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力提金自然命人搜了他身,但绝对搜不到自己身上真正重要的东西——那枚段枕歌留给他的回天丹。 冷清风捂着自己胸前暗袋里放着的回天丹,明白自己随时都能离开。 可他不明白,主人究竟需要他做什么。
第八十八章 为什么主人要说,要等到自己不得不回去的时候才回去? 主人让自己保护陆耀焱,难道自己现在这处境也算保护的一环?可特地让陆耀焱被抓,又是为什么? 在这场战争中,主人究竟站在拿一方? 冷清风闭上眼睛,四肢上皮肉翻卷的伤口又传来绵长且尖锐的疼痛,他明白自己定然睡不着了,故只能再次睁开眼睛沉默的思索段枕歌行为背后的深意。但他很早就懂得,自己八成是想不通的。 旁人无法看透主人,他也看不透主人。只有那一次—— 只有禁地里的那一次交缠,他好似望见了真实的段枕歌。但也只有一瞬,出了禁地后,主人就又变回那个看不透的主人了。 就连那些痕迹,也在回天丹的作用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镜花水月,他什么都得不到,还平添几分妄想。 上天真是爱捉弄人。 他现在只能像曾经无数个日日夜夜一样,靠着思念段枕歌熬过漫长得看不到头的时间。 过了很久,久到冷清风身上伤口都已经疼得麻木了,陆耀焱才终于不哭了。 冷清风才听到他细细簌簌挪动,半响后走过来搭话:“你醒着吗?” 这只是一句客气话,因为冷清风本来就在发呆。 他挪动眼睛,就看见陆耀焱站在离自己三步远的距离,面带戒备的看着他。 见他有反应,陆耀焱眨着即使在黑暗中也能看见的红肿眼睛信誓旦旦道:“你现在武功用不了了,但我有办法让你恢复。” 好似他笃定这样就会让冷清风动心。 冷清风想起段枕歌说过的话,兴致缺缺的闭上眼睛。 他知道陆耀焱在图谋什么,但他是不会背叛段枕歌的。他有回天丹,自己也有。 陆耀焱将他这态度误认为是消极,纠结了片刻,终于凑过来,试图对冷清风这个间接的杀人凶手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你是太子殿下的御影,应该察觉到他伙同外敌吧?现在父亲的旧部——已经死了,知道他伙同外敌的只有我们二人了!我一定要回流月揭发他的阴谋,你想不想跟我一起?” 冷清风睁开眼睛,“你拉上我一起,只是因为你自己根本没办法逃出去吧。” “……是!”陆耀焱咬牙,“但你也是很重要的证人!我知道让你背叛主人是很难的事情——可现在太子殿下走上了错路,他还有机会回头。我不能看着大衍覆灭!” “那你说,主人贵为大衍的太子,大衍覆灭,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这——” 陆耀焱卡壳了。 冷清风道:“你想说服我,就找个好点的理由。” 他不是傻子,他知道即使拒绝陆耀焱,对方还会继续纠缠,甚至开出一些他根本不在乎的丰厚条件。冷清风干脆将这个皮球踢给他,让他在给出一个合理答案前彻底闭嘴。 这也是冷清风疑惑的点——段枕歌究竟为什么要刻意和乌力提金联手抓住陆耀焱,就为了逼陆侯出现?可段枕歌和陆侯无冤无仇,为什么要害他? 冷清风想不明白,干脆把这个问题交给陆耀焱。 反正他们有很多时间。 第二日,乌力提金手下两个侍卫来了。 他们命人吊起陆耀焱,用鞭子将他狠狠打了一顿——并不是为了逼问什么,只是单纯打他泄愤。 他是陆侯的独子,是北地仇人的儿子,北地人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他。 冷清风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幕,并没有发表任何意见。而陆耀焱似乎还沉浸在那一千人因他而死的悲痛之中,又或许他不想在冷清风面前丢脸,所以一开始没什么反应,只低着头默默忍痛。 北地人嫌他无聊,打累了,将注意力转移到冷清风身上——“这不是那刮妲的小狗吗?怎么沦落到这儿了?” 冷清风对他们这样称呼段枕歌十分不喜,但人在屋檐下,他只是皱了皱眉,没有打算口出狂言惹祸上身。 陆耀焱咳了几声:“……原来你们南境军说的那刮妲,是他。” 他经常听到南境俘虏们祈祷时念着这个名字,他一直很奇怪为何南境人会念诵北地邪神之名,没想到原来这名字代指的是段枕歌。 段枕歌给他们带来情报,带来叛徒,甚至很可能还带来物资和金银,他们当然要赞颂他。 两个侍卫哈哈大笑:“莫非你也想当那刮妲的膝上小狗吗?我们殿下已经废了这一只,你要是能活下来,说不定能顶替他呢!” 冷清风沉下脸。 他已经对这两人起了杀心。 陆耀焱不知想到什么,突然来了精神,他摇摇头甩掉脑门上的鲜血,十分仗义道:“你们有种……就冲我来!欺负没有武功的人,算什么!” 冷清风知道,他只是想用苦肉计让自己叛变段枕歌,所以他只是偏过头去闭上眼睛。 另一个侍卫见他一直没动静,抬腿踹了他几脚,“大衍人都是这样柔柔弱弱的么?