向火光越来越盛的隧道。 终于,对方的庐山真面目得现——他乍看是个人,细看又不像人。 那是个人形,穿着一身黑袍,筒子一样从头遮到脚,他头上戴着帽子,脸埋在风帽的暗影里,看不清。 让人一见难忘的,是他的走路姿势。 他的关节好像异常不灵便,以至于每往前迈一步,关节便会带动整个身子扭曲成一个非常怪异的姿势。 有点像丧尸,满月暗道。 那东西手里拽着一条铁链。 链子太长了,拖拖拉拉地划拉在地上,才发出那种让人听了,就脊背生寒、刺挠到骨头缝里的声音。 “丧尸”就这样在二人面前游荡过去了,走到铁栅栏前,半分停顿的意思都没有,脚一点地,一跃而过。 奇的是,他落地时,膝盖好像不会打弯。 力量若没有缓冲,对关节的冲击该是极大,这人浑然不觉。 眼看火光渐而消失在隧道深处,司慎言划亮火折子,低声道:“跟上。” 满月抬脚要走,又一眼瞥见被一指头戳倒了的厉怜,便略有迟疑。 司慎言见状,蹲下身子,又在少年身上补了两指:“醒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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