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有些刺激的消毒水按在伤口上,方时序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陆白远皱眉:“不疼?” “嗯。” 不疼。 当初那手术刀在脸上划过,割去他血肉的痛苦,那伤口无法愈合开始慢慢腐烂流脓的绝望,他在梦里一遍又一遍地尝过。 这点小伤口,算得了什么? 他低头看向为自已处理伤口的陆白远。 他很紧张,手也很轻,仿佛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弄痛了方时序,以至于如此凉爽的车内,他鼻尖也沁出了一点汗珠。 消毒完了,他小心地用纱布给方时序贴好,低声嘱咐:“最近不要碰水。” 方时序说:“没事,这点小伤不算什么,伤疤是男人的勋章。” 他像小孩子拿了第一名一般炫耀道:“我刚刚打败两个坏人,他们欺负人,被我给收拾了。” 他笑得眉眼弯弯:“我厉害不厉害,打得他们在地上爬,一直哭着求饶呢。” 陆白远没说话,就这么皱眉看着他。 天色已经晚了,窗外一片漆黑,车里的灯光柔和,却让他看不清陆白远的眼神。 以陆白远的性格,应该是带了温和的笑意,然后说你真厉害,然后又带他去吃饭,最后送他回家吧。 方时序这么想着,眉眼笑得更开,并主动提起:“今天去吃什么?” 但是却听到陆白远一声叹息。 他说:“打架打赢了这种事,有什么好开心的?” 声音冷淡,没有丝毫温情。 方时序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想到了方德成知道他在贫民窟里住了几年之后的嫌弃,想到了徐翠敏每次看到他都一边哭一边锁住家里的抽屉。 想到了他们动不动就骂他小瘪三,只要和人动了手,不管是谁的错,他们都让方时序道歉。 他们固执地认为,如果方时序不存在,这些争端都不可能存在。 他以为自已已经习惯了。 但陆白远说出那样冷淡的话来时,他觉得自已本来应该麻木的胸口,又出现了细细密密让人无法呼吸的疼痛感。 他低声说了一句:“我走了。” 他推开车门就要走,但是手腕被人狠狠抓住,拽了回来。 那男人把他死死抱在怀里,轻轻地拍着他的背,冷淡的声音里有不易察觉的心疼。 “打赢了又怎么样,你还不是受伤了。” “我心疼。” 车停在路边,车灯不知什么时候熄灭了,车里一片漆黑,唯一的光线就是从车窗外投进来的属于路灯的一点微弱的光。 方时序看不到陆白远的表情,但能听到他明显紊乱的呼吸声。 他的声音很低,带着些许沙哑:“对不起。” 陆白远又说:“是我不好。” 他的声音里带了些许的自责和悔意,方时序听着,却忍不住想笑。 他想,这有什么好哭的,小孩子可能会因为被人欺负或者受伤觉得委屈,哭了或者抑郁了。 但是他又不是小孩子了。 他长大了,他无比强大,谁都不能欺负他。 但陆白远不这么想,他只把方时序温柔地抱在怀里,像方时序搂着曾经给过他抚慰的那只奶牛猫咪,手轻轻地拍着他的背。 他又说:“对不起……” 方时序张嘴要说话,发现自已嗓子嘶哑。 “……您,不必这样。” 车里的空调呼呼地吹着,价格昂贵的豪车,空调制冷效果也是一等一的,在这样的暑天,方时序也有些发冷。 两人就这么以一个别扭的姿势相拥,却没人想分开。 直到门口的车窗被敲响,一个交警小哥哥露出头来:“不好意思先生,这个地方不能开车,这是您的罚单。” 陆白远默默接过罚单,摇上车窗,却见方时序已经回到了自已的座位上,笑得不能自已。 天不怕地不怕走到哪里都被人捧着的陆家掌门人,也被交警小哥哥收拾了。 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陆白远刚开始还看着这个小家伙有些哭笑不得,最后就更无奈了,就默默坐在那里,一手扶着方向盘,看着方时序笑。 好不容易方时序停了下来,他伸手揉了一下方时序的头发。 “调皮。” 方时序想,他打倒了一对奇葩父母,让一个善良的女孩和母亲重逢,还巧遇了陆白远,被他当做孩子一样呵护。 感觉那些过去的烦心事,那些被人嫌弃被人欺负被人侮辱被人算计的日子,似乎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这样的一个夜晚,和一个喜欢自已的长辈坐在车里聊聊天,发发笑,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 * 第二天拍戏的时候,程一笑早早就到了场上,一来就找方时序。 工作人员看她一直冷着脸,都大气都不敢喘,不知道今天她要训谁。 程一笑人不坏,挺正直,但是脾气不好,遇到什么事情都要吼两嗓子,训人极其不留情面,大家看她心情不好都会绕道走。 但今天方念却主动迎了上去,有些迟疑地说:“程老师,我哥哥可能不太满意现在的妆造,能不能给他换一个?” 程一笑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方念被她看得不好意思,只好低声说:“他不好意思说,但我觉得他心情不好就会演不好戏,所以私下找您来说,如果有什么冒犯的话,您不要生气……” 程一笑冷笑一声:“两面三刀的玩意儿。” 