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始杭大让他和改了名字的季子漠一起记,季子漠懒得承这个情。 “我今天听到你和杭管事说话了。” 闭着眼的季子漠心想,终于来了。 “嗯哼?”他没睁眼,算是给了个回答。 “你是神童,写出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的季子漠。” 对于诗是谁写的,季子漠已经放弃解释了,他又嗯哼了声,算是默认了。 “既然如此,你为何不去做官?” 季子漠心思转了几圈,装傻道:“做什么官?官是我想做就能做的?” 隔壁床铺:...... “安得.......” 季子漠掏了掏耳朵:“行了行了别念了,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隔壁:“你对现如今的朝堂如何看?”
第92章 季子漠:......这事他怎么看重要吗? 不耐烦再应付他,季子漠直接转头问:“兄弟,你就直接说,你是来劝我当官的,还是劝我不要当官的?” 许是第一次遇见把话说的如此明白的人,隔壁床位好半天没说话。 “你若是有当官之意,我或许可以帮忙。” 季子漠:“然后呢?需要我做什么?” “无需你做什么。” 天上掉馅饼的事,季子漠稍想片刻也就想了个明白,应杜甫的两句诗,自己彻底出了名,若是进了官场,就是一个吉祥物的存在,热血学子的精神领袖。 季子漠把事情在脑中过了一遍:“多谢好意,无当官之意。” 自那晚之后,隔壁床铺便空了出来,那个问季子漠要不要当官的人,悄无声息的走了,一同走的,还有另外几人。 季子漠回想那几人,不由的暗暗心惊,那几日混在人群中这些日子,他居然完全没看出来不同,这伪装手段,厉害。 伐木苦,放排苦不说还要人命,季子漠跟着走了两趟,被突来的浪打过,触碰过暗礁,连个放排了四五年的老手都丧了命,他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活了下来。 季子漠倒不是活够了想死,说找点事做也不准确,就是一种说不上来的情绪。 许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死里逃生后觉得还挺刺激。 第二次放排遇到漩涡激流,一个人掉落水中躲闪不急,被木排削掉了脑袋,季子漠后背出了一层冷汗,回去后把三十两银子还给杭大,说不干了。 季子漠找到满身干劲的赵傻子,问他是跟自己走还是留下。 赵傻子恋恋不舍的把银子还给杭大,说跟大哥走。 杭大似是早有预料,背着手问:“离开后打算去何处?” 季子漠:“边塞参军。” 杭大身躯一震,不敢相信的抬头看他。 自来到这里,季子漠就未笑过,此刻他背对着光站着,发丝金黄,淡笑道:“我虽然武力值也不行,但应当会比一般哥儿好些,被浪打死,还不如去和他们一同御敌。” 夜里失眠整夜,季子漠又在思考什么是好什么是坏时,脑中突然出现那句经典的台词:给个机会,我想做个好人。 之后季子漠就起了个荒唐的念头,既然分不清什么是对什么是错,那就做一个大众认为的好人,做一个君子应当做的事。 杭大诧异与季子漠的决定,把六十两银子尽数还给季子漠,又送了他们两匹马和一些干粮。 季子漠抱拳一谢。 众人只知道季子漠和傻子把钱还给了杭大,不知杭大又给了他们,见俩人牵马下山,一个个的说着季子漠也是傻的,再熬熬就熬过去了,怎现在不干了。 “大哥,我们去哪里?” “叔,你别叫我大哥。” “好的,大哥。” 季子漠:......累了。 季子漠原是想送赵傻子回杏花村,经过一番言语拉扯后,季子漠败下阵来,无奈只能带着不怕死,想要广厦千万间的赵傻子一同上路。 越往边塞走,越能看到凄苦之色,明明是春意盎然的季节,所见之人大多都是面目死灰。 又要交税,无助的爹把花一样的女儿往青楼送,父女挣扎引起一片热闹,不过片刻便又安静了下来。 结伴的学子风尘仆仆而来,踏进客栈要吃食。 客栈的掌柜接过伙计手中的上菜承盘,上菜后,笑着打听道:“敢问几位从何而来?咱这安宁县又偏又穷,不知怎的,近日来了许多儒雅的学子少爷们。” 落座的四人,其中一个先大口的喝了碗水,解了渴,开口解释道:“我们都要去边塞御敌。” 掌柜的啊了一声,震惊的嘴巴合不拢,客栈的其他食客也皆是停下动作,诧异不止。 “你们可知写出安得广厦千万间的季子漠?” 这话一出,客栈的人七嘴八舌统一道:“那是自然。” “季子漠又言:虽是一介体弱书生,但力气总归是比柔弱书生好上许多,与其在家中伤春秋悲的感叹世事,不如上阵杀敌,和哥儿一同御敌。” “我等和季子漠一样,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书生,但我等和季兄一般,皆是不怕死之人,愿与大笙哥儿共存亡。” 说话的人面红耳赤,胸中激荡万分,听的人同样面红耳赤,生出一腔热血。 