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忙道:“哎哟,您这真是折煞草民了。陆老爷吩咐过,您来自然不能收银子。” 冷清风知道段枕歌自是不在意这点银子,冷脸道:“我家三殿下赏你的,收着便是。” 说罢,他紧张看了一眼段枕歌,发现对方没什么反应,暗地里松了口气。 哼,他就知道,影三十二叫得,他自然也叫得。 我家殿下,我家殿下……冷清风将这四个字在内心重复了几遍,腰板挺的更直了。 比起段枕歌这个面容艳丽的笑面虎,掌柜的更怕看起来便不好惹的冷清风,他赶紧收下银票陪笑:“是是,谢殿下赏。” 得了令,掌柜的退下,屋内无人,段枕歌含笑看了身后人一眼,“坐吧。” 他如何看不出来,这家伙还记着自己当时嘴瓢说的话。 没想到他之前没问,并不是不在意,而是一直没逮着机会试探自己呢。 真是个小醋包。 小醋包冷清风一本正经坐下,不知道自己的小心思已被看得透透的,还以为自己扳回影三十二一局。 待菜上齐,掌柜道:“殿下若有事便吩咐,草民在外候着。” 说罢,便带着众人退了出去,将房间门关上了。 冷清风已习惯与他一同用饭,此刻先执筷帮他布了菜,待段枕歌动后才开吃。 段枕歌吃的不多,为了等冷清风,吃得比往常慢许多。 自从那日段枕歌说他瘦后,冷清风吃饭就变得积极不少。待吃得差不多,掌柜送来芋泥波波奶茶。 段枕歌将那琉璃杯向冷清风的方向推了推,“尝尝。” 冷清风接过,抿了一口,眼睛亮了。 他见过唐柔柔喝这东西,当时并不明白为何她如此喜欢。今日一尝,只觉得唐柔柔也是可以原谅的。
第三十四章 见他表情,段枕歌问:“喜欢?” 冷清风乖巧点点头。 段枕歌轻笑。 能找到冷清风一种喜好,已算不虚此行。 有仆从入内,将吃完的骨瓷杯盘皆收走,掌柜的奉来上好的老生贡沱和几盘精致茶点,邀请段枕歌留下听曲。 观鹤楼傍晚有曲或舞,伴着泽洲的夜色星光和楼边的晚风湖畔,极为雅致。 段枕歌只道:“多谢掌柜。” 待掌柜退下后,他起身,打开临街的窗户,寒气夹杂着街道的喧嚣一并入耳。 “古玩字画~各位客官看看吧!” “金顶小雀~画眉~上好的鸟!” “玉器瓷器铁器了啊!锅碗瓢盆了啊!” “糖糕!炸麻团!来瞧瞧啊!” …… 冷清风皱眉放开手中杯子,起身问:“主人?” “你坐着便好,我只是看看。” 段枕歌抱臂看了看窗外,仍是人流熙攘,于是决定还是留下听曲的好。 冷清风快步走到他身边,“这些事,可唤属下来做。” 哪有他坐着,让主子站起来开窗的道理? 段枕歌笑笑,带着他走回桌边:“尝些点心。” 冷清风确实还吃得下,他又尝了几个茶点,都觉得挺好吃,便和段枕歌形容哪个更好吃一些,哪个没什么味道。 段枕歌手撑着下颚看他指着那些形状可爱的茶点,如数家珍般一个一个分析,只觉得这般对话也变得有趣起来。街上喧嚣都成了点缀,窗外夕阳颜色慢慢变得红艳金黄,照得冷清风双眸亮亮的,脸颊边的发丝都透着微光。 他说完,便抬眼期待的看着段枕歌,“属下已尝过,主人可以吃这几个好吃的。” 没想到他竟以为自己是要他试雷,段枕歌笑了出来,随后问:“今日你开心吗?” 冷清风见他眉眼弯弯,心脏鼓动:“为何主人这么问?” 跟主人在一起的每一天,他都很开心。 当然,如果能天天这般,只和主人在一起,他就更开心了。 段枕歌解释:“冬节自是与以往不同的,我听说御影宫当日虽照常训练,但晚上会吃些好吃的。你可觉得这些饭菜可口?” 没想到今日竟是特意为自己准备的,冷清风受宠若惊,忙道:“主人何必为属下费心……只要主人赠与,属下都是喜欢的。” 他从小就是孤儿,从未正儿八经过冬节。对他而言,这节日只代表着一年最寒冷的日子,和万家灯火却无自己一席之地的迷茫与麻木。 直到他遇见段枕歌,决定加入御影宫,这个节日才真的代表了吉祥与团圆。 或许冥冥之中,冬节确有祥瑞庇佑。 “你是我御影,这些自是我应做的。”段枕歌道,“出了御影宫做我御影,自得比原先更好些。我可满足你一个愿望,你提便是。” 冷清风没想到竟有这样的好事,他想都不想,说出自己一直向神明祈求的愿望:“属下想永远陪在主人身边!” 段枕歌笑,“你倒真把我当许愿的神仙了?换个简单些、我能马上实现的。” 他话中有话,冷清风听出来了,登时有些愣。 但他不敢多想,毕竟“永远”这个词放在何处都是奢侈的,说不定主人只是怕给不了自己承诺,并不是不想让他一直在身边。 “那属下……可否再想想?森*晚*整*理” “自然可以。” 于是冷清风想啊想啊,连喝奶茶都不认真了。 两人留下听曲,段枕歌见他走神儿,听了一半,就领着人出外逛街。 泽洲渐渐入夜,街上燃起灯烛,伴着前日街道新开的两旁梅花,倒真算得上阳春白雪。 