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晚间,孟家人全回来了,今日的事情,也被孟旧玉挑挑拣拣的,告诉了他们。 孟昔昂反应最大,差点没把桌子掀了。 孟夫人则脸色惨白,再是厉害的性子,也比不过真刀真枪的凶险。 孟娇娇则是在听到孟昔昭说,他让身边人去找临江王求救,而临江王避而不见的时候,脸色变得无比难看。 一般人的反应都是立刻去问孟昔昭,先跟他确认一下,他是不是真的不认识太子。 孟昔昭在家人面前回答的斩钉截铁:“当然不认识!众皇子中,我只认识宁王和临江王,唉,这两人却是一个想要我的命,一个对我见死不救……也是奇了怪,前段时间临江王总来找我,对我称兄道弟,怎么现在又是这个态度。” 孟夫人一拍桌子:“自然是因为外人都靠不住!这些王爷公子的,哪个不是只考虑自己,宁王……哼,他现在也算是求仁得仁了,幽禁一生也好,省得我一想到他还锦衣玉食的,就怄气!” 孟旧玉看一眼义愤填膺的孟夫人,然后又看一眼脸上写着“阿娘好棒”的孟昔昭。 孟旧玉:“…………” 他不说话,就低着头,狂喝茶。 孟昔昂则狐疑的看着自己弟弟。 鸡鸣寺……太子……礼佛…… 太子礼佛的事情他也听说过,好像是每个月都过去住几天,住…… 孟昔昂突然瞠目结舌起来,他猛地扭头,看向自己弟弟。 孟昔昭正哄着孟夫人呢,发现大哥看自己,他还甜甜的对大哥笑:“怎么啦?” 孟昔昂:“……没、没什么。” 说是这么说,但他心里已然惊涛骇浪起来。 而且他发现事情能串上了,为什么在鸡鸣寺遇上的那个小厮那么凶,见了达官贵人都没有好脸色,为什么孟昔昭莫名其妙就跟谢家有往来了,就算谢韵喜欢流连瓦子勾栏,以前也没见过他爱跟其他纨绔结交啊,还有为什么孟昔昭遮遮掩掩,嘴里永远没个实话,原来,不是他不愿说,是他实在不能说。 想通以后,孟昔昂倒抽一口气,差点就这么把自己抽过去。 其他人看见他这个样子,十分震惊,还以为过了那么久,终于还是有中毒后遗症了,府里顿时人仰马翻,孟夫人把大夫请来,孟昔昭要跟着一起去,孟昔昂本想抓住他的手,然而一番犹豫,他就没动。 这事太大了!而且看这样子,就是他去问了,二郎也不会说实话,他还是先自己想想、自己想想…… 就这一天,孟家两位主人都开始怀疑人生了。 * 这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 三皇子和林贤妃被驱逐出应天府的事,很快就传开了,但是没人知道他们为什么会被驱逐出去,原本的林大学士,现在也低调起来,干什么都十分谨慎,生怕天寿帝迁怒他。但不迁怒是不可能的,右相递了个札子上去,说是要给官员发放福利,里面就有林大学士的名字,于是,第二天,林大学士被贬成了林学士。 “……” 行吧,至少命保住了,而且也没被彻底踢出官场,只要以后他当自己没有那么一个女儿和外孙,还是能求一个寿终正寝的。 孟昔昭提出的动工申请,本来还需要一点时间,但因为这事在天寿帝面前过了明面,秦非芒又想卖他一个好,就帮了一把,工部很快批准,施工队也轰轰烈烈的干了起来。 孟昔昭去看了一下,别苑不在驿馆一条街,但是离驿馆一条街也不远,就隔着几条巷子,但地段更好,离皇宫也更近。 用扇子给自己扇风,孟昔昭眯着眼,看了一会儿,象征性的对泥瓦匠们说了几句鼓励的话,然后就打道回府,准备回去享受府中的冰盆和凉风。 然而刚一转身,他就看见一个人从自己面前走了过去,有点眼熟,好像是太子身边的人。 庆福把马车拉过来,正要请孟昔昭上车,孟昔昭却突然把扇子合上,一脸的兴致勃勃:“我改主意了,回府有什么意思,我要去转转,找点乐子,你去百花街等我吧。” 附近的泥瓦匠:“……” 说什么找乐子,直接说你打算去女票不就完了吗,这些官,一个个的都忒虚伪。 庆福现在也学聪明了,不管郎君想干什么,听着就是了。 应了一声,庆福自己驾车离开了。 孟昔昭不远不近的跟着前面那个人,直到那人拐进一间民居,孟昔昭在外面站着看了看。 不是小倌巷附近的那个地方,看来是换了个新的。 左右看看没有人,孟昔昭推门进去,郁浮岚站在门口,张侍卫却不在。 孟昔昭歪了歪头,也没多想,只是试探的走过去,见郁浮岚没有拦他,他才推开门。 穿过堂屋,走到里面,孟昔昭才看到太子的身影。 崔冶今日穿着一袭黑衣,人也看着比以前冷了一些。 孟昔昭眨眨眼,朝他作揖:“拜见殿下。” 崔冶抬眸。 “你真是命大。” 孟昔昭笑得十分厚脸皮:“不瞒殿下说,我一直都是这么觉得的,没人的命,能比我的更硬了。” 前世淹死,再一睁眼都能得到第二条命,这不算命硬算什么。 虽说第二条命有点糟心……但只要活着,就是胜利啊。 崔冶看着他脸上的笑,却说:“既如此,便该好好珍惜,哪怕大罗金仙,也经不住一次又一次的劫数。” 