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重轲沉默了片刻,“好吧,反正明天也预约了医生谈复健计划,你今天先回去好好休息也好。我们走吧。” 沈言努力地点点头,任李重轲将他推出录音室的大门,将岳林正在和张老师商量录音事宜的声音缓缓甩在了身后。 走出去有一段时间,沈言才突然回神,问李重轲:“岳林,他现在还留在弈心吗?” 即便是弈心这样的大公司,在同一段时间内一般也只会孵化一个出道计划,因此很多练习生在落选后都会选择另谋出路,这在行业内本就是常见的事。 “不太清楚,”李重轲似乎是思考了一段时间后才回答,他一边打开车门,把沈言半扶半抱上车,一边说着,“前段时间好像是有听说他有意向去其他公司做演员练习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还没有去。” “……怎么突然问起他的事了?你和他应该也不熟吧?”李重轲问。 “哦,这不是遇见了,就随便问问。”沈言不再答话,他把头靠向车门边假寐,李重轲便也不再言语。 不太清楚,不熟,不关心……如果沈言也像岳林一样,没能幸运地与李重轲产生交集,大概这也会是李重轲对他的评价吧。 不知道多年后片场再见……岳林知道李重轲甚至可能不太记得他的时候,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沈言无法克制自己不去想这些事,虽然除了让他自己心里更加心乱如麻,这些想法全无益处。 ----
第15章 出道之复健期 见到岳林所带来的震动这些天都在沈言脑子里挥之不去。 但即便如此,时间也仍然在自顾自向前推进着,并不给沈言能够独自消化情绪的时间。 医院已经制定好了他的复健计划,基本上每隔一天他就要准时被李重轲带着去医院报到,而其他时间他如果没什么安排,就要么去音乐部的工作室和张老师讨论《不想爱》的后期工作,要么就坐着轮椅,在一边看着李重轲等人的练习。 周屿涵毕竟是纯新手,想要很快地学舞到能上台的程度还是比较不容易的,好在他确实足够努力,更何况有那一张绝美的脸在,他站在C位时跳得怎么样反而是不那么重要的事情了。 时映星一如既往的实力均衡,他毕竟是他们之中练习最久的人,可以说还是童工时就签给公司了,也因此在唱跳上都不太有短板,但毕竟限于天赋,在唱跳两方面都没有突出如沈言和李重轲的特质,也因此组团是最为适合他的,也让他自然地成为团队中的粘合剂。 至于李重轲……沈言拿着他的作词本,一边看着队友们的练习,一边试图找到灵感地写写画画着,但看着李重轲的练习,他还是时常控制不住思绪向其他的地方飞去。 李重轲还是那么得耀眼,从前世沈言便觉得,只要李重轲站到台上,他就是掌控这个舞台的绝对的王者。 沈言无意识地转着笔,看着李重轲熟练地转圈、倒立、后翻……李重轲是街舞职业选手出身,这些动作对于他人来说往往意味着超高的难度,但对他来说,却只是游刃有余的技巧。 李重轲自己,也一直认为自己的归宿应当是街舞的赛场上的吧……而不是勉强自己在偶像的舞台上,做出时时刻刻巧笑倩兮的假象,把真实的自己都深深地掩藏起来。 至少在沈言的认知里,前世的李重轲应当是这么想的,也因此沈言时常会感到掩盖在李重轲的那些职业无比的笑容下的疲累。 尽管李重轲真的做得很好,甚至可以说没人能比他做得更好了,但那种疲累,是很难在朝夕相处的人面前也彻底掩盖的。 但现在,沈言看着眼前的李重轲,无法克制地陷入了沉思…… 李重轲,他似乎,真的变了。 他会停下来帮助周屿涵讲解技巧,耐心地掩饰如何能够更加轻巧地完成动作;他对于时映星的动作也提出了改进意见,让时映星的动作在镜头下会更加赏心悦目;甚至主动与编舞老师商议起了动线的改编,希望能够在沈言回归后,能更加容易地进入,且减少高难度的动作的表现,以保护沈言的腿…… 他在非常努力、非常认真地,想要帮助Eros变得更好。 这是前世的李重轲绝对不会做的事。 沈言至今也不能确定,当年Eros最终宣布了活动终止,对于李重轲来说,到底是不是终于获得了解脱。 他们四人之中,最应当个人发展的周屿涵,反而是最后最坚持团魂的人;而最适合舞台的李重轲,可能却是对这个团队最冷漠的人。 沈言不知道这条时间线上的李重轲,是发生了什么改变,说起来从之前便是如此,他怎么会突然主动接下了教周屿涵学舞的工作呢? 沈言越来越感到自己对这个时间线上的李重轲,是不了解的,又或者,他真的曾经彻底了解过李重轲吗? 如今连自己曾经无比笃定的这一点他都不再确定了。 李重轲,你到底在想什么…… 沈言的作词本上被他无意识地画满了无意义的线条,却什么能用上的都写不出来。 而在他的面前,三人的队形和动线已经逐渐成型,只在一个方向上始终留出了一个缺口,沈言看着看着,便觉得自己的身形也融入到了那个画面中,四个人的Eros的舞台,已经一步一步地趋向最终完成的样子。 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原来自己对于不能加入到此时他们的练习中,心里也是有着怨的。 