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瞥他一眼:“你好像变张狂了。” “要当官了嘛,自然也要把架子摆起来。” 崔冶:“这么说,你已经知道你是什么官职了?” 这还真不知道,孟昔昭拱手:“请太子殿下解惑。” 崔冶不喜欢看他规规矩矩的样子,用指节扣了扣桌子,示意孟昔昭坐下,然后他才告诉他:“任命最晚后天就能送到参政府,父皇给你拟的官职是鸿胪寺少卿。” 孟昔昭眨眨眼。 外交部副部长? 嚯,官不小啊。 等等,只是看起来不小而已,实际上鸿胪寺在九寺当中地位很低,因为鸿胪寺的人是跟四国使者打交道的,进入不了核心政治圈,而且,眼下大齐真的很窝囊……除了南诏因为跟大齐打了整整十二年,两国早就是死敌了,没有派使臣过来常驻,剩下四个国家,几乎都能威胁大齐一下,他们的使臣在这边就是大爷,而鸿胪寺,说是跟他们对接,其实就是哄着他们玩的。 哦…… 孟昔昭懂了,一定是他这些日子给天寿帝留下了他很会玩的印象,所以天寿帝脑袋一拍,就把他派这来了。 思绪转变只在一瞬间,看在崔冶的眼里,就是孟昔昭愣了一下,然后开怀的笑起来:“这个起点还真不低,多谢殿下告知,也多谢陛下给我这个机会。” 崔冶拧眉:“虽说这是个正六品的职务,可它并不好当,很容易得罪人。” 要不然这里怎么会空缺着呢,鸿胪寺卿轻易不变动,少卿却隔几个月就换一个,要么是哄不好那群大爷,要么就是自己不愿意当孙子,实在受不了,直接辞官回家了。 孟昔昭呵呵一笑:“无妨,殿下不必为我操心,我从不得罪人,被我得罪的,也从来都不是人。” 崔冶:“……” 既然孟昔昭都这么说了,崔冶也只能作罢,接下来,两人一起吃吃喝喝,崔冶本想解释一下,昨日在宫中,他对孟昔昭态度冷淡的事。 可孟昔昭根本没提,而且看起来一点都不介意,崔冶看了看他,只好也低下头,继续喝酒。 吃饱喝足,崔冶就要走了,出门前,他转过身,问孟昔昭:“你兄长的案子……” 孟昔昭:“一切都交由大理寺,不管审出什么结果,我们孟家都认。” 崔冶表示怀疑:“真的?” 孟昔昭笑着露出八颗牙:“绝对真。” 一看他这笑,崔冶就觉得没那么简单,本来他是想提醒孟昔昭小心大理寺中有人包庇,现在看来,还不如去提醒大理寺,小心孟昔昭给他们下套。 …… 他们这边一片祥和,大理寺却愁云惨淡。 不是证据太少,不好找凶手,而是证据太多了!而且每条都特别直观,直直的就往皇宫里面去了。 封王大典没开始,甚至连风声都没彻底的传出去,现在几个皇子全是住在宫里的,自然,三皇子也住在这里。 孟昔昭当初发难太快,直接就把整个酒楼都扣下了,而且每道菜他都保留的非常好,连上菜托盘都跟着一块交了过来。说实话,要不是这证据如此明显,大理寺都快以为这件事是孟昔昭自己干的了。 证据很明显,就是宫里人干的,至于怀疑对象,也非常明显,毕竟过去这一个多月,只有三皇子当众说过孟昔昭是奸佞小人,孟昔昂是绣花枕头,而他们的爹孟旧玉则是大齐最大的蛀虫,很应该抄家砍头,以儆效尤。 眼看着这证据再查下去,就要查到林贤妃宫里了,大理寺卿紧急叫停。 他们可不是皇城司,一切都为皇帝办事,不管出了什么岔子,都有皇帝保着他们。真跟后宫沾上关系,人家哭一哭就没事了,可他们的官帽就不一定了啊。 遇上这种事,连被称为刚正不阿的大理寺卿都要犹豫一下,自己做不了决定,他就习惯性的要推给下属,“谢幽,这件事就交——” 说一半,大理寺卿突然闭嘴。 他想起谢幽的身份了,轻咳一声,话音一转,“算了,还是留在我这吧。” 谢幽看看上峰那尴尬的脸色,他自己也笑了笑,道一声好,然后就出去了。 * 得到任命的当天,孟昔昭就走马上任。 穿上曲领方心的官服,再戴上官帽,孟昔昭照着镜子,美了一会儿,然后就出门上了马车。 鸿胪寺也在内城,但在内城很边缘的位置上,靠近朱雀门,不远处是北雁大桥,沟通淮河,淮河对岸则是最为大气恢宏的大报恩寺,这是皇家寺庙,过年过节的时候,连皇帝都会跑出来给大报恩寺的佛像上柱香。 大报恩寺绵延几百年了,打鸠摩罗什翻译经书那一年就存在,铁打的寺庙,流水的皇帝,它是绝对不可能换地址的,那就只能是鸿胪寺搬过来,和它作伴。 很难说这是不是故意的,把鸿胪寺的办公地址放在寺庙附近,是不是想借着菩萨的圣光,镇一镇这些外国小鬼啊。 …… 孟昔昭上任第一天,按规矩要先面见自己的上峰,也就是鸿胪寺卿,但他找过去的时候,鸿胪寺卿根本不见他,说是年纪大了,精神不济,要先睡一会儿,让孟昔昭等等。 孟昔昭等个锤子啊,挑挑眉,从窗户外看了看里面的情况,知道这是在给自己下马威,他扭头就走了,而且径直出了鸿胪寺,也不知道去哪了。 鸿胪寺卿韩道真,今年五十来岁,头发半黑半白,他也是个比较有意思的人,他信道教,但在这鸿胪寺一干就好多年,也不知道天天看着大报恩寺香火这么旺盛,他是什么心情。 鸿胪寺地位低,却也自成一派,外面都有的规矩,这里几乎全没有,让身边的人去打发了孟昔昭,他就穿着道袍,继续打坐,等感觉时间差不多了,他才站起来,慢悠悠的出去见他。 