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说完,灶房静悄悄的无人回答,围着的王大村众人互相鄙夷说道。 “可不就是这样,谁还委屈了她?大户人家的妾都要伺候一家人吃喝,给主母磕头服侍,伙食另外吃的,大柱家都是让她上桌吃饭,自家吃什么就让她吃什么的。” “大柱还说她识文断字,说的跟个大家闺秀一样,哪家的姑娘能跟着人私奔,没淹猪笼就谢天谢地吧!” “我要是有这样的女儿,就算死了都能气活过来,小时候就应该按在尿罐子里淹死。” “村长给她做主她倒好,转头跳了河,不识好歹。” 七七八八的议论声不小,可灶房就静悄悄的毫无声响,季子漠叹了口气。 庄稼人大多长的结实,锄头木棍的握在手里实在吓人。 齐玉看了眼灶房,移了半步,跟季子漠说:“我们走吧!” 季丫季安紧贴着大哥嫂嫂,虽不知道具体内情,却能看出是大姐日子过的不好,受了欺负。 两人梗着脖子哭的艰难呼吸,脸上都被憋的通红。 季子漠垂眸看了一眼,跟齐玉说:“最后一次,不行就算了。” 他从齐玉背后的箭筒中抽出一支箭,放在指尖把玩着。 王家村众人的议论声瞬间停了下来,王村长脸色更是沉的难看。 季子漠像是毫无察觉,把王大柱家的院子打量了一圈,把箭递给齐玉:“我也不知道射在什么地方好,随便射吧!” 王村长声音遍布寒意,裹着威胁道:“季家的小子,王家村不是你撒野的地方,若不然,我这一村子的小子,怕是舍不得你离开了。” 季子漠笑着道:“怎么能叫撒野呢!这不是我夫郎第一次见家姐,想给我家姐表演表演弓箭。” 他搂着齐玉的肩头,吊儿郎当道:“哎,别的不说,我这夫郎的弓箭之术,在桑农县可是出了名的,就拿年前的事说,猛虎下山咬死了人,我夫郎直接背着弓箭上了山,轻而易举的猎杀了两只老虎,去县衙换了六十两回家。” 说着看向齐玉,感叹道:“哎,真是季家祖坟冒青烟啊!我怎么这么有福呢,找了个夫郎又好看又能干。” 彷佛千军万马中的俘虏谈笑人生,齐玉被他不着调的模样逗笑,虽不知道季子漠要做什么,还是配合了起来。 齐玉身形如松,挽弓拉箭,季子漠还未收回放在他肩上的胳膊,他就把箭射了出去。 角落里耷拉着脑袋的大公鸡都来不及喊叫一声,就丢了命,齐玉射出的利箭穿透了它细细的脖颈。 齐玉收了弓,又从背后取出一支箭留在手中,随后以守护者的姿势,站在了季子漠的身前。 院子里静可落针,季子漠想,此时的齐玉,他能记一辈子,深邃的眸子闪着光芒,他不顾场合的靠近齐玉耳边。 齐玉还以为是有正事要说,倾耳过去准备听着。 “齐玉,特别想亲死你。” 齐玉手一抖,带着箭尾的箭差点落在地上。 王村长握着拐棍,看着死去的大公鸡,怒极反笑道:“好好,季家的小子好气魄,看来是我这个老头子没什么用了,既然如此,我还是把地方留给你们年轻的小子。” 他向后退着,身后的壮劳力握紧了棍子,满脸狠厉的朝前走来。
第76章 季子漠搓了搓指尖,从齐玉身后出来,云淡风轻的笑了笑,转着手腕道:“怎么着,我陪你们玩玩?” 说着冲站在灶房门口的季兰道:“大姐,给我拿把菜刀过来。” 季兰自来到王家村,反抗过,发疯过,求死过,最后却只剩下认命,心死如灰的熬着岁月。 院中的一切她听着,也仅是听着,王村长问的那些,村里人成箩筐的骂声唾弃,她尽数听在耳边。 季兰哭不出了,只希望老天可伶她,随便找个由头把她收走。 原以为自己被季家困住,压的活不能活,死不能死,可来到王家村,季兰时时想季家那段“幸福”时光。 是的,幸福,季兰如此定义她拼尽全力抛弃的过去。 季子漠又说了声让她拿菜刀,季兰转身回灶房拿了把菜刀出来。 王大柱叫季兰,季兰不理,拿着菜刀一步步走到季子漠身前。 她手持菜刀,护在季子漠身前,紧紧咬着牙,死寂一片的眼中恨意滔天:“你们谁敢动我弟妹一根手指,我砍死你们。” 季兰因自小操劳,个子长的不高,只到了季子漠胸前的位置,此刻她浑身紧绷,视死如归。 王村长倒也没离去,只是站在了角落,透过人群他看见季兰的目光,不由的惊了下。 他打过仗,杀过人,是装的凶狠,还是真的不怕死豁得出去,他看得出。 站在季兰身后的季子漠偷偷朝齐玉吐了口郁气,齐玉微微一楞,怎么觉得季子漠心情变好了? 季子漠心情自然是好,让季兰摆脱王家,他有不下十种法子,可是这要看季兰愿不愿意。 若是季兰自己想要得过且过,用这样的肮脏日子折磨自己,季子漠就算是有滔天的本事都无用。 村里的小子压不住场,王村长在人后说:“大柱,把你婆娘拉过去。” 王大柱听话的上前,伸手想要拉季兰,季兰一刀劈过去,直把王大柱吓的一屁股跌倒在地上。 王大柱夫郎手撑着从床上坐起来,惊呼道:“季兰,你疯了?他是你男人。” 季兰原就是个泼辣性子,现被一刀激起了脾气,往地上呸了一声,怒道:“他算个屁,你们一家人没一个好货,你们都见识过我的泼辣,今天你们王家村要是敢动我弟妹一根手指头,除非把我活活打死,要不然我放火烧了你们全村。” 