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种情绪……就叫做不舍啊。 终焉:轮回(现代篇) 铺天盖地的眩晕感让沈宜修整个人都不好了。 眼前的视线渐渐凝实,沈宜修抬眸迷茫地打量着周围…… 我没死? 他怔了怔,抬眼就看到了操场跑道、篮球场、还有远处熟悉的教学楼和宿舍楼。 他穿回来了? 沈宜修傻眼了。 他怎么能穿回来呢! 他还没来得及跟那些深爱他的人说几句话,还没来得及…… 为什么总要对他这么残忍,给了他那么多曾经奢求的,现在却又告诉他,这不过只是一场乌龙。 师尊、师叔、师姐、莫梨和小米,还有沐华、大师兄、莫妖、江染、白卿景、虞星晚、小七…… 那个世界到底是不是真实的? 如果不是的话……那记忆里的那些人,也都是假的么? 这个认知让沈宜修几近崩溃。 心头的酸涩让沈宜修支持不住,一下子红了眼眶。 他低头,任由清澈的泪珠一滴滴砸在自己的腿上。 “真的是,搞什么啊……” 突然,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在沈宜修面前响起。 君七尧怒吼道,“白卿景,你不想打就不想打呗,你一个体育生说自己不会打篮球?糊弄谁呢?” “你看看,还砸到人了!” 他指着低着脑袋的沈宜修,痛心疾首,“我去,你都给人家小学弟砸哭了!” 一身宽松运动装的白卿景凑过来,也忍不住蹙了蹙眉,“啧”了一声,“这脑袋包怎么这么大……” 沈宜修:“……” 沈宜修:“???” 他茫然地抬头,看到面前熟悉的人,傻了眼。 君七尧?白卿景? 不是,他现在脑子有点儿乱…… 沈宜修深深怀疑是自己神经错乱,以至于把修真界的人和现实世界混在了一起,他如今真的有点儿搞不懂自己的情况了。 他是在做梦吗? 君七尧蹲下来小心翼翼地去看沈宜修的脸,“学弟,咋不说话啊,别是被砸傻了吧……” 当两人视线对上的一瞬间,君七尧呼吸滞了滞,瞳孔微微放大,耳朵霎时就红了。 虞星晚边走边把头罩式耳机摘下,不动声色地将君七尧拽起来。 “先带他去医务室。” 君七尧恍然大悟,“对。” 温思琢矮身观察了一下沈宜修脑袋上的包,也不禁有些心疼,不满地瞥了白卿景一眼。 他身边的晏沐华更甚,眼神都快把白卿景扎成筛子了。 江染将沈宜修从地上拉起来,低声问他,“头晕么?” 沈宜修迷迷糊糊地摇了摇头,站起来后的第一反应就是沉默。 一圈少年人,把他围在中间,都低着脑袋。 阴影罩在身上,沈宜修瞬间破防。 这群人怎么都比他高啊! 他都已经一米七八点六了,这群人竟然比他还高,吃什么长得啊! 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 沈宜修试探着问,“你们认识我么?” 众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挥手,“不认识啊。” 沈宜修眯了眯眼,若有似无地扫了他们一眼,见众人没有异象,神色不禁有些低落。 “哦。” 看到沈宜修这副模样,几人都把视线扭开了。 不要暴露! 千万不能暴露啊! 沈宜修突兀地开口,“小七,借我几块晶币。” 君七尧“哦”了一声,翻兜去找。 翻到一半,他沉默了一会儿,捏着一张充满了现代感的卡,僵硬地抬头,笑了笑。 “那个,哈哈,我好像只有学生卡……” 他咽了咽口水,拼命补救言语漏洞,“什么晶币?我不知道啊。” 众人扶额。 这个傻冒! 瞒着沈宜修的计划就此功亏一篑了。 沈宜修气炸了。 这群混蛋! 明知道他会伤心,竟然还瞒着他! 他一句话没说,转身就走。 “阿修!” 几人纷纷跟了上去,对君七尧投以鄙视的眼神。 他们本来准备在不久之后沈宜修生日那天给他一个惊喜的! 生日计划全都因为这家伙泡汤了! 君七尧眼神飘忽,抬头看天。 一行人笑闹着往林间小路上走,男孩子们高大帅气,洋溢着满载的喜悦和快乐。 树叶沙沙作响,好像想要加入他们似的,在阳光下反射着热烈的光芒。 沈宜修眼神恍惚,里面倒映着明媚的笑容和油画般的景色。 或许经历过的一切显得荒诞又异常,但却磨平了心头的霜。 心里的大石头终于稳稳落了地。 晴日高挂,长空万里,少年人的身形在初夏的光影中青春活力。 头顶是骄阳,身边是同窗。 身后,是影子写下的诗行。 终焉:十年(修真篇) 清源宗。 修竹峰。 十里竹海依旧,在春风里滚动着巨大的生命浪潮,带来清纯的竹叶香气和阔远的自由气息,仿若绿色的海浪。 在竹海中央,有一片不大不小的空地。 这片空地上有一块白玉做的碑,上面干干净净,只有一个“修”字。 奇异的是,这里灵植葱郁,灵气逼人,修竹峰浩浩荡荡的鸟群围绕着这片空地旋转飞翔,自由又欢快。 一名红衣男子安安静静地站在玉碑面前,抬手悠悠饮了一口酒,袖口宽大,微微掉落,一截白皙的手腕露出来,白得发光。 