孟昔昭看着他,半晌,他走过来,在崔冶对面坐下:“劫数这个词,是道教的用语,代表它是天定的,而我所做的事,是我定的,自然,我还没狂妄到认为自己可以人定胜天,只是,我确实相信自己,可以人定胜人。” 崔冶突然露出一丝茫然,他叫了他的名字:“孟昔昭,你究竟想做什么?” 孟昔昭却没回答他,而是反问:“不如殿下先告诉我,殿下想要做什么?” 崔冶垂眸,过往在他脑海里一瞬间掠过,然后他说道:“我没有想做的事。” 孟昔昭听了,没有多惊讶,只是歪了歪头,对他说:“那我想做的事,可以分给殿下,变成殿下想做的事。” 崔冶笑了:“你当真是什么都不知情,你总是高估我,却不知,我不是你料想的那般厉害,我无法帮你。” 这应该是崔冶第一次跟他交心,说了一句真真正正的实话,可这实话听在耳朵里,总有几分心酸。 孟昔昭怔了怔,他好像也没料到崔冶居然这么妄自菲薄,作为太子,他总该有几分志气,可想想也是,书里的崔冶就从头到尾都没反抗过他的父皇,凭什么到了这,他就变了呢。 至今,孟昔昭仍然不知道崔冶过去是怎么样的,为什么他在宫里那么尴尬。有些怔愣的看着崔冶,突然,他脱口而出:“可是,我需要殿下。” 崔冶一怔。 “除了殿下,不会再有人能够容忍我的汲汲营营,一朝天子一朝臣,哪怕是我,在做了这么多之后,也不可能再让新君摒弃前嫌,不计过往的重用我了。” 如果下一个登基的不是崔冶,孟昔昭的日子一定会十分艰难,毕竟他走的是宠臣路线,宠臣这东西,就跟妃子一样,哪个新皇帝会真心喜爱自己爹的妃子的?又不是变态。 所以,打发的远远的,这是常态,要是再添上点新仇旧恨,找个理由宰了也不是不可能。 孟昔昭此时看起来有些无措,他大概是真的没想到崔冶居然不打算接他的橄榄枝,甚至在出了那等事以后,还想跟他说清了,撇清关系,他的眼睛睁得圆溜溜的,黑白分明的眼珠直直的看着崔冶,像是一只小狗,不明白它的人类好朋友为什么要拒绝它。 然而孟昔昭终究不是小狗,抿了抿唇,他不想再继续待在这了,他怕继续待下去的话,会更加难堪,说到底,还是他想当然了。 孟昔昭起身告辞,眼睛垂着,遮住了里面的情绪,崔冶愣愣的看着他,慢了一拍才站起来,然而孟昔昭跑的飞快,他已经出去了。 郁浮岚见孟昔昭神色有异,愣了一下,他赶紧进去。 然后发现太子也是一样,他这才紧张起来:“殿下,出什么事了,孟少卿为何神色匆忙?” 太子笔直的站着,手握成拳,紧紧的垂在身侧。 孟昔昭平时外放,刚刚的情绪却很内敛,而太子正相反,他是平时情绪内敛,此时此刻,却把所有情绪都显露了出来,愧疚、担心、无措、痛苦。 郁浮岚这辈子就没见过太子这么慌乱的时候,他都快紧张死了,而这时候,他突然看见太子抬起头:“把张硕恭叫来。” 郁浮岚不懂:“叫他做什么?” 刚挨了四十棍,皮开肉绽的,正养伤呢,就是叫了,他好像也过不来啊。 太子拧眉:“我记得他曾说过,扬州有个擅解毒的大夫,叫他过来,我仔细问一问。” 郁浮岚:“…………” 亲娘啊。 太子终于决定要试着解毒了?! 皇后娘娘在上,郁家列祖列宗在上,太子他终于想通了啊! 郁浮岚带着狂喜的表情夺门而出,这时候他就不在乎张硕恭能不能来了,张硕恭爬不起来没关系,他可以把他背来! …… 而另一边,孟昔昭慢慢的走在小路上,一边揉脸,一边叹气。 太子没天寿帝好骗,在他面前,孟昔昭只能沉浸式演戏,但这沉浸式……有点费精力,搞得他后来都真情实感了,心好累哦。
第34章 送亲 自从那天被天寿帝轰出去, 丁醇就再也没进过宫了。 天寿帝仿佛已经遗忘了他,但丁醇知道不可能,等到新的主将传回来大败的消息, 他还是要被天寿帝打包送去南边边境。 说实话,丁醇很不想去。 因为他到现在也不明白, 他们攻打南诏是为了什么。 要说南诏骚扰边境百姓, 但匈奴、月氏、女真,都骚扰啊, 而且匈奴是骚扰的最狠的,绑架大齐百姓, 带回草原上做奴隶和苦工, 进了草原的大齐人活不过三十岁,都在一日日的鞭笞和劳动中丧失了生气。 要说起国仇家恨, 那也是匈奴最严重,中原和匈奴的战争史已经横亘了千年,从秦皇时代就不灭不休, 秦皇为了抵御匈奴, 建立长城,而现在长城在哪?一半都在匈奴手里呢。 …… 南诏就不一样了, 现在它叫南诏, 在中原大乱之前,它叫岭南, 也是中原国土的一部分。南诏皇室趁机占领了那边的土地,但因为民众里汉人占了很大一部分,他们一开始是用怀柔政策的, 就是慢慢同化,甚至还对大齐皇室示好, 并没有想要攻打大齐的意思,也许让他们再发展个五六十年,他们就会反攻大齐了,可现在不是还没反攻吗?在丁醇看来,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完全就是天寿帝一个人挑起来的,他们这群人,只是他的马前卒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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