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婶子下巴微抬:“那是自然,私塾先生考教,我家祖义得了头名,可不得吃顿好的庆祝庆祝。” 又忙补充道:“我家平日里吃的也是好的,白面饼子隔几日就吃一次。” 掀开锅盖的夫郎垂着眸不说话,听着赵婶子吹嘘。 季子漠嘴上称赞着,眼疾手快不怕烫的,一口气拎出来三个白面饼子。 动作快的出了残影,赵婶子与那夫郎嘴巴惊的能塞鸡蛋。 等到回过神来,三个白面饼子已经被分完,一个被塞到了季丫嘴里,一个被塞到了季安嘴里。 最后一个季子漠一边往齐玉嘴里塞,一边又快速的捞了个饼子出来塞自己嘴里。 饼子烫嘴又烫手,季丫季安边吃边烫的吸撕哈拉。 嘴里被强硬的塞了个白面饼子的齐玉:....... 赵婶子愣了半晌,哎吆一声,扑腾坐在地上,哭着喊:亲娘哎...... 季子漠用肩头撞傻掉的齐玉:“发什么愣,快吃。” 说着三两口把手里的饼子吃完,拿过一旁的碗筷,把白菜炒肉盛出来,筷子又塞三人手里。 “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边吃边抬起头问傻掉的赵婶子家的夫郎:“要一起吃点吗?” 夫郎拎着锅盖,傻的连摇头都不会了。 赵婶子功力发挥了十成十,大腿拍的啪啪响,拉着长音的喊强盗进家,没法活了。 季子漠:“吃了这顿不知下顿在哪里,你们都发什么呆?” 季丫季安忙大吃起来。 齐玉:......有点懵。 农闲时,大多是女人与夫郎先起床做饭,男人多睡一会。 听到响彻天际的哭喊,说什么强盗,吓的一撅屁股跳起来,抄板凳的抄板凳,抄锄头的抄锄头。 虽害怕的腿软,却还是大喝着跑出来。 原以为会见到络腮胡子,满脸刀疤扛着刀的山匪,谁知院子里就赵婶子一个,连鬼影都没。 赵家三儿一女一哥,大儿子已经娶亲,女儿已经出嫁,还余有两个儿子一个哥儿未办事。 二儿子年十九,正在说亲,小儿子年纪最小,刚八岁,就是刚说私塾得了头名的祖义。 此刻赵大力连同三个儿子一个哥儿站在院中,胸腔的心跳如擂鼓。 赵大力脸色吓的苍白,上前道:“你这婆娘,大清早的嚎什么强盗,无端吓死一家人。” 赵婶子哭嚎声更大了:“当家的,强盗都把咱们家吃干净了......” 赵婶子嗓门那叫一个高,一口一个强盗吓死个人,一传十,十传百,村里男人拿菜刀的拿菜刀,拿长棍的拿长棍,嘱咐自家关好门,孩子都躲起来,随后视死如归的跑来。 奔到赵婶子门外,恐惧的闭着眼,扬着菜刀棍子跑进来。 啊啊啊啊啊啊,壮胆的大喊大喝声震破天际。 季子漠心里咯噔了下,场面好像搞大了。 忙放下筷子走出厨房。 赵家院中皆是傻眼,抱着大战一场,怕是要丢了命冲进来的人,提着心把院子看了一遍。 “强盗呢?” 村长年纪大些,举着菜刀晚来了一步。 此刻,静可落针的院中,季子漠站在灶房前,尴尬解释了一番。 村长气的胡子乱颤,顾不得骂人,忙点了几个人道:“快,快去把去县里报官的小子拦回来。” 点到的人撒腿就跑,这要是捕头来了发现是误会一场,还不得发大火。 等人跑远,村长指着赵婶子吹胡子瞪眼,骂了又骂。 赵婶子缩着脖子往后躲了躲,躲到了赵大力身后。 赵大力脸上青了白,白了青,尴尬的厉害。 季子漠不等村长看向他,就主动接过话道:“今日之事都是子漠不是,扰的各位叔伯受了惊吓。” 随后对赵婶子郑重拱手道:“是子漠不知分寸,吃森*晚*整*理了赵婶子的白面饼子。” 季子漠把过错全揽了去,又对这众人一一鞠躬,态度做的足足的,反倒是让人不好计较。 见众人面色稍缓,季子漠似是惭愧的尴尬笑道:“是子漠想当然了,昨晚回到家见家中空无一物,身上又身无分文,就想着和村里人亲如一家,来赵婶子家叨唠些饭菜。” 热气蒸腾的烟雾快要散去,赵婶子想着自己一锅的白面饼子,呛声道:“你家东西又不是我全拿的,怎不去别家去吃饭菜。” 季子漠脸上囧的微红:“子漠现如今是如何处境,大家都是知道的,古人常说: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浆,大家不见外的分了我家所有,我就想着大家对我也是如此,打算着找到活命的法子之前,在各位婶婶大娘家轮流着吃些饭菜。” 说着局促的抱起季丫,在季丫季安的心中,季子漠是顶天立地的大树,此刻这般狼狈的模样,直接委屈的哭了出来。 季丫搂着季子漠的脖子,边哭边咳,实在是可伶。 季子漠垂着眸,有棱角的脸庞略显冷硬,他背后挺拔如山,话中不乏威胁之意。 可怀里有个哭着的季丫,腿边有个哭着的季安,便冲散了许多强势。 未拿季家东西的人纷纷指责赵婶子们做的过,拿了旁人的东西,旁人吃她个饼子都不依。 赵婶子强词道:“我之前可是打过招呼的,是季子漠同意了的,全天下哪里有人送了东西还来要的,更何况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瞧着他们几个人身上的穿着,还有季子漠夫郎身上我见都没见过的披风,哪里像是穷的,不定在家里吃着山珍海味,不要脸的跑来吃我的白面饼子。” 