叶幼鲤挥挥衣袖,将玉碑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一扫而净。 垂眸摸了摸玉碑上的字,叶幼鲤低骂一声,“臭小子。” 十年了。 这是沈宜修的衣冠冢。 沈宜修当时消散在清源山巅,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哪怕是一块灵魂碎片…… 他们不敢想象沈宜修的结局。 灵魂消逝,或许,那个画一般的人连个转世重生的机会都没有。 当时,白予缘其实并没有跟着沈宜修完全消失,但沈宜修和清源阵法已经足够让白予缘失去所有的反抗能力,跌落在地面上。 花久久哭红了眼,一剑一剑往白予缘身上捅,哭声悲痛,歇斯底里。 鲜血满地,亦染了花久久满手满身,她亲手报了宿仇,却一点儿也不开心。 “把我师弟还回来……” 她的爱人死在了白予缘手里,他的师弟如今重蹈覆辙。 花久久几近崩溃。 回忆让叶幼鲤眼睛酸了酸,他扬了扬下巴,把眼泪憋回去。 心里太过难受,他再次灌了一口酒。 他养了这混小子几十年,还没等沈宜修尽孝呢,这小混蛋就没命了,还让他白发人送黑发人。 小孩儿一片衣角都没留下,他当时翻遍了沈宜修的屋子,才找到一块护身符。 他望着那块护身符良久,一眼就认出来这是当初晏沐华送给他的,他把护身符给了晏沐华,找了其他衣物下葬的。 也算给那孩子……留个念想吧。 叶幼鲤抬眼往竹林里瞄了两眼,微微勾唇,懒洋洋地拍了拍玉碑。 “傻徒弟,走了。” 他转身慢慢往竹林外走,抬手又饮了一口酒。 一阵微风拂过,竹林摇摇晃晃,翠绿的竹叶纷纷扬扬,像是落了一场雨。 …… 虞星晚从竹林里缓缓走了出来,不禁有些无奈。 他使尽浑身解数掩藏自己的气息,却还是被叶幼鲤发现了。 小白狐灵活地跳到墓碑旁边,用脑袋轻轻蹭了蹭,呜呜咽咽,听得人一阵心疼。 视线落在玉碑的“修”字上,虞星晚眸光黯淡了一瞬,缓缓走到玉碑旁边,抬手轻轻蹭了蹭,就像是曾经抚摸那个人儿的脸颊一样。 很轻、很温柔,像对待什么易碎的珠宝。 他轻轻开口,“傻瓜。” 每一年他都会来到这里,陪一陪他傻乎乎的心上人。 沈宜修的一颦一笑、生气的模样、带他离开的坚定,都在十年间萦绕在他的脑海里,久久不散、挥之不去。 沈宜修很爱和他拌嘴,一开始就是。 只不过…… 这次沈宜修再也不能回怼回来了。 别是在默默生气吧? 虞星晚轻笑了一声,屈指敲了敲玉碑表面,一抹痛却突然在心中炸开,绞得他生疼。 这抹钻心的思想从灵魂深处蔓延开来,虞星晚几乎受不住。 他在玉碑边坐下,轻轻倚靠在上面,合眼听竹海林涛。 “阿修,我想你了。” …… 今年是第十年了。 莫妖抚摸着纸上勾勒的圆圈,缓缓垂眸。 那个人给予他新生,将他拉出沼泽,又在他面前消逝。 灵魂消散应该会很疼吧? 沈宜修最怕疼了。 少年太过惊艳,让他根本无法把自己那颗深陷的心拔出来。 于是,这个身影就会在他午夜梦回之中常常出现。 有时候是在笑,有时候是在苦恼,有时候是在跟他生气…… 那么鲜明,就好像从来没有离开过。 莫妖将心上人的名字端端正正地写下来。 “阿修,今晚,你还会到我的梦里来么?” …… 沈宜修曾经住过的屋子里,躲着一个青年人。 清冷的青年缩在床角处的阴影里,双手抱腿,宛如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他的怀里有一块护身符,还有包着的一把佩剑。 护身符的材质其实算不上有多么好,几十年过去,它的表面也不再那么平整,摸上去也有些粗糙,但凭借它的完好程度能看得出来,这块护身符被主人保养得很好。 沈宜修一直把护身符好好地带在身上,那次大战却罕见地没有随身携带。 或许是沈宜修怕护身符被损坏,也许,是沈宜修知道自己最后的结局。 沈宜修走后,水月剑也断了。 平日里大大咧咧的水月看着没心没肺,空有一张嘴,实际上却忠心耿耿,沈宜修的残魂一丝都没有留下,水月干脆地自我了断,任何人也没有来得及阻止。 佩剑对于主人的生命状况最为清楚。 水月剑一断,就意味着剑断人亡,沈宜修也不可能再回来。 晏沐华试着拼了水月好几次,都没有成功。 沈宜修的床脚还有晏沐华小时候刻下的痕迹,上面的画奇奇怪怪,字也歪歪扭扭。 当年的执笔人还不太熟练,把字写的很大很大,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写完整这个字所有的笔画。 清冷的青年枯坐了许久,等到晚霞满天,他才抬起冰凉的手臂,轻轻抚摸上面的字迹。 “喜,欢,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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