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淡灰色的身影,撑着一把黑色的伞,默默站立在他家楼下。 不是说,他今天有事么。 李十一微微蹙眉,但还是很快披了件外套,走到了楼下。 十一月的冷雨,和着阴阴的风,半轮浅淡的月。 李十一从楼梯口走出来,陈无愁还穿着秋装校服,浅灰色的西服,把他的身形勾勒得笔挺漂亮,他撑着伞的手指微微青白,肩膀上大片的水渍。 李十一得出了结论:“你站在这里很久了。” 陈无愁的嘴比石头都硬:“没有。” 陈无愁没说话,李十一抬起头,看着陈无愁的面孔。 对方脸上没什么表情,李十一仔细地观察了一下,发现了同往日的不一样。 陈无愁的脸色很难看,平日里他生气的时候大概也是这个表情,但是今天看起来格外暗淡一些——这当然是不寻常的,因为多数情况下,陈无愁的臭脸都带着眉宇飞扬的骄矜高傲。 李十一思索了一下:“生病了么?” 陈无愁觉得自己火气更大了:“……没有。” 他顿了顿,还是从兜里掏出了那个红色的丝绒盒子。 李十一接了过去,还没来得及问这是什么,陈无愁已经撑着伞走了。 李十一在原地蹙眉,觉得陈无愁今天整个人都说不出的奇怪。 楼下的灯光晦暗,时灵时不灵,所以他回到了房间才打开。 红色的盒子里是一串做工漂亮的黑玛瑙手串。 上面还有一张薄薄的白色纸片。 李十一打开纸片,上面的字很难看,一看就知道是陈无愁自己的墨宝。 “李十一,生日快乐。” 李十一:“?” 李十一回忆了一下,哦,还真是。 这是他在这个游戏里设定的生日,而不是他本人自己的生日。 李红萍给他过的是阴历生日,今天是他的阳历生日。 至于李十一本人,并没有生日。 李十一从来不知道自己的生卒年月,这还是他第一次收到生日礼物。 李十一觉得挺新奇的,礼貌地发去了问候。 【李十一:谢谢。】 陈无愁很快回了一条消息过来。 【陈无愁:李十一。】 李十一:“?” 陈无愁莫名其妙在微信上打了他的名字。 看起来很正式,是要说些什么吗? 但是直到李十一洗完澡,手机上的消息都是一片空白。 陈无愁并没有继续说下去。 周末上午的补课倒是照旧进行,只是陈无愁变得很沉默,本来闲暇的时候都会聊点天,但是这两天陈无愁都很安静。 李十一不太清楚,想着或许是陈无愁因为什么私事心情不好,并没有过问。 周一的中午,门外又响起了熟悉的骚动。 李十一抬起头,毫不意外地在门口看到了那双熟悉的腿。 他下意识地起身,走了出去。 陈无愁还是照例半靠在走廊栏杆上,头微微垂着,唇色有些苍白,手攥成拳头放在嘴边还咳了几下。 感冒了么。 李十一:“什么事?” 陈无愁抬起眼睛,直直看了他一会儿:“今天不是找你。” 李十一愣了一下。 前桌女生从门口走了出来,显然相当难以置信:“你找我吗?” 陈无愁看着李十一,回答那个女生:“你不是找我去水鸣公园逛吗?周六下午两点,我在那里等你。” 女生脸都红了,低声道:“好。” 她显然非常害羞,说完也不敢直视陈无愁,从李十一身边经过的时候超开心的小声道:“谢谢你李十一!” 李十一:“……” 陈无愁的目光始终没离开过李十一。 李十一的神色却始终没什么变化。 陈无愁的胸口闷痛了起来,他还不死心地看着李十一:“你有没有话要对我说。” 李十一想了想:“周六补课照旧吗?” 陈无愁:“……” 陈无愁忽然笑了,说不上来这个笑有多难看。 “照旧吧。” 他侧过身,从李十一身边走了过去。 李十一:“?” 李十一看着他的背影。 状态这么差,家里遇到什么变故了?