是否同意过这事扯不清,季子漠只道:“赵婶子,我们是抄家出来的,出门前是要搜身的,除了身上的一身衣物,再无其他。”季子漠语气悲凉,视线落在齐玉发间那根白布条上。 赵婶子睁大了眼,终是理亏的不敢看他,喃喃道:“我哪里知要搜身。” 她就想着,齐家万贯家财,脚底下偷踩张银票,出来也是吃喝不愁的。 季子漠苦笑着,以退为进道:“今日的白面饼子,子漠记在心上,若是能在这冬日里活的下去,日后定然奉还。” 月牙白的披风绣着金丝云纹,领口围了一圈狐狸毛,只瞧一眼,就知是如何的金贵。 今日出门,季子默把身上的披风留在了灶房,自己穿着单薄,却让齐玉把自己的披风披着,说早上冷。 此刻赵婶子点了披风,齐玉才懂为何,若是两人都无披风,效果自是好很多,可季子漠说,早上冷。 齐玉知道季子漠是装的,可那颗心,依旧疼的绞痛,他在软塌上用书掩面,懒散的睡着,他在书房外斜靠着柱子,吊儿郎当的笑着。 那些他觉得不正经看不上的模样,一一浮现眼前,齐玉想,还是那般模样好的,比现在这般示弱扮可怜的好。 钱多来说这应该是他的事,不应当季子漠出面,一刹那,齐玉觉得自己连只鸟都不如,那般无用。 季丫和季安哭在季子漠的意料之中,齐玉嘴唇蠕动,眼眶红如血是他的意料之外。 季子漠抬手碰触他的眼尾,靠近齐玉低声道:“哭什么,装的。” 原以为会得到个白眼,不曾想他话落,齐玉一颗晶莹的泪落了下来。 季子漠怔楞了一瞬,齐玉微微上前半步:“家无一物,昨日夫君说夜太晚,不想扰了大家安睡,冻了一夜......” 阳光穿透薄雾,照着万物,他修长的身姿依旧,面上如往常清冷,只一双纯净眼眸中,变的复杂万千。 季子漠嗓子闷的有些疼,他一手抱着季丫,一手由心的牵过如玉精美的手,在齐玉回眸时,笑道:“回家。” 笑中是否带了心疼,他自己都不知,一如齐玉觉得他不该如此模样,季子漠也觉得齐玉不该如此软话诉苦。 这一会,村里人知了是误会,大多是骂骂咧咧的往这处来。 杏花村的人,站了一院子,院里是男人,院外是女人和哥儿,此刻皆是沉默着。 其中有些人面色尴尬着。 赵婶子又说把身上衣服典当之类的话,被村长直接骂了回去。 后指着一村的人,黑着脸让谁拿的东西谁还回去,一针一线都不准留。 谁要是不还,谁就管季子漠一家人的吃食。 众人议论纷纷散去,季子漠也带着人回了家,让季丫和季安去一旁玩。 屋檐下,他追着齐玉躲避的双眸,笑着道:“真哭的?还是装的?” 湿润的睫毛轻颤,齐玉想也不想的回:“装的。” “真的?” “真的。” 季子漠笑意加深:“看不出来,你演技也挺好。” “还剩两个红薯,我去给你烤了。” 季子漠说着往灶房走,齐玉犹如追光一般随着他蹲在地上。 齐玉:“我不饿了,吃过了。” 季子漠边引着火,边道:“我们是不要脸的都吃饱了,你又没吃。”
第33章 季子漠说到不要脸三个字时,齐玉心上落针,紧跟着道:“是赵婶子有错在先,自己当了强盗还说别人是强盗。” 季子漠把红薯埋在火里:“没做过这么无赖的事吧?” 刚才齐玉咬着百面饼子呆呆傻傻,季子漠从未见过他眼睛睁的如此大过。 想到刚才,季子漠不由的轻笑了下。 木柴都被旁人搬了去,只余下灶口这些软柴,季子漠时不时的添着柴。 火升腾,暖意浮现,齐玉见火小了,向一旁伸手想要抓柴。 “你别弄,要不然手脏了。” 季子漠拦下他的动作,顺手抓了把柴丢在火上,那么漂亮的手,做粗活多可惜。 齐玉收回手,过了会,他垂眸问:“若是你能科举,赵婶子应不敢如此耍赖,你......为何不写了弃郎书,可是觉得我可怜?” 他胳膊垂在膝盖两侧,似是这个答案尤其重要。 季子漠瞧着他沉默了会,方说:“其实有没有你,我都不会去参加科举。” 齐玉抬头看他,半信半疑:“为何?” 季子漠:“第一是我性子使然,第二则是,如今...” 他指了指天:“必然是波涛汹涌,不适合入仕,就算我金榜题名,自身无跟脚,裹进去也不过是个炮灰。” 两个原因各占一半一半,只瞧这些日子的事,也知朝堂水深,皇上不似明主。 别说他没心思入仕,就算有,也会因这个事实打消念头。 在杏花村说不定能活个寿终正寝,当了官,不定那一天就流放,灭九族了。 季子漠:“所以你不用心怀愧疚,觉得害得我无法科举,安心住着。” “若是他不来接我呢?”齐玉心头微跳,低声问了句。 季子漠啊了一声。 齐玉:“他是侯府嫡子,我如今舅家流放,自身家破,而又成过婚......” 别说他已对郑柏叙无情,就算有情,在世俗眼中,他怎配得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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