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伤害陆侯和陆耀焱的幕后真凶,自然也在紧锣密鼓的查着。但陆侯被伏击后,也不得不承认陆耀焱受伤之事乃他自己结仇,与旁人无关。 这两件杀案便与段枕歌再无关系了。 另一边,边境战事又起、皇子手足相残,眼见着苍庄帝年事已高,太子之位始终悬而未决,许多官员早就按耐不住,此时纷纷上书,请求苍庄帝立太子以稳国。 段枕歌满意“嗯”了一声,明白自己的势力已得到传信,开始对苍庄帝施压。 这个时候立太子,竞争压力可就太小了。 毕竟剩下的皇子里,及冠的也就只剩他自己。剩下的要么年纪小,要么地位不够。加上十皇子才刚偷鸡不成蚀把米,没害着段枕歌还把自己命都搭进去了,谁敢妄动? 这么多年过去,大家也都明白了——三皇子,绝不是好惹的。 段枕歌点头道:“辛苦你了,即日起碧云掌凤栖宫内务,你接着服侍擢彤一去……噢对了,我已赐了他姓名。从今往后,他便叫冷清风。碧云明日会改御影名册上的信息,向众人宣布此消息。你在他身边服侍,早些知道也好。” 红珠点点头,“奴婢记下了。” 段枕歌又向她了解些冷清风的事,知道对方用了晚膳、沐浴后找王御医看了伤等等,便放心让红珠退下回冷清风身边了。 因为已决定留下冷清风,他在回来路上光明正大把人家当暖炉,补觉非常成功,所以他今夜准备点灯加急处理一部分堆积的公务。 谁知,碧云刚为他泡上浓茶,冷清风就来了。 段枕歌放下手上刚翻开的信封,奇怪问:“何事?” 冷清风御影黑衣穿得一丝不苟,一看就不是来找他抵足夜谈的。 他握紧腰间长剑,垂首问:“主人可需属下守夜?” “我从未排你守夜,你可回去休息。” “主人不睡,属下难眠。” 段枕歌无奈,确认他现在的【人物状态】没有任何不适后,指了指书房一旁靠近自己的椅子,“坐着吧。” 冷清风双眸一亮,似是没想到段枕歌真的允许自己留在他身边。 看来主人言出必行,既然说了要留下自己,就不会再刻意疏远自己了。 于是他忙端端正正坐至一旁,没再出声打扰,只是内心有些紧张的握拳搭在膝盖上。 段枕歌又命碧云上了茶点,再多拿了个毯子给冷清风。 直到他舒适坐好,段枕歌才低头开始解决书案上摆着的信件。 秋夜寂静,只有风拂过宫中树叶的沙沙声响。 香炉在两人身旁,静静辐射着柔和熨帖的暖意。 段枕歌低着头,狼毫笔尖在纸上落下一个个有力的字迹。 等看完几本,他抬头休息,冷清风便扭头看他,好似在等他说些什么,又好似只是关心他是否需要别的东西。 那双金瞳氤氲着柔和的暖意,若江水流淌,波光粼粼。 段枕歌对他笑了笑,又低头去看信件了。他也不知自己是无话可说,还是怕被他那双深情眸子看久了,会产生对方也喜欢自己的错觉。 在很长一段时间,这种无声的陪伴占据了他们大部分相处的时间。 至凌晨,凤栖宫主殿才熄了灯。 早上,段枕歌照例上朝去,冷清风承担起送信的任务,负责把他昨晚处理完的部分送至各位大人身边。 渐渐的,冷清风接手段枕歌在流月的各项联络,而影三十二开始负责除流月外的其余事宜。 段枕歌手下人也慢慢认得,那气质卓绝武功非凡的男子,便是他身边御影,是他的心腹,更是绝对不能得罪的存在。 秋日渐寒,冬日来临。 乌力提金非常给力的贯彻了段枕歌的要求,北地与南境联手欺压大衍的传闻闹得风风雨雨,加上陆侯被北地探子重伤,一时间人人自危。 永和二年十一月,在边境不稳的冲击与各路朝臣请立太子的压力下,苍庄帝终于定了太子人选,让三省拟旨审核,钦天监算好日子,准备于十二月公布。 他选的自然是段枕歌。 旨意公布的前一日,苍庄帝邀段枕歌一同用晚膳。 段枕歌带上冷清风和碧云去了,父子俩久违的促膝长谈了许久。 也正是这一次谈话,让段枕歌明确的感受到一个事实:苍庄帝确实老了。 他就像一直占据了王座多年的狼王,鬓边银丝已现,灵魂疲惫不堪。 他看着段枕歌这个比他更聪慧、更远见卓识、更加年轻的挑战者,面露片刻不甘,却也知道是解脱。 段枕歌审视着他,只觉得他与自己的父亲,何其相似。 在自己独立出段家,凭借自己一直以来的努力、用自己一手创办的公司坐上与段父相对的利益谈判桌时,他在段父眼中看到了类似的光彩。 他们等着被审判,等着被终结。 被自己亲手毁灭的孩子所终结。 檀香燃尽,月上中天,段枕歌告别苍庄帝。 迈出紫宸宫时,他见到了意料之中等在宫外的人——怀昌王。 “见过皇叔。” 怀昌王仍旧一袭紫袍,笑意盈盈,一副闲散王爷做派。 “本王特意来恭贺皇侄。往后,本王可得称皇侄一声‘太子殿下’了。” 朔风冰冷,薄薄的白雪倒映天上明月清辉。怀昌王与段枕歌隔了紫宸殿外的阶梯,一上一下,相对而立。一个如画中艳郎,风姿绰约。一个如玉雕麒麟,芝兰玉树。 段枕歌负手看他。 