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下工时,孔令松有些赞许地说:“米知青,看你这么瘦,体力还挺好,就是猎人走这么久也该累了,你一个城里来的知青居然能挺过来,可以啊。” “我以前也不行,冬天在山里天天陪孔令榆巡山,练出来的。”米乐脸上笑着,心里却被一股难过的情绪占满。 孔令松点点头,“黑子还挺听你的话,你不知道,狗蛋儿养的狗,除了他谁也不听,我倒是头一回见它这么听别人的话。” “它现在是我的狗了,孔令榆把它给我了。”米乐低头,拍了拍靠坐在自己腿边的黑子。 “你都有猎犬了?行。”孔令松看着米乐身上的弩问:“会用吗?” “嗯,孔令榆教我了,我现在三秒能打移动靶,但是还没打过猎物呢。”米乐没敢跟他说孔令榆教他打枪的事,他知道非猎人持枪是违规的。 “哦?那你明天跟我巡林,我看看你打靶怎么样。”孔令松突然对这个城里来的小知青来了兴趣。 他以前就听说过米乐,知道他是青年点里有名的懒汉,之前对他印象并不好,看他能跟孔令榆走这么近,一开始还觉得很奇怪,向来独来独往谁也不理的孔令榆怎么就对这个小懒汉如此另眼相看。 今天相处下来,他发现传言并不全是真的,最起码他不懒,也不笨,对孔令榆也是实心实意,要是他真像自己说的那样对这片山林那么熟悉又敢开枪,或许将来还真能帮到孔令榆。 米乐听他说要看他打靶,倒也没推拒,点点头说:“行。” 他跟大伙打了招呼,先一步带着黑子下了山,却没回家,而是去革委会门口等着,没多久,革委会的工作人员陆续走了出来,他很快就在人群中看到了高小兰。 米乐没急着上前说话,而是不远不近地跟着她,直到高小兰身边的人越来越少,只剩下她一个,他才礼貌地叫住了她。× 高小兰回头看见是米乐还有些意外,但是很快就意识到他为什么来,便不说话,只等米乐开口。 “高小兰,你还记得我吧?”米乐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只能从最无关紧要的地方开始。 “我记得,我让你帮我带过话,不过你好像忘了带。”高小兰脸上带着轻笑,说话的语气却算不上友善,甚至有种盛气凌人的味道。 米乐卡了一下,他总不能说他把话带到了,但是孔令榆没理吧?那样高小兰肯定会更生气。 好在他前世哄女人的手段炉火纯青,很快就反应过来。 “话我帮你带到了呀,你说叫他不要担心,很高兴他能搬回村里,他说让我谢谢你,他,他也挺高兴能搬回村里住的,但是我之后就没见过你,以为不是什么很重要的话,就没特意去找你,然后就忘了,对不起啊。” “真的?他真的这么说?”高小兰闻言眼睛亮了一亮,很快又觉得不对,“那他怎么自己没跟我说?” “你见到他了?”米乐连忙问。 高小兰冷笑,“你今天来找我,不就是因为我能见到他吗?你还挺够哥们义气的。” “嘿嘿,他可能是不好意思,也可能是隔离审查心情不好,你别挑理啊,他现在前途未卜,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哪有心情想别的。” 米乐说的没心情想别的,单纯就是字面意思,但是听在高小兰耳朵里,不知道为什么就红了脸。 她想想米乐说的话也有道理,便道:“说吧,你来找我想做什么?要是打听孔令榆或是让我给你传递重要信息那可不行,我们有工作原则,你不要害我。” “我不害你,我就是想问问他怎么样了。”米乐也知道,就算打听出孔令榆在里面吃不好睡不好,他也没有办法,但他就是想知道。 “他,他不怎么好,他们一直在审他,不让他睡觉,可他什么也不说,我也帮不了他。” 