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枕歌大手一挥,直接要求三日一顿,誓要让冷清风赶紧补回来。 又不是他做饭,费什么心力? 想起早上红珠的话,他又道:“碧云,将主殿御厨调两个过来,带去偏殿。” 他平常在外忙碌,也不怎么用凤栖宫的厨房,御厨在主殿仅起到一个造型上的作用,不如把她们派给有需要的人,让她们在偏殿发光发热。 于是,便段枕歌便抱着猫、带着俩厨娘、跟王御医,一行人呼呼啦啦去了偏殿。 这,便是冷清风巳时看到的景象了。 见他过来,冷清风自是有些受宠若惊的,但他不太敢表现出来,只面无表情行礼:“属下参见主人。” 段枕歌让他起身,领他坐下。 一旁的红珠十分机灵,先端茶倒水,后扛起贴身宫女的职责,带着厨娘和养猫的宫人安置去了,俨然是个碧云二号。 见他这般勤劳的架势,段枕歌也对冷清风日常生活放下心来,对王御医道:“劳烦王御医诊治了。” 王御医拱手道:“不敢,还请御影大人稍后。下官准备片刻。” 说完,他从药箱内掏出针灸包,展开,入目处列十三根细长银针,刚淬火炼成,反射着冷光。他又从药箱中拿出配置好的药包,递给身后宫人,吩咐大火煎药,十钱水熬煮。随后拿出压箱底的瓷蓝小手炉摆在桌上,压了香灰后放入药材,点燃。 香雾袅袅,暖意袭来。 等王御医打了手势,冷清风再伸左手放在他拿出来软垫上,右手握拳放在膝头。 在王御医认真准备期间,冷清风和段枕歌几乎就是挨着坐的。表面上二人都没说话,只静静看着。但冷清风心脏跳得有些快,伸手得时候,身心还有一层薄汗。 毕竟他和段枕歌已经三年不曾离得这般近了,突然这般靠近,他连看都不敢往身边看,只能强行盯着王御医的动作,不让自己太过紧张。 别看王御医年纪不森*晚*整*理大,但手法相当老练。 他有条不紊的准备完器具后,先给冷清风号脉,确认对方身体无恙。随后捧着他的手检查了一番,确定了穴道位置,才抽了根银针,扎进他手中,复微微转动银针。 边扎,王御医还贴心的介绍:“此为掌心劳宫穴。捻转入针,大人或许会感到手心发热、手掌发麻。” 捻针片刻,他又取两根银针,从手掌侧边插入,“此为后溪、前谷穴,往劳宫穿刺,交汇内里,经络相通。” 王御医再取几根针,一路扎上冷清风小臂,行经中魁、液门、阳谷、外关等穴位。整的花里胡哨的,但总结起来功效也很简单,就是促进血液循环,打通经脉,加快身体自我修复能力。 与此同时,冷清风双手已被一旁摆着的手炉熏得暖洋洋的,骨骼经络皆舒服了不少,正是有了最好的舒缓效果。 对此,段枕歌表示,没用的知识突然增加了。 他无所事事的坐在一边玩猫,偶尔抬头看看冷清风。 猫咪现在还同他不太熟,被他按着也不敢造次,只能任由他捏扁搓圆。于是他也就有一搭没一搭的摸着猫咪的头,试图找机会和冷清风说几句话。 结果,冷清风自从王御医开始讲解后就听得十分认真,目光紧紧跟随银针的走向,好像扎的不是他自己的胳膊似的。段枕歌想同他说话,又怕打扰他,只能继续低头揉捏手上的猫咪。 王御医双侧取穴,扎完左手扎右手,把冷清风两只胳膊都扎成了大刺猬。 扎完后,需等上半盏茶时间再拔针。 王御医趁这时间让煎药的宫人倒药汤于盆中,复加十钱热水搅匀。准备完,他起针后,冷清风的手已绵软无力,柔若无骨。此刻将手泡入浓稠漆黑的药汤之中,才完成一次治疗。 将手放进盆里,王御医见冷清风并未出现不适,便擦了银针,道:“大人,待汤药凉下后,便可撤开双手,抱炉待温。三日之后,下官再来看望。这三日内,大人切忌用力。” 王御医说完,看了看段枕歌,又补充:“就算是……切菜洗碗之类的活计,也需少做。” 听了这话,冷清风差点破功面露窘迫,好悬没钻进地缝里去。 王御医这么提醒,显然是主人知道自己今早做饭的事,刻意提醒王御医留心了。 他做东西本就是自己凑活几口,现在被主人知道自己只是为了一口吃的而不遵医嘱,真令人难为情。 他绷紧面容,“在下……记住了。” 既然没什么大问题,王御医吩咐清楚接下来要做的一应流程后便告退了。 等他走后,段枕歌见冷清风没王御医的动作可盯着看,只面色冰冷、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坐在原地,他才主动问:“可还住得习惯?” 冷清风双手浸在黑乎乎的汤药中,跟泡鸡爪子似的没法移动,只能点头,沉声答:“承蒙主人关照,属下觉得此处甚好。” “我已同红珠说过,以后若是缺人手,可随时去主殿调派。把这儿当自己家就好,不必见外讲什么尊卑。” 听见这话,冷清风睁大了双眼。 他并不清楚什么是家,自他有记忆起,他就没有经历过家庭的温暖。后来又进了御影宫修炼,牢牢记下了上下尊卑。但此刻,主人竟让他将凤栖宫当家。 也就是说,他可以把主人当成他的家人? 他怯怯抬眼看段枕歌,只见段枕歌垂眸,用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逗着膝上小奶猫,圣洁不似凡人。 