怀昌王也老了。 他是习武之人,容貌衰老得并不快,但从他的双眸看得出,他早已厌倦了与皇帝虚与委蛇,也厌倦了将一批批影卫送给各路权贵,眼睁睁看着他们因为党派之争自相残杀。 何鹄一站在他身后,看向段枕歌身后的冷清风,如往日般沉默不语。 段枕歌走至怀昌王身边,一笑,“许久未见,皇叔与我倒是生分了。” “生不生分的,倒还谈不上。”怀昌王摸了摸鼻子后拢袖,“这不是做了亏心事,怕你记恨我嘛。” 他半年前假传命令让冷清风出去晃悠一圈,本不算什么。坏就坏在冷雨横插一脚,间接导致段枕歌身处险境。 就算段枕歌不计较,冷清风定然也会耿耿于怀。以对方现在的武功,怀昌王不太确定自己能不能完好活下来。 段枕歌垂首,“往事不必再提,此事我并未同他说过首尾,白惹烦心。过去便过去了,何故追究?” 怀昌王有几分惊讶。 他惊讶于原来段枕歌从不曾戳穿这个谎言,不追究过错,是在担心擢彤一知道后自责懊悔? 他看得出,段枕歌对擢彤一十分特殊,甚至可算得上是宠爱有加。但这么严重的罪责却压下不提,实在是…… “这般……倒是不像你杀伐果决的性格了。”怀昌王饱含深意的看了看他身后的冷清风。 冷清风却没看他,也没注意听两人是否话中有话。 他同何鹄一一样,都在静静的看着对方。 不知道为什么,冷清风总觉得今日的何鹄一……散发着一种莫名的敌意。 虽然作为御影宫副宫主和御影总教习,何鹄一很严肃,和所有御影都不是什么相亲相爱拉小手的关系,但这种带着一丝杀气的敌意,他从未有过,冷清风也从未见过。 这分明是时刻准备战斗的气息。 冷清风金眸中闪过淡淡的不解,但他并不觉得自己感觉错了。
第六十一章 冷清风并无动作,也没有出声警告,是因为他艺高人胆大,森*晚*整*理知道只要自己在,没人能动段枕歌一根汗毛。 段枕歌对这特别的氛围好似并无所察,只笑着转移话题:“我的人,我心中有数。许久未见,月色正好,皇叔可否赏脸,与我一道去何柔酒庄尝尝那新酒‘良宵’?” 怀昌王心照不宣的揭过方才谈论的事情,“好。” 两人趁夜色骑马出宫,都只带了身边御影。 待四人到了地方,掌柜将段枕歌迎至酒庄最高处厢房。此处风景极好,能看到流月万家灯火,星星点点列于眼前。薄薄的积雪压在房顶砖瓦上,勾画一副皇城冬雪图。 冷清风与何鹄一都默不作声站至靠窗的位置,为落座的两人挡下冬日的微凉夜风。 作为酒庄幕后老板,掌柜自是不敢怠慢段枕歌的。 点起炭火、铺上厚毯,他命人一连上了六种新酒,尊尊价值不菲,千金难求。 除“良宵”外,何柔酒庄最出名的便是另外五种:“佳人”、“逍遥”、“八荒”、“长夜尽”和“失即休”。 掌柜正要亲自介绍每种酒的妙处所在,段枕歌便挥退了他,“今日天冷,早些关了店门,让大家都回去歇息吧。” 从刚才苍庄帝特意提点来看,今日他同怀昌王免不了要起冲突。 既然两方身边都有顶级武者,还是早做打算,尽量避免误伤吧。 掌柜哪里听不懂他弦外之音,紧张打量了一眼他面前的怀昌王,应声退下了。 怀昌王撑着下巴看他,悠闲问:“贤侄这是何意?” 段枕歌轻笑,“皇叔也不会相信,父皇方才真的在与我唠家常吧?” 他和苍庄帝,早没什么闲话可说了。 坐太子之位,要学的东西可以日后慢慢学。但有一些十分重要的事情,苍庄帝认为他现在就应该明白。 比如,苍庄帝刚刚便和他仔仔细细说了——御影宫之事。 自太祖建立大衍以来,御影宫就承担着两个责任:一个是守卫段家江山与段氏血脉,另一个,便是监管皇权,保证皇帝不会行差踏错。 这样的分工就必然需要一个前提——那就是御影宫宫主与皇帝,虽都为段家子嗣,但决不能是同一个人。 苍庄帝与怀昌王就是最经典的例子。 只可惜,虽然怀昌王并无太多野心插手朝堂,但他掌控的御影宫始终是苍庄帝心里的一根刺。苍庄帝将其视为敌人多年,深深明白御影宫掣肘对皇帝的影响有多大,于是在很早开始,他就试图将御影宫收入囊中。 但他发现,这是做不到的,或者说,在他这一代,仅凭他一人之力,是无法完成的。 怀昌王自然也发现了他的打算,缓缓接着段枕歌的话道:“所以,陛下想扶持你成为御影宫宫主,让随便一个远不如你的皇子坐皇位。等你掌控御影宫后,便能逼宫上位。届时,御影宫与皇权,皆入一人之手。” 这计划太过大胆,自开国以来,还从没有皇帝敢想过。 毕竟,谁愿意自己的孩子名不正言不顺的继承皇位,担一个杀父弑兄的罪名? 苍庄帝却有这么疯,疯到愿意赌上自己孩子的一切来实现他自己没完成的野心。而且他坚信段枕歌和他一样疯,疯到不夺得皇帝之位决不罢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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