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才不愿意和教主换。但如果主上想要回去,他愿意和主上换。 楚泽鹤微愣,他头枕在楚执肩上,感受那人的心跳,一下一下,慢慢将自己孤独的魂魄拉回躯体。 “换什么?”他闷闷的问。 “……主上的双手刃。”楚执露在黑衣外的肩颈被楚泽鹤说话时温暖的气流激了一下,脑子又开始晕乎乎的,不小心把心里想的实话说了出来:“属下想让主上开心。” 楚泽鹤笑了,苦笑。 “你可知……”楚泽鹤牵起他的手,放在自己胸前,“我是开心的。” 他前世怎么都想不到自己是什么时候送出的那对匕首。今生一直在害怕若不早些送出双手刃,这石头就要和别人跑了。 却没想到,那么早以前,他已经认定了自己。 楚执想抽回手,但楚泽鹤握的很紧,不容置喙的握着。 楚泽鹤继续轻声说:“你可知,我这样抱着你,却觉得不够。” 楚执愣愣站在原地,不明白楚泽鹤的意思。 “我想和你一起找个地方隐居,不再管什么冥教,不再管什么江湖恩怨。只有我和你,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我们一起种黄豆,种绿豆,很快就能结果,院子门前土地上全是豆苗儿……晚上你怕有动物来偷吃,就守一整夜豆苗儿,也守着我……”楚泽鹤抱着他,絮絮叨叨的说着。 他说,楚执听。听完之后,楚执只说:“好。” 只要主上想要,他就会帮主上完成。 楚泽鹤僵住了,半晌,带着哭腔回了句:“笨蛋。” 楚执点点头。十分赞同的“嗯”了一声。 楚泽鹤又笑了,搂着他不撒手。 他孤高了一世,冰冷了一世,从未让人见到脆弱之处,即使楚执看过他最狼狈的模样,他也说不出口。最后那些倾诉的话,只能说给墓碑听。现如今这人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楚泽鹤再也不想当那个高高在上的少教主了,只想搂着他,合翅而栖。 “今日大雪,太冷了,你留下睡。”楚泽鹤说。 自己寝殿烧着地龙,自然是不会冷的。纵然习武之人身负内力,也不能时时刻刻运转。司影堂虽然不会短了影卫吃住,可毕竟楚泽鹤存了私心,当然觉得自己得时时刻刻看着这石头,别让他受委屈了。 楚执点头应了。 他以为的“留下睡”,是指自己隐在房檐,或者主上仁慈给个房梁。 他是影卫,在主上身边只有守护一责,断然没有安眠之理。 谁知楚泽鹤处理完红珠的责罚,在丫鬟的伺候下沐浴之后,指着自己床榻对恭敬站在桌边等候的楚执说:“躺上去。” 刚赶来隐在暗处的萧碣恰好看到这一幕,吓得差点从树上掉下来。 这什么情况?主上要临幸人了? 结果房间里几个丫鬟退下了,楚执跪下了,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那主上刚才那话是对谁说的?这房间里除了下人也没有别人了啊? 萧碣没想到,穆意和乌骨都明白楚执和主上有点什么,就是没告诉他这件事。 他惊讶,楚执更惶恐。 楚执可万万不敢再躺一次主上的床了。他白天趴上去已是冒犯主上,近乎死罪。现在竟要与主上同榻而眠,这是什么道理? “属下不敢,请主上责罚。” 楚泽鹤坐在床上,只说:“你是想让我把你打晕了扔上来,还是自己爬上来?” 楚执不敢劳动主上动手,只想自己把自己打晕了,再自己爬上去,独自一人完成这项人类目前仍无法做到的事情。 他跪在原地,手足无措起来,甚少有表情的脸庞透露出一丝不安。 “请主上责罚。”来来回回就这么一句。 楚泽鹤听了,还真的叹了口气,抬起手来。他穿着纯白里衣,抬手时露出一截小臂,让楚执心里乱了片刻,立刻叩头:“不敢劳主上动手!属下……” “好了。”楚泽鹤笑着放下手摇摇头,“我也累了,今日你已经不听我一次,还要忤逆第二次?” 这话十分严重,楚执一听,面色一僵。 楚泽鹤坐在床上静静等着,雪白赤足踩在地毯上,楚执见了,心里一惊,又想起穆意的话——他竟让主上等着自己! 于是楚执即刻站起身来,解下兵器,低头脱了司影堂黑衣外服,走上前展开被褥服侍楚泽鹤躺下,随后自己视死如归的躺在楚泽鹤旁边,挺直了身子。 床上被褥都是上好的蚕丝羽棉,躺在上面就像躺在云朵中。在被子的海洋里,楚执往日线条分明的脸庞也柔软下来,在楚泽鹤眼中显得极为可爱。他伸手,将躺在外面快要掉到床底下去的人拉回来,与对方相贴。 叱龙香的味道轻飘飘的浮动在两人之中。 楚执听到自己心脏在迅速有力的跳动,在静谧室内这声音尤为清晰。他害怕这声音吵到主上,马上刻意放缓呼吸,带着些许窘迫。 但这声音只在他耳中听来如擂鼓,楚泽鹤自然是听不到的。他只能感觉到楚执身上的暖意,在这雪夜显得尤为熨帖。 楚泽鹤侧躺着去看楚执,仗着自己武功高,在黑夜里用视线描摹对方的容颜。 楚执虽然不太能看见,但总归是不敢轻易睡着的。两人都静静听着窗外簌簌的雪落声,分享被窝里的暖意。 