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泽鹤伸手,摸上楚执露在衣服外的脖颈上的皮肤,“用白绫勒死了林掌门。——可那样的话,林掌门会挣扎,打翻书桌,墨汁飞溅。所以林掌门是被人迷晕了,再被杀害的。当时桌上没有茶盏、香炉里没有燃香、林掌门自然不可能吃什么奇奇怪怪的丹药,所以,凶手是用了迷药洒在白布上,从背后捂住林掌门口鼻,迷晕了林掌门。” 楚泽鹤指尖划过楚执喉结,挑起他的下巴。 楚执呼吸一滞。 楚泽鹤继续低声说:“迷晕林掌门之后那人为何多此一举,勒死林掌门再将他吊上房梁?自然是因为怕林掌门突然醒来。随后,那人收拾了林掌门写的东西,将一切摆回原位,布置成林掌门上吊的样子,悄悄离开。” 楚执觉得耳朵酥酥麻麻的。 “可那门锁……” “你可还记得虹胜焰有火灼之术?”楚泽鹤在他耳边笑了一下,手下移至楚执胸膛,将他嵌入自己怀里,沉声道:“他不必管那锁,只需推门而出,再将锁融死,这样便能给人造成房门被锁的假象。林掌门密室自杀的局面便形成了。” 平心而论,此局不难。可身负火灼之术之人,放眼整个中原或许就他虹胜焰一个,若不知道这点,在外人眼中,此案确实无解。 楚执顺着楚泽鹤的力道靠进他怀里,不解问:“既然虹胜焰与林掌门认识,为什么不让林掌门写些似是而非的话,误导我们呢?” “关于这点,我也不清楚。”楚泽鹤摇摇头,将下巴放在他肩上。 楚执猜测:“或许林掌门未顺虹胜焰之意,而他又时间紧急,只得动手。” 又或许…… 未顺虹胜焰之意不是林掌门,而是第一个目击者! “此事存在介入者。”楚泽鹤灵光一闪,突然想到一个可能。 如果虹胜焰破坏门锁,到众人撞开房门这段时间之内,还有人进过书房呢? 的确,火灼之术只有虹胜焰会用。可若有人能一个人便破开门锁,进入书房。再从书房中走出,将门锁还原成锁死的样子呢? “若虹胜焰用内力融了门锁锁芯,而有人破锁直入,再用某些东西把门封住,也可以造成门被反锁的假象。” 这件事中,除凶手和死者外还有另一个人。 此人亦是第一个见到林掌门尸体的人。他身负极强内力,在门锁已被火焰融化的情况下,用内力震坏门锁,打开房门,知道林掌门不可能上吊自尽,故取出凶手留下的假遗书,打乱了凶手可能布置好的现场。随后离开,精准把控自身内力,让破坏的锁芯铁块重新堵住锁眼,压好锁舌,随后那人离开现场。 至于为什么这么做,应该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身份,等那知晓真相的凶手来找他。 而在所有在场之人当中,有此能力,又有此动机的,应该只有—— “怀尘大师。” 这答案,在楚泽鹤意料之外,却在情理之中。 殊不知如今能有此手段的,除了怀尘,还有楚泽鹤。虹胜焰应该是在两人之间权衡,不知究竟是谁下的手,故而不敢妄动。 虹胜焰可绝对不知道楚泽鹤早已把他老底都扒出七七八八了,在虹胜焰眼中,他恐怕觉得自己还未曾暴露任何身份信息,如今只是被抓住了一个小小马脚,又怎会轻易在楚泽鹤面前露面? 而怀尘大师虽自断一臂,但他内力已至绝顶,虹胜焰摸不透他底细,更不可能轻易出现。 