一个两个,脸皮倒是挺嫩,跟小姑娘似的。那刮妲也是这样。” “那刮妲好看是好看,但我总觉得他一点也不像个正常人。倒像个疯子。” 那两个侍卫用北地的语言继续说了下去,无非就是什么段枕歌虽然长得好看,但是很恐怖。而冷清风和陆耀焱长得倒细皮嫩肉的,扔到北地肯定要打一辈子光棍云云。 两人说着说着,开启这个话题的侍卫好像突然有了什么想法,带着邪笑去抓冷清风的头发。冷清风被他一扯,手脚使不上力气,只能重重摔在地上。 他微微皱了眉,却什么都没说。 那侍卫刚想做什么,另一个带着点犹豫的制止了他。 “殿下不是不让我们动他吗?” “他都成这样了,还不能玩玩?” 侍卫压低声音回答,但牢房狭小,一点声音都会被无限放大。陆耀焱和冷清风武功都不错,因此听得清清楚楚:“……那刮妲可能还要他回去。殿下说可以动手,但不能太过分。谁知道动了他,那刮妲会做什么?” 他们二人和乌力提金在一起,自然也知道段枕歌那奇诡的谋略与城府。他能用短短几封信就帮南境攻下大衍五座城池,也就能用几句话要了他们二人性命。 能跟在乌力提金身边做事,他们二人也不是什么蠢蛋。他们只是小喽啰,没必要为了泄愤得罪一个不知深浅的大衍太子。 更何况……这里不是还有一个能随便打的吗? 两人看了看被吊在空中的陆耀焱,离开了冷清风身边。 没办法羞辱冷清风这个天下第一,他们就将矛头对准了陆耀焱,以双倍的疼痛尽数施加在他身上,才算挣回一口气似的。 陆耀焱被打得很惨,惨到冷清风都觉得应该把回天丹先给他吃。 两个侍卫走后,陆耀焱挨了半日就发起高烧来。冷清风喊了狱卒,狱卒给他们找了南境的军医来看。幸好这军医老爷爷对待俘虏也算人道,给陆耀焱处理了伤口,又去劝那两人如果想要他活着,这几日不要再来找他麻烦。 甚至军医老爷爷还非常好心的为冷清风包扎了手腕和脚腕,虽然冷清风并不需要,但终究还是道了谢。 于是,接下来两日他们也就没被人打扰。 南境人不怎么关押俘虏,有的大衍军被抓进来不过几个时辰就被拉出去砍了。他们两人被关押在最深处,只能听到一些动静,与那些士兵见不上面。 冷清风下意识觉得奇怪——陆耀焱这个主将都被抓住了,大衍军要么撤退要么原地待命。可为什么南境军还能抓到俘虏?难道两军还在交战? 是谁能顶替陆耀焱? 陆耀焱的高热反反复复,冷清风也没时间细想。 他虽然没有贴心到伺候对方,但也不会看着对方死,该灌药的时候捏着他鼻子往里灌,一点都不含糊。 第三日晚上,陆耀焱张开裂了口子的嘴唇,虚弱的用气音喊他。 “冷…清风……” 冷清风以为他又要喝水,端着水碗凑到他面前,缺被他突然抓住手腕。 他手筋尽断,本就使不上力气,端个碗都抖。现在被人一扯,那碗便落在地上,磕崩了个角。 在瓷碗打转的声响中,陆耀焱断断续续道:“有药……在我香囊里……你吃…就能恢复……” 冷清风早就料到他要说回天丹的事,“我不吃,那是唐柔柔留给你的。” 他有主人留给他的,才不吃那个呢。 陆耀焱卡壳片刻,睁着肿起的眼皮看他,“我、我要死了……” “你没有要死,你只是烧糊涂了。”冷清风摸了摸他脉搏,确定他会很顽强的活下去,“想当英雄别找我。” 他一个世家少爷,又怎能明白濒临死亡究竟是什么感觉? 陆耀焱听罢这话,艰难的笑了,“也…也对……你只听殿下的……” 冷清风都打算端着碗走了,结果陆耀焱又问:“你…你是不是喜欢……” 冷清风脊背一僵。 陆耀焱大喘气完,说:“……柔柔。” 冷清风:…… 够了,他受够了。 “等你想喝水的时候再叫我。”冷冷撂下这句话,他又补充了一句,“我留在这里,只是为了主人,跟你和唐柔柔没有半点关系。” 平心而论,他其实很佩服陆耀焱。 陆耀焱虽然蠢了些(这个蠢是相对于段枕歌而言的),但他心性坚韧,受到打击也不气馁。那一千位将士确实因为他的错误而陪葬,但他哭过后就调整好了状态,很快想通了整件事情的根源,并打算鼓动自己这个唯一有破局能力的人同他一起努力。 他很清楚,冷清风加回天丹,就是逃出这里的唯一可能。而揭露段枕歌的阴谋,就是赢得整场战争胜利的前提。 冷清风因此高看他几眼。 这是他自己挣来的,和唐柔柔或段枕歌的请求和命令都没有关系。 当然,他和陆耀焱一样奇怪——既然段枕歌叛变得如此明显,又是为什么要让冷清风保护陆耀焱,还刻意放话来保护冷清风? 没想到,这些问题仍是一团乱麻的时候,两人又遇到了新的问题。 ——南境军乱了。 即使两人身在牢房也能感觉到,看守他们的人越来越少,而牢房外的声音变得杂乱无章起来,时而吵闹得隔着牢房都能听见,时而又寂静得仿佛世界末日。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几天后,突然有一日,乌力提金两个侍卫踹开牢房大门,提着砍刀冲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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