这样的仙人,自己怎配?恐怕只有陛下那样的九五至尊、或者唐柔柔那样的医仙弟子,才有资格当主人的家人吧。 他垂了金眸,在内心告诫自己不可造次,垂首应道:“……是。” 主人的温柔与恩情,他都记下了。但那条线,他是绝不能越过的。 他绝不能因这些好意而暴露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不然……他肯定会被赶走。赶走,就意味着他真的再也见不到主人了。 他宁愿这辈子都不说出自己的真心,只要能陪在主人身边就够了。 见他只淡淡应下,段枕歌也摸不准他意思了:这小子在梦里还说着不想走,结果让他把这里当自己家,他也不见得很开心,他到底喜不喜欢这里哇? 男人心,海底针,真令人摸不着头脑。 见他不开心,段枕歌绞尽脑汁想了想哄人的方法,又硬着头皮开口:“我平日里都有事处理,大部分时间不在凤栖宫。若我不在,碧云管事。若碧云也不在,凤栖宫管事权便暂时交给你,一应大事由你定夺,你看如何?” 这几年来,凤栖宫被他管理得如铁桶一块,基本不会出什么大事。给冷清风这么个权力,也就是怕他无聊,给他找点乐子罢了。 不过出于尊敬,他还是将选择权交到了冷清风手里。 怎么样,虽然不能出门,但整个凤栖宫都任他差遣,想打麻将还是扑克还是捉迷藏都任他选,开不开心? 这个权柄极大,但凡是个凤栖宫人恐怕都说不出拒绝的话。 但冷清风明显不在此列。 他非常有自知之明:这么多年,他就只会练剑,其它的东西半点没学。万一管得不好,捅了篓子可怎么办?所以,他本是想拒绝的。 但话到嘴边,他转念一想,主人放心将凤栖宫交给他,不就是信赖他的第一步吗? 主人肯定是在考验他呢! 说不定、说不定只要他通过考验,就能和御影一样跟在主人身边了! 众所周知,这世上没有困难的工作,只有勇敢的狗狗。所以,冷清风用坚定得能捐躯的眼神,在段枕歌一头雾水的热血中接过了这份工作。 “属下定不负主人所托!” “嗯……好。”段枕歌流着冷汗应了,内心十分疑惑:这好像也不是开心的模样啊? 扯着扯着,怎么又扯到任务上去了。 可恶,又不爱钱又不爱权,冷清风到底爱什么,爱反派吗? 搞不清楚男二的真实想法,段枕歌捉着猫揉了半天,憋出一句:“水凉了吗?” 冷清风诚实点头:“凉了。” ……凉了也不早说。 段枕歌将手边的布巾递给他,又喊人进来换热水。 冷清风受宠若惊的将自己黢黑的爪子从黑色药汤中提了出来,接过布巾将手擦干,复用热水洗净。 按王御医的嘱咐,接下来他需再以干热毛巾包裹双手,捧着手炉熏香,直至香炉中的药材燃烧殆尽。 后面这一步本该由宫人代劳,但段枕歌在,便挥退下人,顺手亲自动手了。 他捧着干燥的布巾裹在冷清风手上,仔仔细细包好了,再将香炉塞进他手中。 被段枕歌突然靠过来的时候,冷清风呼吸都摒住了。 两人本来挨得就近,段枕歌伸手帮忙,自然与他有所触碰。虽然只是隔着毛巾碰到手,也足够令冷清风心猿意马。更别提两人肩挨着肩,好似至亲好友般亲密贴贴。他只能盯着段枕歌浓密的睫毛,脑中一片空白。 这样的情状,他只见一同喝酒的冷雨和怀昌王有过。 但他们二人本就关系好,一个是王爷一个是剑仙,没什么尊卑之别。加上俩人喝多了跟俩酒疯子似的,靠在一起抱头对月高歌实属正常。 但主人是当朝陛下嫡子,身份尊贵无匹。而自己只是个小小御影,是主人身边可有可无的存在。可这样的主人,居然亲手为自己做这些事情…… 是不是自己双手好之前,他每天都能期待主人的这份独属于自己的温柔?
第五十一章 段枕歌没想那么多,只觉得修养身体当真精细得紧,这等无微不至的伺候,恐怕只有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闺阁小姐有机会享受。 不然谁能被封印双手这么久还不狂躁啊? 这么一想,冷清风也很不容易呢。 “弄好了。”他把冷清风双手裹好,又把手炉塞给他。抬头看了看眼睛发直的冷清风,疑惑问:“怎么了?” 他这动作有这么惊世骇俗吗?自己也就只是礼贤下士了一点,又不是耍流氓上手搂搂抱抱,没有太过逾矩吧? 怎么男二看他的眼神像是要把他生啃了似的。 “属下、属下……”冷清风偷看主人美貌被发现,身体一僵,慌张岔开话题道:“今日早晨之事,可是红珠告诉主人的?” 刚才王御医说自己做饭的事情,八成就是红珠说出去的。正好借此机会问问主人,看看是否应当给个教训。 “是。”段枕歌没想到他还念着这件事,直言:“你别多心,红珠不是来找我告状的,只是见你早晨连热饭都吃不上,还得自己动手,特意到我面前给你鸣不平了。” 冷清风听出来他有替红珠说话的意思,便绷着脸点点头,“是属下管教不力,让主人见笑。属下并未对此事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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