到了地方,韩道真缓缓一眨眼。 扭过头,他问下属:“孟昔昭人呢?” 下属:“孟大人一个时辰前就走了,他还给您留了句话。” 韩道真疑惑:“什么话?” 下属犹豫一会儿,还是照实说了:“他说,年纪大,爱睡觉,这是痴呆的先兆,当年他祖父就是这么走的,他一定不会看着您也这样,所以,他准备出去,给您求一本梵文的《长寿经》回来,您亲自写上一百遍,大概就好了。” 韩道真:“…………” 竖子! * 当官了,孟昔昭就不能天天带着丫鬟招摇过市了,孟夫人给他派了个小厮,现在,那小厮被孟昔昭派去买经文了,而他自己,溜溜达达的来到了外城。 都是应天府,但内城和外城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 内城无比繁华,从白到黑灯火通明,秦淮河两岸欢声笑语就没有断绝的时候,街边小贩都簪着花,吆喝着放到现代看都特别时髦的小东西,西城全是达官贵人,东城则是走南闯北商人的天下,而且什么人种都有,哪怕后世的首都,可能都比不上这里。 再看外城,不过一个城墙,就隔绝了所有的纸醉金迷,外城房子明显比内城差一大截,这里的人们脸上沟壑也比内城多,欢声笑语听不见,倒是急匆匆的脚步声很多,百姓来往于内外城之间,都是为了讨生活。 或许这里看起来就足以令人感慨了,但孟昔昭知道,不管内城外城,只要生活在应天府,那这儿的人们就足够幸运了。离开应天府,都不用往远了走,只出去二百里,就能看到人们衣不蔽体,面黄肌瘦,还在跟老天爷抢饭吃。 孟昔昭脱去了官帽和官服,却脱不去身上的贵气,周围人都躲着他走,不躲着他的,则面露财迷,八成是想从他这得到点好处。 不理这些人,孟昔昭顺着上回过来的记忆,找了一会儿,看见那棵几人才能抱住的大柳树,孟昔昭松了口气。 可算是找到了。 时值晌午,詹茴在屋子里缝衣服,祖父在睡午觉,詹不休则站在院子里,在已经有些烈的日头下,只穿一件短打,快速的出拳,打得眼前的桩子砰砰响。 从他四岁开始学武,一直到现在十三年,他每日都练武,即使他知道自己用不上了,可这已经成了习惯,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改掉的。 更何况,他也不想改,他在练武的时候能静心,妹妹和祖父,也喜欢看到他在院子里练武,这能让他们更安心。 一套拳法打完,詹不休擦了擦脸上的汗水,转过身,看到门口倚着的人影,他倏地一停。 孟昔昭观赏完了,抬起两只手,慵懒的拍了拍:“好拳法。” 詹不休第一反应是回头,看妹妹和祖父有没有发现孟昔昭来了,没看到任何动静,他才拧着眉快走几步,把孟昔昭拉出了自家的院子。 他力气是真大,孟昔昭被他拉着转了半个圈,踉跄一步,他叫道:“停停,我自己能走。” 出了院子,詹不休立刻问他:“你来干什么?” 孟昔昭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才抬头看他。 然后,他从自己的袖子里,拿出那份新鲜出炉的任命书:“我是来告诉你,我已经是六品官了。” “你呢?你是打算一辈子在粮仓搬货吗?”
第21章 加班 听了孟昔昭的话, 詹不休下意识的握紧双拳。 “我做什么,与你何干?” 孟昔昭瞥他一眼,眼睛里仿佛写着“你这人真是没趣”。 詹不休面皮有些涨红, 心里也升起了火气,甚至比被人侮辱时更严重。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在孟昔昭面前, 他很难掩藏得住自己的真实情绪,这人只消轻轻的看他一眼, 就能让他感到极大的难堪。 孟昔昭还真不知道男主角对他有这样的“优待”,他要知道的话, 打死他今天也不会来了。收益必须大于付出, 才值得让他走这一趟,孟昔昭这辈子没别的原则, 就一条,坚决不做赔本买卖。 他这么看詹不休,确实是有几分意兴阑珊, 但还不至于失望, 毕竟他也是读过原著的人,他知道詹不休这个人有多能忍。 如果不是三皇子惊鸿一瞥, 看见了詹茴的长相, 想出那么一条毒计,詹不休也不会得罪参政府;如果不是被杀红了眼的孟旧玉死死咬住, 他也不会连夜带着妹妹逃入巴蜀,而他的祖父,更不会为了让他们安全逃跑, 选择留下来打掩护,一把老骨头被抓进大牢, 才两天就断了气;如果不是祖父枉死,他不会脑子一热就决定做反贼,反而被别人利用,不止自己丢了半条命,连妹妹,都为了保护他,选择了自戕。 细数下来,詹不休的发家史,就是一个血泪史,是,到了最后,他成皇帝了,万万人之上,可他也没家了啊,跟随他的部下有着自己的心思,他后宫的女人则代表着各个家族,连他极为信任的几个臣子,包括幕僚崔冶在内,他们都只是合作的关系,而不是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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