第23章 周末的补习还是中断了。 因为陈无愁的病一直不见好。 周一的时候, 已经看出他的状态不好了。 不过在这个年代,感冒毕竟只是不严重的病症,倒是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结果一直到周五,陈无愁的感冒也还没好。 周五放学时, 李十一班里拖课, 但到放学, 李十一也没有在门口看到陈无愁。 李十一收拾好书包, 走到了十三班的门口。 周五放学的时候是最热闹的, 来来往往的人很多,李十一站在门外望了望,看见陈无愁趴在桌子上。 沈辉看见了他, 冲他招了招手, 然后用手指戳了戳陈无愁,做了一个摊手的表情。 李十一走了进来, 十三班零星几个剩下的人对李十一也还算眼熟, 但是认识的不多,但凡路过都要好奇地多看两眼。 沈辉摇了摇头, 背上书包,跟见了菩萨一样看着李十一:“正好你来了, 我真是拿大少爷一点办法都没有。病得好像越来越严重来了, 这两天让他去医务室也不去, 感觉病毒都集中在脑子里了。” 陈无愁大概是真的病了, 沈辉这样损他都依然无动于衷地把头埋在手臂里。 李十一:“陈无愁, 你还好吗?” 陈无愁没有反应,一动不动。 李十一站立了片刻, 伸手摸向陈无愁的额头。 触手就是滚烫的一片。 李十一声音平静地诊断道:“你发烧了。” 李十一的手就像他的人一样,凉得总有些不寻常。 陈无愁原本烧得有些混沌了, 骤然被一冰,烦躁地“嗯”了一声,不情不愿地坐了起来。 他看起来有些憔悴,但和前几天的面色苍白不同,今天反倒有些不正常的红润——大概是烧的。 李十一:“去校医室吧。” 陈无愁垂下眼眸,冷冷地抗拒:“不去。” 沈辉:“……” 李十一:“……” 沈辉看向李十一,一副“你看吧我就说是脑子烧坏了”的样子。 李十一不喜欢勉强人:“那回家休息吧。” 这回陈无愁没反对了。 他烧得是有点糊涂,但是也没那么虚弱,陈无愁还是站得起来,随便收拾了几本书,背着书包准备出去。 沈辉的目光在李十一和陈无愁身上来回的交错,心情复杂,但感觉此情此景实在是不太适合自己插足,于是他拍了拍李十一的肩膀:“大少爷就交给你了,小的今天伺候得都快折寿了!” 说着,他就“刷”得一下跑了。 李十一:“……” 两个人走到校门口前的分叉口,往前是校门口,往左是自行车棚。 李十一看向陈无愁:“你怎么回去?” 陈无愁的声音不大,语气透着因为身体不舒服所以不由自主发出的不耐烦:“骑车。” 李十一评估了一下他的状态,得出了结论:“不行。” 陈无愁:“?” 李十一伸出手,拉住了陈无愁的手臂,自然地往前走去。 陈无愁本来就没什么力气,李十一伸手一拉就跟着走了,当然……他也完全不想反抗就是了。 李十一叫了出租车,他想起之前喝醉了酒陈无愁都会好心地送他到家,所以这一次他也跟着进了车子。 两个人一起并排坐在后座的时候,李十一才更明显得感受到陈无愁身上的热度。 ……感觉跟坐在火炉边一样。 李十一想开窗吹风,又怕发烧的人吹得头更疼,抬高了一半的手垂下了。 陈无愁一直不说话,低着头,目光有些出神,看不出来在想些什么。 本来就近,几分钟就到了。 两个人下了车,慢慢地走进小区。 一路上,还是一言不发。 李十一倒是习惯了,最近这段时间陈无愁格外安静,于是他一边走一边在心里背单词。 两个人上了楼,陈无愁似乎这才脱了力,也没到卧室,直接在客厅的沙发上就躺下了。 昂贵的沙发格外柔软,人疲惫难受的时候躺进去,就像陷在了棉花里,陈无愁躺下之后便再也不想动了,拿手背挡着眼睛,开始轻轻地喘气。 李十一已经清楚陈无愁家里的陈设了,忍着对几只猫的不适,他轻车熟路地去烧了水。 李十一:“陈无愁,你家里有退烧药么?” 陈无愁没说话,李十一一度以为他睡着了,好半天才有气无力地说了声“没有”。 确实没有,陈无愁其实是很少生病的,本来体质就好锻炼又多,但是这种身体一旦生了病,就容易更严重。 李十一:“我去给你买药。” 陈无愁:“……” 李十一问了他家的密码锁。 门的声音开了又关。 陈无愁遮挡眼睛的手挪开了,他侧躺过来,对着大门的方向,目光沉沉的。 李十一……其实对他挺好的。 但是为什么…… 陈无愁闭上眼睛。 为什么总觉得,只是朋友间的那种好呢。 明明……明明最开始的时候,是他说的喜欢。 陈无愁伸手摸着猫。 为什么要说没有……为什么。 变心了么。 是了,感情这种东西,本来就是一点都不可靠的。 陈无愁闭上眼睛,本来就混乱的大脑又开始运转些乱七八糟的画面,噼里啪啦地作响。 他昏昏沉沉地差点睡着了,门又开了。 陈无愁听到了脚步声,塑料袋摩挲声,倒水声,开药盒声。 他感觉到一双凉丝丝的手在他额头又碰了碰,然后有人往他头下垫了块靠枕,他上半身一下子被抬高了,模模糊糊睁开眼,看见李十一一只手拿着水杯,一只手拿着药片。 李十一:“吃药。” 陈无愁看着药片,皱眉:“……不要。” 李十一:“……” 李十一微微蹙眉,看向陈无愁的脸色,察觉到陈无愁生了病之后似乎格外任性。 人好像多是如此,生病会让人脆弱,脆弱会让人孩子气。 李十一好脾气得像幼师,循循善诱:“啊。” 陈无愁:“……” 陈无愁张嘴:“啊。” 李十一把药片送进他嘴里。 冰凉的指腹摩挲过他滚烫的唇瓣。 陈无愁一瞬间想把这根手指也咬住,让李十一尝尝疼痛的感觉。 李十一拿过水杯。 陈无愁这次倒是配合,直接喝水吞咽了药片。 李十一:“你和老师说一声,病没好之前不要补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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