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俩难掩失落。 但她们还是谢过欧文神父,然后飞快地离开了,生怕入夜后会被坏人盯上,抢走这本就不多的食物。 欧文神父关上门,将分教廷内部与这周遭格格不入的贵气遮掩住,现在,整条街道再次恢复了它脏污下流的本质。 而一旁摆摊的几个妇女终于看完了戏,颇有些意味犹尽的咂咂嘴,手脚麻利地收拾起没卖完的货物,准备收摊回家。 只是收摊的间隙,还要对刚刚的一幕发表些个人评价: “看吧,我就说,他没戏。” “这个小孩其实已经很漂亮了,但还是比不上三天前的那个。” “那当然了,我是见过他的,有史以来最漂亮的孩子,别说咱们山羊小镇,或许放眼整个瑰夏公国,都找不出第二个这样的长相了!” · 他们口中那个最漂亮的孩子,叫做阿廖沙。 阿廖沙隐约还记得自己很小的时候,家里的生活也是比较富裕的。 但因为他与别的孩子有那么一点不同,使他的父亲并不喜欢他,连带着家里的下人也忽视他,甚至会在夫人的默许下,欺负他的母亲。 是的,阿廖沙的母亲并不是他父亲的夫人,而是一个养在小院里的情妇。 而他也并非是父亲唯一的孩子。 自他出生后,原本还颇受父亲宠爱的母亲因为他身上那些不详的征兆,而被父亲厌弃,某次在夫人的指使下,一个女仆企图给年幼的阿廖沙喂食皂粉,被阿廖沙的母亲发现,她忍无可忍,带着阿廖沙和自己这些年积攒下来的珠宝银钱,逃到了山羊小镇这个法外之地。 母子俩靠变卖财物,在小镇的边缘小心生活着。 只是后来,母亲患上了肺结核,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最终还是撒手人寰。 只剩下年幼的阿廖沙。 他拿着母亲留给他的那一点银钱,请求附近的牧师将他母亲安葬,然后自己跑到了分教廷门口,挥舞着拳头敲开了大门。 大门打开,一束光将阿廖沙的眼睛刺得生疼,他赶忙捂住了脸。 直到一道威严的声音问他,为何敲门,他才缓缓放开手。 阿廖沙惊奇地发现,并不是分教廷内有什么刺眼的光,而是里面太干净了——白色的大理石地面,白色的穹顶,白色的墙。 目之所及,一切都是纯白的,间或点缀着珠宝黄金,这些物品反射出的日光明亮耀眼,难免让一直生活在下等环境里的阿廖沙觉得眼睛被强光冲刷。 同样震惊的还有开门的欧文神父。 他从未见过如此漂亮的孩子,即使衣衫褴褛,脸颊上还有脏污,却依然难以掩其美貌。 欧文神父微微俯下身,温和地问道:“孩子,你多大了?” “八岁,我快满八岁了……现在还是七岁多。”阿廖沙谨记母亲离世前告诉他的话,如果分教廷的神父问起,任何人问起,都要咬死自己八岁不到。 因为教廷只招收八岁以下的孩子成为预备神官。 其实再过几天,阿廖沙就要满十岁了,但他遗传了母亲的纤细骨架,看起来比同龄的孩子小上一圈。 正好像是七八岁大的样子。 听罢,欧文神父更满意了,他仔细地询问了阿廖沙的家庭情况,在得知阿廖沙已经是个孤儿后,毫不犹豫地收下了他。 欧文神父甚至亲自牵着阿廖沙的手,把他带到了分教廷里专门给预备神官们准备的房间,让他今晚上先好好休息,明天再检测光明天赋也不迟——欧文神父认为,长相如此圣洁出众的阿廖沙,绝不可能是个没有光明天赋的普通小孩。 阿廖沙乖乖应下,欧文神父离开后,房间里别的孩子纷纷凑过来和他打招呼,大家一起吃过了晚饭,孩子们又给阿廖沙在大通铺上腾了个位置。 小阿廖沙和这些实际年龄比他还小的孩子们一起度过了平安的一晚。 第二天早上,欧文神父当着分教廷里一众神职人员的面,把阿廖沙叫到了面前,他从一个神官手中接过水晶球,郑重其事地放在了诵经台的软垫上,抱起阿廖沙,将小孩细嫩的双手贴在水晶球上。 霎时,水晶球发出耀眼的金色光芒,使在场所有人都闭上了眼。 几秒后,欧文神父大声宣布道:“他就是我要找的孩子!” …… 测试结束后,欧文神父又带着阿廖沙去了一趟藏书室,让他挑选一本属于自己的《光明颂》。 “《光明颂》是每一个神职人员的入门课本,去挑选一本你喜欢的吧。” 这个时代,每一本书都是由专门的抄书员纯手工抄录再装订的,因此没有两本完全一样的书,而山羊小镇分教廷里的藏书,来源于整个瑰夏公国各个分教廷里淘汰的老古董,版本之间区别不大,倒是装订上五花八门的。 阿廖沙点点头,他其实很怕这个总是严肃着但对他笑眯眯的神父,他总觉得欧文神父对自己的喜爱是有什么深意在里面的。 只是现在尚还年幼的阿廖沙并不明白其中的缘由。 他没有真的去书架前对着那些本就泛黄的旧书挑选,而是随意地从靠近手边的地方抽了一本,然后告诉欧文神父: “神父,我选择这一本,因为我似乎感觉到这本书里有什么力量正在指引我。”