方念倒吸一口凉气:“您说什么?” 程一笑说:“怎么了,打进组第一天就在我面前挑拨离间,是不是把我们都当成傻子了?” 方念之前虽然总是各种小心思乱飞,但到底也没干什么出格的事。 陆云凡护他护得紧,她不过是碍于陆家的面子不想直接训斥方念罢了。 但是这么蹦跶到她面前来,还编排的是让她母女相认的方时序,那难道还能饶了他? 程一笑脸一拉,冷笑一声,往椅子上一坐:“方念是吧?怎么,有陆家撑腰就可以不干正事了?你真觉得一直在人背后挑拨离间就能让你飞黄腾达了?” “就你那点龌龊心思我见多了,以为靠上了金主,就可以随便诋毁别人的名声?长得人模人样的,内里腔子都烂了。” 方念被她说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窘得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他余光瞥到不远处陆云凡走了过来,索性大喘几口气,捂着胸口晕了过去。 他装晕的演技程一笑还真是没见过,程一笑以为这样的人演技也是有限的,便以为他是真晕了。 急忙喊随着剧组过来的家庭医生老李:“老李,快过来,这里晕倒一个!” 老李今年六十三,身体还行,但是腰腿不好,牙早早掉光了,摇摇晃晃凑过来检查了一番,表示:“好像有点喘不过来气,我给他做做人工呼吸。” 说罢,把假牙摘了。
第90章 他和陆先生的情侣装 装晕的方念满心懵逼。 这老李也不检查一下,直接就上人工呼吸? 要知道这老李人和医术倒是没得挑,大家都信服,就是有一个毛病,喜欢吃饭的时候就点大蒜。 现在他也是刚刚吃完饭,听到有人喊就急匆匆来了。 不是医术不错吗?都不检查就人工呼吸??就没人拦一下??? 方念看瞅着那大蒜味离自已越来越近,终于忍不住了,哎呦一声睁开了眼睛。 “我,我怎么了?” 老李慢悠悠把假牙装回去:“这不是没事了。” 说完晃晃悠悠回去了。 方念捂着胸口大口喘息,一副虚弱的样子,但是也没人来扶他。 倒是程一笑冷笑:“小看你了,这不是演技挺好的么?” 又说:“你一个刚进组的新人什么活都不干也就罢了,还整天想着挑拨离间,这种行为在剧组里是一定要不得的,再有下次直接滚蛋!” 方念心里十分不爽,当初他靠着陆家的关系进来时,程一笑的脸色虽然臭,但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 程一笑怎么敢对他这样? 方念捂着胸口也不见有人来扶他,也不好意思直接起来,这样装晕的事不就穿帮了? 正巧,他看到了不远处走过来上好妆的陆云凡,急忙哭了几声,希望引起陆云凡的注意。 陆云凡远远看到了这里的骚动,但是根本就懒得过去看,他正在四处寻找方时序。 眼看着陆云凡走远了,程一笑盯着他,也不说话,满脸写着:我看你什么时候起来。 方念就是不懂,结果就听程一笑说:“要是身体这么差,趁着还没拍多少,趁早换人。” 方念只能咬牙站了起来:“我没事。” 程一笑冷笑一声,转身走了,周围看热闹的工作人员也忍不住冷嘲热讽了几句。 “呦,这说晕就晕,演技也不错啊,怎么就不能用到拍戏上呢?” 方念拍戏最近有点拉胯,一直ng,因为他要扮演的是一个被灭族后带到仇家家里被人取乐的角色。 他心里有恨,但为了活下去又必须要对仇人做小伏低,他背地里还有更多的目的。 这样复杂的人,方念基本演不出来。 他只演出了被灭族的可怜。 也幸好这是剧本杀,有时候有点反差感的演出会让人觉得有趣,不然他早被骂得找不着北了。 但终究谁演得好,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 “谁说人家演技不好,人家在告状和两面三刀上演得那叫一个炉火纯青。” “天天只想着挑拨,咱们这个圈子都被这种人坏了名声。” 方念被说得身体摇摇欲坠,但最终没有晕过去,而是跌跌撞撞地逃离了。 他不能晕,晕了也没人管他,甚至还会被人笑话。 他怎么会混到这个份上? 还是陆云凡不给力,如果是陆白远在他身后,绝对不会有人这么欺负他的。 而且陆云凡嘴上说关心他心疼他,但是方德成和徐翠敏至今也都还在看守所关着。 方德成出不来也就罢了,徐翠敏可是没动手啊,想让她出来还不简单? 但陆云凡就是办不成,非但办不成事,最近还总是对他动手动脚的,完全没有了原来的尊重。 没有了方家做后盾,他迟早是被陆云凡玩腻的命。 关于这点,方念无比清楚。 他更加迫切地想要去陆家的晚宴,他要接近陆白远,要让自已回到过去的荣光。 拍摄的时候,他几次想和陆云凡说这件事,但是他发现自已总是抓不到陆云凡的身影。 陆云凡总是有意无意地凑在方时序身边,哪怕方时序冷脸不搭理他,他也笑得温柔。 这些原本都是属于他的。 * 拍摄完毕之后,大家都各自散了,程一笑主动找到方时序请他去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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