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人在秦野心中是有特权的,手臂僵在半空中,努力隐忍着,想等沈言归主动放开自己的手。 但沈言归却变本加厉,一边暖手,一边翻看手里的文件,姿态相当惬意自然,仿佛牵手对他来说只是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 秦野试探的往回抽了一下,沈言归的手又追了过去,像是在隐秘地玩追逐类的情趣小游戏。 前座的两个人头皮都麻了,大气不敢喘,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路面,生怕看见什么不该看的。 其实沈言归和秦野并没有做很亲密的动作,以两人未婚夫夫的身份,牵手是很正常的,但气氛实在古怪,让人看一眼都觉得不好意思。 沈言归这次出院回家,管家准备了隆重的欢迎仪式,带着人列队站在道路两旁,相当有排场。 隔着车窗看到这幕的沈言归:“……” 他的笑容僵住了,跟孙特助说了一声,等管家他们散开后,沈言归才打开车门下去。 两人的手早已经松开,秦野看着沈言归的侧脸,情不自禁地勾了下嘴角。 难得见到沈言归尴尬的样子。 回到别墅后,沈言归更是成了比大熊猫还要珍贵的存在,一帮人围着他转,生怕沈言归再昏迷进医院。 秦野尽职尽责地照顾沈言归,方方面面都十分细致,沈言归几乎做什么都要经过他的同意,恍惚间觉得自己是个不懂事的孩童。 沈言归有点不自在,但他已经答应了让秦野当他的监护人,现在不好反悔,只能硬着头皮保持乖巧。 秦野有自己的项目,还要去沈氏工作,安排好沈言归后,他便出门办事情了。 沈言归这才松了口气,又把管家他们赶了出去。 他看了会书,又去吃了健康营养餐,淡的都尝不出味道。 沈言归正好也食欲不振,吃什么都一样,他难得没有抗议,在管家的监督下,把晚饭都吃完了。 秦野很晚都没有回来,沈言归一向不干涉他,没有打电话询问。 夜色渐深,他躺在床上准备睡觉时,有个念头一直萦绕在他脑海中,都让他出现了幻觉。 他突然想喝酒了。 沈言归越来越清醒,只能无可奈何地坐了起来。 人真的很奇怪,会突然想吃某种东西。 沈言归属于及时行乐的性格,而且跟其他人不同,他清楚自己只剩几个月了,现在不抓紧时间,恐怕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若是换做以前,他早就去厨房了,但现在不行,他清楚地记得秦野给他列的禁食名单中包含着各种酒类。 沈言归又犹豫了几秒,突然笑出了声。 他真的变了,竟然怕秦野会因此生气,以前的他可是相当自我。 沈言归没再多想,披了件衣服往酒厅走。 此时一楼空无一人,皎洁的月光和路灯透过窗户洒进屋里,只能模糊地看清物品的轮廓。 明明是自己家,沈言归却像是在做贼,趁着夜色偷偷摸进了酒厅,动作很轻地打开了酒柜。 他很有求生欲地选择了度数最低的一瓶,只准备喝一点点,过下瘾。 酒瓶打开的声音在安静的屋子里回荡,显得格外清晰,沈言归额角的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他若有所思地回头看了一圈,这才重新收回目光。 他真是魔怔了,秦野不在身边,他还处于被管教的状态。 沈言归自嘲了一声,强行忽略了心底的念头,等红酒醒好后,很浅地尝了一口。 香醇的酒香在舌尖蔓延,味蕾重新活了过来,满足感让他全身都放松下来,沉浸在惬意之中。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身后有细碎的声音,他最初以为只是幻觉,但脑海中的警铃突然作响,感觉到一道目光落在了他身后。 “你在做什么?” 沈言归愣了愣,将酒杯放下,转头看到秦野正站在门边,眸色漆黑,某种情绪正在翻滚着。!