过了片刻,楚泽鹤问:“你拿了我的周礼,为何这么久都不来找我?” 楚执微愣,轻轻转头看向黑暗中楚泽鹤的方向,认真严肃的道:“属下一直为主上尽忠。” 他因为从头学起双手刃,在司影堂只能排进人字辈,没法做地字辈影卫供楚泽鹤驱使。但在冥教外围值守时,他又觉得自己能为楚泽鹤守着冥教,也是不错的一件事。 他为他守这灯火通明的繁华,默默无闻,却甘之如饴。 虽然不见楚泽鹤,但他为那人,为冥教,为那人的冥教挡下无数明枪暗箭,留下数不清的伤痕,每一道都无声昭示着他心之所向。 就像仙鹤栖息时旁边的石头,可能不如明月、不如倒映明月的水面、不如水面上的芦苇一样引人注意,但它立在那里,仙鹤展翅时立在那里,仙鹤休息时立在那里,仙鹤遍体鳞伤时亦在那里,再无转移。 楚泽鹤现在也渐渐明白这男人冷漠严肃的话语中含了多少令他难以把持的真心,他笑了笑,只说:“你呀,你是不是真不知道收了别人周礼,究竟是什么意思?” 楚执愣了,轻轻摇摇头。 “你就一点儿都不明白为何父亲一定要将它换回来?”楚泽鹤戳他,“笨蛋。” 他楚泽鹤好歹是冥教少教主,送出去的东西便是送出去了,哪里还有收回来的道理?可楚如泉豁出老脸也要把这东西换回来,这家伙真没想过打听打听为什么? 楚执被他戳也一点不生气,任由他戳,只说:“不明白。” 楚泽鹤笑了,突然有些感慨:“幸好当时生气,想着作弄父亲,挑了个男子,挑中了你。”随后,他摸索着去握楚执被子里的手,“我从来不信神佛。但此时,我却觉得是他们保佑,把你给了我。” 听到此处,楚执心里一颤。有什么感情再也控制不住,如幼苗般破土而出。 他守了主上的冥教那么久,第一次想守着主上,永远守着主上。 那与楚泽鹤交握的手突然变得敏感细腻起来——他感觉得到主上手指修长有力,坚定的与自己十指交缠,牢牢扣住。 他何曾不是觉得是神佛保佑,让他入了主上的眼?
第19章 楚泽鹤与楚执互诉衷肠的时候,萧碣在鹅毛大雪中怀疑人生。 以萧碣的身份,想的自然多些。比如楚泽鹤让人与自己睡在一起——那怎么可能就是单纯睡觉!主上也是及冠的男人了,邀人同榻,不就是临幸?可这楚执究竟是什么时候入了主上的眼,他怎么什么都不知道?难道凉城事前两人便认识了? 不行,明日得去问问穆意。 这般想着,萧碣见寝殿里黑了下来,丫鬟吹熄蜡烛,退出殿外。 这是主上要睡下了。 萧碣静静听着,寝殿里什么奇怪声音都没有。 他更纳闷儿了,难道两人就是盖着棉被纯聊天? 寝殿内,楚泽鹤知道楚执睡不着,于是干脆伸手拂了他睡穴。 楚执睡着了之后有个习惯楚泽鹤是知道的,那就是侧躺着圈起身体,像只投怀送抱的小兽。 果不其然,过了一会儿,楚执翻身滚进楚执怀里。感受到被楚泽鹤胳膊环着,他安静下来,极其乖巧,一动不动的躺着,沉沉在楚泽鹤怀中睡去。 楚泽鹤搂着他,温柔的亲亲他脸颊。 失去楚执后,他再没能睡个好觉。而今夜,他有预感,自己终于能安眠。 虽说楚执在身边他十分安心,可一想到这人在怀里,楚泽鹤心里更多的是激动,自然是醒得早。 果不其然,第二日,楚泽鹤早早醒了,精神极好,看着怀里的楚执静静睡着,只觉得岁月安好,心都要化了。 精神百倍的楚少教主在楚执的问题上永远是至情至性,有一种想一出是一出的幼稚感。于是楚少教主突然决定要给楚执做一份早餐。 楚泽鹤轻手轻脚穿好衣服出门做饭去了。而红珠进来,看到面无表情从床上坐起来的楚执的时候,瞳孔地震。 少教主呢?我那么大一个少教主呢?你怎么在床上? 楚执此刻青丝披散,衣衫敞开,露出大片肌肉紧实的胸膛,看起来真是有些媚主的样子。只是下一刻,那人眉眼一肃,闪身穿好了衣服,便问:“主上去哪里了?” 身侧床铺还是暖的,主上应该没离开多久。 红珠柔声委屈道:“我怎知?怎么只有你一个人睡在少教主榻上?” 楚执束好司影堂黑衣,刚想出去,就见楚泽鹤回来了。 他今早出去的时候为了不吵醒楚执,自己穿的简单,又因为特意与红珠说过,所以现在身上一身暗银云纹广袖袍,外面披了一件黄黑色鹤麾,在雪中一站,通身气度颇有几分杀伐果断的一方霸主之感。 只是这位霸主因为厨娘坚定不给自己进厨房,颇受打击的回来了。此刻正疑惑探头,看见楚执和红珠两人站在房里,问:“怎么醒了,不多睡一会儿?” 他本来就起得早,多年习惯了。现在时间,冥教大部分人都睡着。 红珠昨天刚被楚泽鹤罚了一顿板子,如今伺候得谨慎小心,听到一点动静就进来了,才和警惕醒来的楚执打了个照面。 楚执跪下行礼:“属下护主不力,请主上责罚。”他迷迷糊糊记得昨晚被主上点了睡穴,万万没想到自己早上竟没感觉到主上离开。护主不力,实在该罚。 楚泽鹤急忙去扶他:“你在司影堂整日东奔西跑,睡得少。以后在我这里就睡多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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