二人静静走着,有稚童跑过身侧、有夫妻携手同游、有商贩叫卖揽客……但慢慢的,长街的繁华成了点缀,遥远的烛火变做星辰,一切声音远去,天地间好似只剩下他们。 冷清风看着眼前人的背影,眼中只剩下段枕歌。 许久后,他突然喊:“主人。” 段枕歌没回头,却应:“嗯?” 冷清风想到自己要什么了。 他说:“属下想,明年冬节,也这样过。” 他更想,每年冬节都这样过。 只有他与主人两个人度过一整天,就好似他内心隐秘的想法成了真,就好似主人真的会与他一生相伴。 如果每一年他许的都是这个愿望,会不会真的就能变成永远? 没想到,段枕歌停步,扭头看他,笑着说:“再换一个吧。” 这便是拒绝。 璀璨灯火让他银白长发染了暖意,蓝眸在冰雪中好似澄澈江海。冷清风觉得他与自己隔了半步,却好似隔了一切。 不知道为什么,听了这句话,他措不及防的鼻头一酸,有很多的委屈涌上心头。 主人总是不愿答应他。 他忍了忍,但还是低下头,落了颗小珍珠。 段枕歌忙走过去,“哎哟,怎么了?” 冷清风呜咽着问:“主人……是不是不想要我了……” 是不是因为不想要了,才带他出来吃东西,出来逛街,权当弥补? 是不是因为不想要了,才连明年今日的承诺都不肯给。 是不是他还不够好,所以主人只勉强的接纳了他。 冬节长街上,万家灯火辉煌,他却像年幼时一样,只能无助的站在街头掉眼泪,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多的家,却没有人愿意要他。 段枕歌为他擦眼泪,听了这话,表情僵硬片刻,勉强笑了,“怎会?” 他好似预估错了冷清风的敏感,误以为他什么都听不出来。可段枕歌不屑撒谎,总不能骗他。 冷清风的要求,不管是永远还是明年,他都无法给出承诺。 甚至不想要他这句话,都是真的。 他终究是要回去的。 冷清风抹了眼泪,红着眼眶问:“那……” 他想问,那是不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够好。 可他张了张口,又不敢问了。 或许他错估了自己在主人心中的地位,其实主人对他温柔,只是因为他是御影,只是因为主人想要他忠心? 是了,他们有讨主人欢心的法子,主人肯定也有让他们忠心的法子。 这些温柔都是假的,主人是骗子。 主人只是并不觉得他是特殊的,所以才拒绝的,并不是因为主人明年就不要他了。 他好伤心,但他不能问。 问了,说明他知道了,主人可能连这些假的都不给了。 “那……”冷清风抿抿唇,换了个问题:“那属下的愿望,能否留着,以后再讨?” 这样,是不是等主人要扔掉自己的时候,他还有机会求上几句? 段枕歌答应:“自是可以。” 冷清风这才略微放下心来。 看他这般模样,段枕歌心里叹了口气。 这儿终究只是他一场黄粱美梦,梦醒了,他就要回去复仇了。 两人各怀心思回了府邸,不约而同没再提起此事。 只段枕歌晚上辗转,冷了,唤来碧云时,才猛然发觉已快天明。 自己竟也是不愿的。 可再不愿,也得回去。 过了冬节,又是赏梅宴。 冷雨自从跟着出去后便不知去向,赴宴时,冷清风独自骑马在外,碧云候在马车内。 没赏梅宴的时候,段枕歌便随意买些新奇玩意儿回府,让冷清风捣鼓捣鼓。 只是冷清风始终不比之前活泼,在段枕歌多了些拘束和小心翼翼,说话都恭敬低着头。 段枕歌虽心中歉意,面上却不表现出来,带着人该玩就玩,两人表面看起来倒是和谐。 相比起泽洲的一片祥和,朝中局势急转直下。 任何敢冒头的皇子,都被苍庄帝以雷霆之势压了下去。也正因如此,后宫一切阴谋都转至暗中进行,段枕歌不在流月,要掌握情况更为困难,晚上休息时间更少。 只是他在马车上补觉时没再唤过冷清风,而是随身带着碧云,让碧云到地方便叫醒他。 怀昌王自然也忙,御影宫在这种事情上最耗费精力。他们每次布防,都需耗费大量精力甄别究竟是敌是友,不慎便会卷入夺嫡风波,被皇帝狠狠扒层皮。故段枕歌也不常见到他。 表面上平静又安稳的生活很快就过去了。 二月中旬,赏梅宴终于结束。 结束那日,冷雨终于回来了,面色却不是很好。只同段枕歌闭起门说了几句话后,便面色阴沉的回了自己厢房。 至二月底,众人准备启程回流月。 私底下,陆老爷找他,面露忧愁,“三殿下,草民听闻陆小侯爷身体抱恙,特命人备了一株千年人参,求三殿下代为转交。” 说罢,他跪下行了大礼。 段枕歌同样面容严肃,“陆老爷有心了,我替陆候多谢陆老爷心意。听闻陆小侯爷已然好转,想来其吉人自有天相。” “多谢殿下,多谢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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