对楚泽鹤来说,这倒是极好的机会。 不过提起怀尘大师,楚泽鹤便无可控制的想到那枚签。 得偿所愿,又复失去——如果说他这辈子最想得到的是什么,那自然是楚执的心。而再次失去,指的不就是前世…… 楚泽鹤不敢再想,唤来影卫把蓝烟音叫来,随后和楚执说:“我们去找怀尘。” 叫上蓝烟音,自然是为了名正言顺用问琴阁名号拜访。 三人走入白虎阁所在院落,敲响了和尚们住的院门。 是怀尘大师亲自开的门。 他虽然脸上已有皱纹,双眸仍然熠熠。白须灰袍,一只袖子空空荡荡垂在身侧。看到站在蓝烟音身后的楚泽鹤,他眼神不可避免的动了动。 楚执上前一步,面无表情挡在楚泽鹤面前,护主本能察觉到怀尘的敌意,双眼冷然对向怀尘。 怀尘敛目低眉,侧身让开院门:“问琴阁蓝施主。” 蓝烟音进门,也乖乖见礼:“怀尘大师。” 进了房间,怀尘让一众弟子都退下。楚泽鹤看了他一眼,没作声。 等房间里就剩他们几人,怀尘大师先开口:“不知诸位施主来此,所为何事?” 蓝烟音和楚执先站起来,躬身退到楚泽鹤身后。只剩楚泽鹤与怀尘相对而坐。 在此情况下,怀尘并无惊讶,只是端正坐着,手里佛珠轻捻,未发出一丝声音。 楚泽鹤抿茶,说:“我知杀死顾朱雀凶手,亦知杀死林掌门凶手。” 怀尘大师面色平淡,单手持着佛珠,垂头道了声佛号。 楚泽鹤又说:“这两人都不在此间室内。” 此话一出,怀尘反而微微睁大了眼睛,看了楚泽鹤一眼。 楚泽鹤见他这模样,挑了挑眉,“大师见我乃二人之主并不惊讶,知我了解两人死亡真相亦无甚表情,却因为我们三人都非真凶而出乎你意料之外……大师莫非原先是在怀疑我?” 怀尘大师严肃摇了摇头:“是贫僧以小人之心多想了。” 楚泽鹤笑了一声,突然有些好奇,多问了一句:“若真如你所猜,那我们此番上门便是杀人灭口。你就不怕?” 怀尘大师道:“贫僧只怕殃及无辜。” 楚泽鹤淡淡道:“好一位颠倒众生相的慈悲剑,佩服。”接着楚泽鹤面目一正,说:“顾朱雀之死与林掌门上吊之事,二者凶手并非同一人。” 楚泽鹤将顾朱雀之死时发生的事情简要说了一遍。继而凤眸一挑,看向怀尘问:“不知大师可否说说第二件凶案?” 他这么问,怀尘便知道楚泽鹤想听什么。怀尘捻须,静静打量楚泽鹤神情。 楚泽鹤面上不显,只大大方方坐着任他打量。 他知道怀尘怀疑自己,毕竟一个陌生人突然出现说起凶案,任谁都不可能一下子相信对方。楚泽鹤已经做好了铩羽而归的准备。谁知,怀尘居然相信了。 过了一会儿,怀尘轻轻点头,将自己所见简单说了出来。 与楚泽鹤所料不差,那日怀尘正好有事去寻林掌门。 江湖儿女,不似王侯将相宅邸中时刻都有下人守着。当时正好书房周围无人,怀尘大师没有多想,只是上前轻轻叩门,见无人应答,正准备回去,却突然发觉门锁有些不对劲——他内力绝顶,只靠听便知门锁响声奇怪。他想了想,俯身去看锁眼,发现锁眼已被封死,原本是锁孔的地方如今只剩一团凝铁。 怀尘又喊了几声林掌门,见无人应答,只得将门锁震断而入,谁知入目便发觉林掌门已经上吊自尽,遗书就放在书桌上。 “遗书上写了什么?”楚泽鹤问。 怀尘敛眉垂首,反问:“施主已知凶手是何人,应当能猜出一二吧?” 楚泽鹤一笑:“大师怀疑我不成?” 