季子漠心情良好的撞了撞齐玉的肩头,在他看过来时低声说:“还都是个狠角色。” 能对别人狠对自己狠的人,怎么着也算得上是一个女中豪杰,只是季兰...... 季子漠想,只是季兰认了命,甘愿待在淤泥中。 齐玉点点头赞同季子漠的话,烧了全村这种话,他都说不出。 村里人因季兰的话嗡的一声炸开了锅,王大柱捂着脸在原地跺脚,只说着季兰你这是干啥哩。 往日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一个妾,现在要吃人,王大柱夫郎摸着肚子哭道:“你,我知道你嫌弃我占了位置,可是郎中都说了,我这一胎千难万险,怕是活不成了,到时我一死,你们就一家人过活,还不满意吗?” 村里人说道:“毒妇啊!连这两个月都等不了,季兰这人怎么就不懂,大柱是个重情重义的,连失去双腿的夫郎都不抛弃,以后自然也会如此对她。” 季兰忽而怪笑,笑出了眼泪:“重情重义?他夫郎三两句蛊惑,他便给我喝了绝子的汤药,让我一辈子都无子。” 呸的一声,季兰朝着地面狠狠吐了口吐沫:“别说喝了绝子的汤药,就算是不喝,我情愿死也绝不会给你生孩子。” 王大柱蹲在地上,颓废的抱着头,觉得自己委屈极了,带季兰回来真是亏本的买卖,来了家知道他有了夫郎,连靠近都不让,更不用说其他。 季兰看向王村长:“说着可以放我离开,却找了几个男的按住我,让王大柱打了我两日,说婆娘不能惯,打打就服气了。” “你给王大柱出的主意,按着我的手在卖身为奴的契书上按下手印,威胁我说再折腾就直接卖到妓院,就算死了也可以卖过去,有人专门喜欢玩刚死的身子。” 季兰彷佛已经哭到无泪,只落了两滴,便干了眼眶:“你说到时把当了妓女的身子运回家,让我弟妹一辈子抬不起头,让我当秀才的弟弟声名狼藉。” 她活了半生,从未跟谁诉过苦,现下一桩桩平静的诉说,只为拆穿王村长的伪善。 面上公平公正,背地里心狠手辣如蛇蝎。 季丫季安似懂非懂跑过去抱住季兰,哭的心撕力竭。 王大柱想靠近季兰又不敢,慌忙解释:“不是,不是真这样,就是你老是闹,又想着死,咱叔吓唬你的,想让你好好过日子。” “我,我打你也是想让你好好过日子来着,我给你拿药了,我是为你好的。” “咱家哪里来的绝子汤药,你定是胡思乱想的。”这句话,王大柱声音弱了两分。 这个说法是否合理,全看想要偏帮谁,王村长在王家村多年,断事“公正”,王家村众人自然向着他。 “就是就是,要不是为了救她的命,村长也不至于装坏人吓唬她。” “不吓唬早就死了,不说别的,她在大柱家可没受过委屈,谁家的婆娘夫郎不被男人打。” “她迷迷糊糊的,有时候洗衣服自己跟自己说话,汤药估计也是自己瞎想出来的,大柱祖祖辈辈在这里,都是老实人。” 在统一的气氛中,季子漠收起眼中的怒火,走上前点头认同道:“你们说的有理,若不是王村长的这一顿吓唬,家姐可能已经死了。” 说着对着王村长深深一拜:“多谢王村长的救命之恩,季家铭记五内。” 不怕天不怕地的人认了怂,王村长眯起眼,狐疑的看向季子漠。 季兰傻傻的转头看向陌生的大弟,随后像是恍惚的想到了什么,手中失力的菜刀掉落,砍进泥土,犹如砍在了季兰的脊梁。 季兰想,她今日是又死了一回。 季兰想回灶房,齐玉拉住她的手腕,低声喊了声大姐,季兰无知无觉的停住脚,像是一粒沙,海浪把她往何处冲,她就去何处。 齐玉看着她,不由的想到了齐家被抄家流放那日,他也是如此误会季子漠的。 上次不懂,这次懂了的,季子漠他不过是在用他的法子保护着家人。 季子漠:“方才听闻,王村长曾上过前线,与绒人打过仗,晚辈此生最敬佩不顾生死保家卫国的英雄,实乃是钦佩。” 季子漠礼做的足,又高高的捧着王村长,王村长心生警惕,院中众人的紧张气氛却缓和了不少。 季子漠:“王村长当着全村的人说过,只要出了王大柱花的银两,就可带着家姐归家,不知王村长是否一个吐沫一个钉,言而有信,说话算话。” 称赞的话已把王村长架在了高处,王村长想通季子漠打的主意,却只能忍着气,皮笑肉不笑道:“自然是算话的。” 季子漠掏出十两银子放在一旁的凳子上,又看向王大柱:“按照大笙律法,强压旁人在契书上按手印乃是重罪,怎么着也得五年起步,到时候你这家里瘫的瘫,生孩子的生孩子,应当不是饿死就是渴死。” 王大柱吓的不敢说话,王村长笑了:“季家的小子说笑了,先不说旁的,季兰现在神志不清,怎好断定她说的话是真是假,就算是按了契书,也是她自己按下的。” 季子漠拉着尾音哦了声,点点头道:“不错,王村长说的有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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