第25章 沈言归的手僵在半空中,酒杯放也不是拿也不是,难得重温了慌乱、尴尬等情绪。 秦野的眉蹙了一下,沈言归心里的弦瞬间绷紧了,他还没想好怎么处理这件事,嘴自作主张地动了,“你听我解释……” 他一开口气势就弱了下来,真像是做坏事被抓包了。 沈言归的唇压成了一条线,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和心情。 秦野站在门的另一边,将沈言归的表情收于眼底。 屋里没有开灯,寥寥的月光从窗户洒入,只照亮了酒柜旁小小的空间,秦野站在明暗交界处的另一边,神情掩映在黑暗中,黑沉的眸底没有一丝光亮。 两人都没再开口,气息在安静的屋子里回荡,存在感无限放大。 沈言归终于把杯子放下,玻璃杯与大理石碰撞出了清脆的声音,像是发出了某种信号。 沈言归恢复了那副游刃有余的姿态,甚至还朝秦野笑了一下,“我怎么这么倒霉啊,难得做个坏事,就被监护人抓包了。” 秦野直直地盯着他,声音听不出一丝情绪,“你不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吗?为什么要喝酒?” 这句话把两人的脸面撕开,气氛降到了冰点。 沈言归收敛了情绪,平静地看着秦野,这副样子比他恼怒时还要唬人,像是薄薄的一层冰下翻滚着岩浆,不知何时会喷涌出来。 沈言归知道秦野是在关心他。 在秦野看来,他刚刚出院,就不顾自己的身体,偷偷喝酒,这跟作死没有什么区别。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就算他好好休养,寻遍全世界的名医,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身体慢慢虚弱,形销骨立地躺在病床上,煎熬地忍受着生命流逝的感觉。 沈言归又想起了临终前的那段时光。 他的意识很少清醒,偶尔醒来会感到全身上下都是尖锐的疼痛,这很痛苦,但也在提醒着沈言归他还活着。 只是后来他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也失去了部分记忆,像一坨肉躺在病床上,毫无尊严和体验,只能靠着机器勉强维持生命。 现在重来一次,沈言归看透了命运,也不再恐惧即将到来的死亡,但不代表他会感恩戴德, 毫无怨言地接受。 为什么他会有这样的命运? 为什么他注定要死? 为什么让他重活一次,却什么都没法改变? 为什么,他为什么要承受这些! 这些问题毫无意义,注定得不到答案的,他也不想庸人自扰,强行把这些疑问和情绪压在了心底,但秦野的话将他的假面揭开了一条缝。 所有的愤怒、痛苦、怨恨全都卷土重来,久久萦绕在心头,让沈言归清楚地意识到他之前只是在掩耳盗铃。 他不甘心。 哪怕他强行逼着自己看开,但仍然没有办法接受这狗屁命运! “我只是喝一口酒,没什么事。”眼睫落下浓重的阴影,遮住了眼底的光,语气毫无起伏,像一潭死气沉沉的湖水。 秦野皱起眉头,急声反问道:“可是你刚刚住院,那喝酒对你身体不好,你应该知道这一点,答应过我……” 沈言归打断了他,嗤笑一声:“那又怎么样,喝不喝酒都是一样的。” “怎么会是一样的呢,你的身体……” 看着沈言归轻蔑的态度,秦野摇了摇头,说不下去了。 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陌生的沈言归。 沈言归以前慵懒又散漫,语气轻佻,像一只娇气华贵的狐狸,偶尔恶作剧地用毛茸茸的大尾巴缠住人,从来没有露出过锋利的爪牙,此刻却锋芒毕露,像是站在充满瘴气的荒芜之地,周身萦绕着都是浓黑又阴暗的气息。 是沈言归变了,还是他原来就是这个样子? 秦野突然觉得很可笑,不甘心地反问道:“那你之前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你是在耍我吗?” 话刚问出口,秦野就已经想到了答案。 沈言归一向以逗他为乐,之前说过的话自然也不能当真,这根本也算不上是言而无信。 秦野有种被愚弄欺骗后的愤怒,但更多的是对他自己。 他太蠢了,像个自作多情的跳梁小丑。 他手头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但满心记挂的却是沈言归的身体,紧赶慢赶地回来是想研究沈言归的药膳,结果到头来才知道自己被耍了。 想到这,秦野眼前难以抑制地浮现出沈言归躺在病床上,脆弱的想片纸的样子,实在是想不通,“你真的不在乎自己的身体,哪怕死了,都无所谓吗?” 从小到大,秦野见惯了母亲被病痛折磨的样子,也在医院见了太多生老病死,很多病人都在祈求着一个生的机会,姿态那么卑微,如果死神有实体,他们恐怕已经跪在脚边,为多活一日苦苦挣扎了,而沈言归却全无对生命的尊重,他把所有的东西当成儿戏,供他取乐。 沈言归安静了几秒,也笑了起来,笑得肩膀都在颤抖,格外浮夸,到最后用手扶住吧台,才能勉强站住。 “对呀,”他微微扬着下巴,依旧是那副轻佻的样子,嘴角带笑,眼底却是一片死寂,“不就是喝口酒吗,你何必这么小题大做,我能活多久,我自己心中有数,你又在那……” 沈言归猛地闭上了嘴,用手扶住额头,眉宇间都是痛苦。 他在做什么?为什么要朝秦野发火? 沈言归意识到自己情绪失控了,垂在一侧的手握成拳头,极力的隐忍着。 他现在没法心平气和地跟秦野解释,怕再头脑冲动说出伤人的话,便强行转过身去,朝秦野摆了摆手,“你走。” 此话一出,原本怒气沸腾的气氛立刻降到了冰点。 秦野沉默地看着沈言归的背影,感觉两人明明站得那么近,中间却隔着一条泾渭分明的天堑,他没法到沈言归身边去。 心里的温度渐渐冷却,像是覆盖着一层皑皑白雪,所有的痕迹和过去都被遮住了。 他笑了一声,突然觉得很没意思。 他跟沈言归什么关系都不是,他有什么资格管沈言归,又何必在这自作多情,多管闲事? “我先走了。”秦野的语气像是在正常道别,客气又生疏,仿佛两人只是见了几面的陌生人,连撕破脸面的价值都没有。 秦野毫无留恋地转身离开。 脚步声渐渐远去,沈言归还维持着刚才的动作,时间的流逝变得毫无存在感,过了很久,沈言归才长长地舒了口气。 他用手扶住额头,眉头紧皱,懊恼地捶了下桌子。 他怎么把事情搞成了这样?! ***** 秦野整整三天没有回来,但他的东西还在这。 沈言归抱着手臂在秦野房间里站了一会,长长地叹了口气。 秦野年纪不大,气性倒是不小。 那天晚上吵架的主要原因在于他,是他迁怒了秦野,还说了些有的没的,秦野会生气很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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