怀尘只说:“施主但说无妨。” 楚泽鹤知道怀尘不会轻易相信自己,于是说:“杀死林掌门之凶手,年十五,发丝赤色,会用火灼之术。我与他有些私仇。” 此事涉及冥教,楚泽鹤自然不可能多说。但怀尘一听这描述,反倒表情怔愣一瞬,显然是认识与此描述相符之人。 楚泽鹤注意到他表情,眼神一厉:“大师识得此人?” 怀尘垂首捻佛珠,面色复杂道:“贫僧并不认识此人,只是见过。” “何处?” “灵蛇剑,吕蟒。” 楚泽鹤微愣。心想虹胜焰何时与名不见经传的吕蟒认识? 怀尘轻叹:“老衲倒是忘了,火灼之术。是了,那孩子会火灼之术,融化门锁,自然不在话下。” “大师如何确定你见过的人便是我所说之人?”楚泽鹤谨慎反问,“会火灼之术的赤发之人并不只有一个。” 怀尘大师抬头,苍老的双眼清澈有力的看向楚泽鹤,缓缓道:“贫僧斗胆,敢问施主可是冥教中人?”
第34章 此话一出,楚泽鹤便确定怀尘所见那人是虹胜焰了。 “不错。”楚泽鹤大方承认。 怀尘道了声佛号,将自己所见说了。 那日主持自尽后,怀尘满腔激愤,去寻了吕蟒。他正欲讨个说法,却听见吕蟒正在书房内与人低声交谈。 他武功极高,书房内两人都没注意到他到来,仍旧谈论“冥教”与“蛊虫”之事。怀尘虽然愤怒,却不愿打扰对方谈话,只是寻了个无人的角落坐了。等一盏茶后,他才见到一个红发少年推门而出,运起轻功离开。 那少年眉目俊秀,眼睛大大的,看起来认真又乖巧。他身着箭袖短打,红发扎成小辫子垂在身后,额前刘海垂着,像一只炸毛的小狮子。少年足尖点地,内力一吐,有细小火苗燃起。怀尘并非行走江湖之人,于是特意留了心眼,询问旁人才知那是火灼之术,能以内力成火。正因如此,他记忆颇深,楚泽鹤一说他便想起来了。 荣城、冥教、蛊虫。 蓝烟音一听这些词,登时打起十二分精神——这不正是她没解决的荣城下蛊案吗? 没想到,这件事与剑仙对决中的另一位灵蛇剑还有牵扯。 她心里暗暗记下,决定去找杜小哥问问那吕蟒的底细。 楚泽鹤知道蓝烟音留了心眼,于是只简单问了几句。怀尘当时不愿打探旁人谈话,所以没听到太多。楚泽鹤点点头,问回林掌门的事情。 怀尘将林掌门遗书拿了出来。那遗书端端正正的封着,还没拆开过。 楚泽鹤知道这遗书是假的,也不犹豫,当即启封,自己看了一遍。然后又递给怀尘。 怀尘看完,摇了摇头。 楚泽鹤揣着手,说:“大师这步倒是正好打乱那人计谋。” “‘将琅风令传于李青龙’,若有心人看见这话,恐怕会怀疑李施主了。”怀尘亦严肃道。 琅风派除了这几位弟子外,还有不少长老坐镇。虽然长老大多不理会凡尘事务,但谁做掌门这事还是得他们来决断。林掌门自尽,又没头没尾的留下这样一封遗书,怎么看都觉得事情蹊跷。 “他想将众人视线引向琅风派中,这样一来,连夫人这种外人就会被人慢慢淡忘,谁也不可能去怀疑那丫鬟才是杀死顾朱雀的凶手。” 怀尘赞同:“若不是施主今日所言,贫僧亦不可能怀疑连施主。” 楚泽鹤反问:“大师不怕我在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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