怨恨自己,为何会偏偏在这个时候断腿。这是就算其他三人都没有指责他,但他自己心里也终究难以过去的一个坎。 音乐不知道何时已经停了。 “写了什么?”李重轲的声音突然从沈言的身侧传来。 沈言一惊,这才回过神来,忙着将如他内心一般一团乱麻的作词本掩藏起来,“……没写什么,有点没思路,都不能用。” “是吗?”李重轲向后靠在墙壁上,“那也是很正常的,哪有人灵感会源源不断的?更何况你不是已经写出一首好歌来了?” 沈言知道他说的是《不想爱》,但《不想爱》毕竟已经过去了,沈言想要为这个或许对于他来说也是“全新的”Eros写些新歌出来,但他不得不承认,他脑中的各种思绪就像纠缠在一起的毛线团,根本无法进入创作的状态。 如果自己一时既不能参与练习,也不能给Eros写出新歌来,那他还有什么赖在这个团体里,拖大家后腿的意义呢? 成为负累的感觉真的很难受,但沈言不得不承认,他现在的确是Eros的负累,是其他三个人,在拖着他前行。 他实在是不喜欢这样,与此带来的郁结的感觉沉在他的心脏位置,沉重地向下持续坠着。 “沈言,别逼自己太紧了,”李重轲居高临下地又揉了两把沈言的头,沈言皱了皱眉,但他现在坐在轮椅上实在不好躲开,只能徒劳地让了让,当然没能让开李重轲的大手,“你已经做到很好了,你可以再多相信自己一点。” “李重轲,你不会觉得,现在的Eros,带着我是一种负累吗?”沈言看着远处时映星和周屿涵已经径自去喝水休息,终究还是问出了这句话。 “如果我写不出来歌,又一时跳不了舞,那么我对于Eros,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吗?” 他苦笑了两下,“如果……当时选上的是其他人……Eros现在应该已经可以出道了吧?” “市场每一天都在变化……谁也不知道耽误了这段时间,会变成什么样。”甚至公司也有会因为错过了时机,有取消出道计划的可能,这在之前并不是没有先例的。 “沈言,你到底在怕什么?”李重轲把功能饮料的瓶子在手里一下一下地抛着玩,“你对你自己没有信心吗?” “我……”如果是当年的出道前夕的沈言,应当是会被这样的话变得热些沸腾,但现在的沈言是七年后的沈言,是见遍了人间冷暖的成熟的沈言,所以他回答,“我不知道。” 或许是创作瓶颈,或许是重遇了岳林,或许是李重轲的改变让他越发不确定未来的走向……沈言知道自己又有了退缩的心态。 “你看我们练习也看了这些天,Arrow的新编舞,应该都已经记得差不多了吧?今天新调整的动线,你都记住了吗?” “……记住了,但记住了和能跳,是两回事,你应该最清楚不过了不是吗?” “那在练习生中,沈言最出名的是什么?” “练习室钉子户。”沈言下意识地就答道。这是练习生之间给他起的外号,说沈言简直是一个能在练习室007的人,就像钉子户一样赶不走。 “那不就成了,”李重轲又揉了揉沈言的软发,“既然觉得愧疚,那就抓紧把腿养好,到时候不管你是要通宵加练还是怎样,我都陪你就是了。” “沈言,”李重轲在他面前蹲下来,抬头直直地看向沈言的眼睛,“听我说,你以后一定会大红大紫的。” “你相信我。” --- 最终精神参与一天练习的沈言,作词本上还是一个字也没写。 但李重轲在他面前,抬眼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神,让沈言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来自夏天的声音。 是微风、是海浪、是蝉鸣和风吹落叶的声响……是许多许多美好的意向。 他觉得自己抓住了灵感迸发瞬间的一角。 他知道自己应该写些什么了。 但对眼下的沈言来说,还有更重要的事要烦恼。 两根金属的栏杆间,他用手支撑着自己身体的重量,艰难地试图迈开腿行走。 而仅仅是尝试着迈出两步,都已经足以让他出了一身的冷汗,直汗湿了整个后背的衣服。 他咬着牙,忍耐着这钻心彻骨般的剧痛,汗水顺着他已经发白的面颊滑落下来,“……李重轲,你就不能出去吗?” 他说得咬牙切齿。自从他开始如此痛苦的复健流程,他就不止一次希望李重轲能放他一个人,而不是搬一把椅子,在一边看着他如此痛苦地挣扎。 ……如果说他最不希望被谁看到如此不堪而无力的自己,那一定是李重轲。 他在他面前丢过的脸已经太多太多,实在是想给自己再保留一丝微不足道的所谓尊严。 而李重轲的回答依然和前几次一样:“你知道我不能出去,这是医嘱,如果你坚持不住,我得看着你别摔倒的。” “那是,刚开始!”沈言咬牙,“……我现在靠自己的力量支撑十分钟左右已经没问题了,你明明也听到医生说的了!” “李重轲,我自己可以的!” “……是吗?”李重轲饶有兴味地交换了下交叠的双腿,他看了下手机上的计时器,将其展示给沈言看,“马上就超过十分钟了,你还能靠自己坚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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