第20章 潘神 闻言,欧文神父脸上的笑容更大了。 他连说了三声好,心中对阿廖沙是愈发的满意——长了一副神赐的美貌,又有着出色的光明天赋,并且对《光明颂》这样的典籍也有感应。 这个孩子,一定会成为他将来爬上主教,甚至是大主教之位的一大助力。 欧文神父抚摸着阿廖沙柔软的发丝,现在,他甚至比给小镇居民们做礼拜时的样子还要和蔼可亲。 “去吧,回宿舍,平时多看看书,明天开始你会和其他预备神官们一起学习法术。” 阿廖沙点头应下。 他明白,欧文神父是他目前安稳生活的倚仗,他必须当个听话的好孩子。 回到宿舍后,阿廖沙正想回床上躺一会儿,却发现,整个大通铺上属于他的那个位置空荡荡的,没有任何被褥。 甚至连床单也是略深色的。 阿廖沙抿抿唇,伸手一摸,果然,是湿的。 这个点,其他孩子们正在上课,整个房间里只有阿廖沙一人,于是他挨着把大通铺的每一个床位都摸了一遍。 只有他的床位上是湿的。 什么情况不言而喻。 阿廖沙明白,是今早上的测试,自己的天赋和欧文神父的另眼相待使别的孩子们感受到了威胁,于是一致决定要排挤他。这种行为其实很好理解,不说别的大城市或是都城,有些预备神官本就是贵族家庭的小孩,但至少在山羊小镇,这个野蛮的地方,会把孩子送来分教廷的,大多是吃不上饭的穷苦人家。 这些孩子们,从小生活在看不到希望的沼泽里,突然有一天,或是因为姣好的容貌,或是因为飘渺的天赋,来到分教廷这样能使他们吃饱饭活得有尊严的地方,一定非常珍惜现在的生活,但阿廖沙的到来又使本来的平静被打破——欧文神父说,阿廖沙才是他要找的孩子,那我们算是什么呢? 于是便出现了类似于“陶片放逐法”的一幕。 阿廖沙并不打算告状或是什么,因为至少现在,他还无法确定自己在欧文神父心中的份量到底有多重,他根本不知道欧文神父究竟要利用他来做什么,只能静观其变。 而他一个人,也绝无法在这种情况下和十几个小孩抗衡,只能被迫接受被排挤的局面。 阿廖沙把他的《光明颂》在放在了窗边的小桌上,去了趟食堂——预备神官们是不能去分教廷的食堂用餐的,到饭点时会有专门负责照顾他们的神官把饭菜送到房间,孩子们会凑在长桌上分享这些食物。 可阿廖沙并不知道这些,他很怕在别的孩子们的排挤下没有饭吃,便打算去食堂里碰碰运气。 “阿廖沙,你要去做什么?”阿廖沙尚未走到食堂,就被一个路过的神官拦下。 这个神官也见证了今早上天赋测试时,阿廖沙激发出的金色光芒,这些成年神官们想得远比小孩们多,他们本身也是会光明法术的,能更深刻地意识到阿廖沙的天赋到底有多么出众,因此,他们的立场和欧文神父是一致的——只要阿廖沙能平平安安的长大,并在此过程中一直保持像这样出色的光明之力,那他有极大的可能会成为教廷的新任圣子。 如此,自己同他交好的话,也能获得职位提升的机会。 对待平民冷漠疏离高高在上的神官,这会儿询问阿廖沙时,和蔼极了。 他甚至微微俯下身子,让阿廖沙能够平视自己。 阿廖沙察觉到了这位神官对他的善意,或者说是优待,略一思索,便把自己的需求说了出来:“您好,我看和我同住的预备神官们都有统一的被子,请问要去哪里领呢?还有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要一点食物。” 阿廖沙揉了揉肚子,神色可怜的看着面前的神官。 “哦,或许是负责照顾你们的那位神官,他还没来得及给你送来。”神官会意,带着阿廖沙去了趟仓库。 过程中,他状似无意地告诉了阿廖沙自己的名字,又谈论了会儿自己目前负责的工作,阿廖沙在一旁听得懵懵懂懂的,但还是点头应下。 他的行为叫这位神官非常满意,亲自将阿廖沙送回了宿舍,又从兜里掏出一小把糖果递过去:“快到午饭时间了,好好吃饭吧,这些糖果给你。”神官温和地说道,“如果之后课业上有什么困难,也可以来找我。” 神官离开后,阿廖沙抱着薄被,艰难地推开宿舍门,却看到,房间里,大长桌上摆放着许多食物,却没有人动——他们所有人,都面无表情地看着阿廖沙。 他们听到了我和那位神官的对话! 阿廖沙立刻反应过来,他把薄被放在一旁,从衣兜里掏出糖果,问大家:“嗨,你们要吃一点糖果吗?” 和阿廖沙想象中冰释前嫌的场景不一样,他们中最大的一个孩子突然走上来,一把抢过所有糖果,然后把阿廖沙推到了地上。 “下/贱的小蹄子,你就是这样迷惑那些神官,好得到一些我们没有的东西的吗?” 又有几个孩子冲上来,把一碗汤泼到阿廖沙的新被子上。 “哎呀,不小心把你的汤洒了。” “没有汤还怎么吃饭呢?面包那么硬。” “我们帮你吃了吧!” 阿廖沙维持着被人推倒的姿势,呆呆看着这些小孩把他的被子弄脏弄湿,又风卷残云般吃完所有食物,半点没给他剩,这会儿正凑在一起,得意洋洋地含着原本属于他一个人的糖果,大声嘲笑阿廖沙愚蠢、下/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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