当下就有些好汉要与他们一同上路,出了紫阳关,去和大笙哥儿共进退。 掌柜的被激出豪情,免了四个书生的酒菜住宿的银钱,又说只要去边塞的御敌书生好汉,皆可免费来住。 在许多人热火朝天的奔赴边塞时,季子漠已经到了皇城,不,是被绑到了皇城。 小孩没娘,说起来话长,夜里睡的好好的,一把刀横在了脖子上,二话不说把他和赵傻子五花大绑的塞到了马车。 武功再高也怕菜刀,季子漠被堵着嘴,四周持刀铁骑有三十多个,当下就歇了心思,安静的等待着命运。 冰冷阴森的大牢内,季子漠和赵傻子被推搡着往前,季子漠唯恐赵傻子犯傻,拽了他一下让他不要反抗。 铁面无私的牢头把季子漠和赵傻子推进一间牢房,站在门口锁着牢门。 季子漠站直后忙转身问:“兄弟,我问一问,我们是犯了什么罪?就算是砍头,也得审一审问一问吧?” 牢头四十出头的年岁,一脸的络腮胡子,常给旁人动刑,眼神中不自觉的露出凶狠,此刻抬头撇了眼季子漠,冷冷道:“不知道。” 终于有个人愿意搭理他了,季子漠忙又问:“这处是哪里?” 牢头皱眉:“皇城。”说完转身离去。 牢房简陋的可怕,无床无桌,只在墙角堆着一些干草,瞧干草的光泽应当有些年头了。 赵傻子是个适应能力好的,跪在地上把干草分成两分:“大哥,给你多点。” 季子漠:...... 季子漠坐在干草上,思索着这一切。 在路上时季子漠有想过,谁能来抓他,想来想去确定不了,但有这个阵仗的,无非三伙人,绒族,皇上,太子。 现在在皇城,排除绒族,太子在边境,据听闻是个有君子之风的,应当也不是他。 那就剩下皇上,听之前的几件事,皇上做事的风格属于疯癫型,瞧着是有可能。 只是平白无故的抓他做什么?来官场做吉祥物? 季子漠抬眼看了下昏暗的牢房:...... 季子漠还把自己穿越过来所犯的罪数了一遍,割了麻尤虎的命根子,设计了齐文后一家,在王家村闹的一场。 虽然季子漠不觉有错,但总归不是走的正途,若是用这个由头关他,也合理,只是一国之君,应该不会连这点小事都管吧? “季子漠?”隔壁牢房一声惊呼,惊到了沉思的季子漠。 他转头看去,一个披头散发的人邋里邋遢,胡子像是几个月没刮过,乱糟糟的长在脸上。 他见季子漠转过脸,确定了是季子漠,扑到两间牢房隔档的铁栏上,大哭道:“季兄,我对不起你啊!” 季子漠走进了两步:“你是?” 那人忙拨开头发,露出自己的脸:“我啊!吴施中。” 季子漠心里大喊了声我艹,惊到:“吴县令?” 吴施中:“是我是我。” 季子漠很抱歉,实在是无法把眼前的人和之前玉树临风的吴县令想成是一个人。 有了相熟的人,季子漠心里安稳了些,他坐下来,想了半晌,委婉的问:“听说,你家里颇有些关系,你这是犯了多大的事?从回来就一直关着?” 吴施中叹气道:“我这是第五次进来了。” 季子漠:...... 吴施中抓住季子漠的胳膊,两行滚烫的热泪流下:“季兄,我愧对你,若不是我在朝上说出那两句诗,也不会害的你无法隐世。” 季子漠这才知道,吴施中第一次坐牢是为何,一时间不知道是感动他的好心,还是怀疑他的智商。 等到听了他后面几次为何进来,肃然起敬,这就是不怕死的热血中年啊! 家里身居高位就是好,这样折腾都没死。 两间牢房相领,季子漠是两捆干草,吴施中那边的角落里放着一张小床,据他说,他第一次出去时牢头把床拉了出去。 第二次入狱家里人又送来,出去后牢头又拉走了,到了第三次,牢头似是摸出了门道,就算吴施中出狱了,牢房的床也不动了,果然,后面又用上了。 牢房只有高高的一个小窗,四四方方的,此刻光线橘黄,想来是到了傍晚。 一个身着绫罗绸缎的妇人熟门熟路的进来,身后跟着三个丫鬟,两个拎着食盒,一个端着铜盆,里面是净手的水。 来来回回五次,妇人已经心累的哭不出来了。 牢头打开了锁,她带着丫鬟走进去:“夫君,吃饭了。” 两个丫鬟把两个三层的食盒打开,一盘盘的珍馐美味放在黄泥地上,季子漠低头看了看自己碗里的饭,一碗没有一滴油的青菜汤,上面还飘着菜虫。 身上快长出虱子的吴施中在铜盆里净手后,客气道:“粗茶淡饭,季兄要不要一同用饭?” 季子漠铿锵有力的声音道:“要。” 两个丫鬟又忙移动饭菜的位置,妇人跪在蒲团上,一手揽着衣袖,一手给吴施中布菜。 这情形季子漠看的碍眼,故意把饭菜往吴施中那边推了下:“吴兄可是够不到?” 吴施中爽朗笑道:“这点距离怎够不到。” 季子漠笑着道:“我长在农家,第一次见吴兄和嫂夫人这样,一时问了傻问题,吴兄莫见怪。” 吴施中脸一热,阻了妇人给他布菜的动作,又道:“在季兄面前不能满身脏污,让人送些水来,我沐浴更衣。” 夫君坐牢没哭的妇人,听闻这个要求当下落了泪,哎哎的答应着,忙去安排吴施中沐浴之事。 原应该昏暗的牢房,此时灯火通明,季子漠坐在干草上,看着隔壁的人来人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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