高小兰蹙起秀眉,想到那个油盐不进的孔令榆,心里浮现一丝不悦,她都那么主动示好了,那个呆子却像把她当成跟审查组一样的阶级敌人,不给她任何反应。 米乐心里闷痛了一下,“你,你能帮我带句话吗?” 高小兰厉声道:“我说了不能帮你传递信息。” 米乐马上表示,“不是什么重要信息,你就告诉他,告诉他公主救过来了,家里一切都好,叫他好好配合审查,不用担心。” 他本来想说的是他一切都好,叫孔令榆不要担心,但是这种话说出来太过暧昧,他怕高小兰会觉得奇怪。 现在他没能力帮孔令榆做什么,只觉得如果他能收到自己的消息,心里应该会好一点,在里面的日子也没那么难熬,就像他现在这样,哪怕只是听到一点关于孔令榆的消息,便觉得三天也能挺过去了一样。 高小兰把这句话颠来倒去想了数遍,也没发现有什么重要信息,帮他传话,还能卖孔令榆个好,何乐而不为,便勉为其难地答应下来。 告别高小兰,米乐又去兽医站看了公主,公主已经清醒过来,看到米乐来看它,急得在笼子里转圈圈。 米乐把手伸进笼子,公主就伸出舌头来舔,它虽然因为身上的各种伤口行动不便,精神却属实好了许多,米乐不由在心里赞叹狗子的康复能力。 “大夫,我家公主什么时候能回家?”米乐问。 “快,看它这样,两三天吧,但是回去也得养,它脾摘了,以后吃东西得注意,饱了饿了都不行,也不能吃太油的。”× “三天,”米乐摸摸公主的头,“公主,再过三天你就能回家了,他也能回家了,到时候我和他一起来接你。”
第98章 没有孔令榆的第二天 晚上回了家,米乐先把灶点上,然后开始做饭。 可能是因为他昨晚没有睡,今天一整天都没什么胃口,但是孔令榆说要照顾好自己,他不想让他觉得自己没了他连饭都吃不上,便还是硬逼着自己吃完一整碗饭。 吃完饭,他收拾好碗筷,把屋子里里外外收拾一遍,又自己烧水洗了澡,趴进被窝却怎么也睡不着,不知道为什么精神始终处在一种亢奋状态。 农村做的炕被一般都是单人被褥,以前孔令榆总要跟他在一个被窝里,他觉得挤,现在孔令榆不在了他又觉得空,明明已经是春天,被窝里还是怎么睡都不热。 他几乎是睁眼到天亮,天刚露白,就一轱辘从炕上跳起来,打开半导体去洗漱,过了一会儿,半导体报时六点半。 他照了照镜子,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里仿佛冒着贼光,除此之外完全看不出两晚没睡觉,他也完全感觉不到困,随便吃了口饭就去山里上工。 明天,明天孔令榆就能回来了,三天果然不是很长。 他昨天带了黑子,今天就拉着铁头去山上找孔令松,孔令松满脸惊奇,“铁头你也使唤得动?” “能啊。”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呢?“孔大哥,明天就是第三天了,孔令榆能回来了吧?” 孔令松胸有成竹地保证,“一切尽在掌握。” 米乐闻言很有信心地点点头,跟着孔令松进山。 他们今天的任务是拆除各种陷阱。 去年冬天留下的陷阱金属部分经过一冬已经锈住或损坏,这些要全部拿回大队修理,还有陷坑里的尖桩也要拆除,如果大型动物掉进带尖桩的陷阱必死无疑,不拆除就失去了春季禁猎的意义。 他们一路在山林里走着,孔令松特意错开半步,让米乐走在前面。 米乐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跟孔令松聊着闲话,一边领着他驾轻就熟地在林间穿梭,根本不用孔令松提醒,就能准确找到每一个陷阱,还能熟练地拆掉各种捕兽夹。 走到背风的地方,如果不确定那里是不是有水泡子或沼泽,米乐还会捡大石头扔过去试探。 “行啊小伙子,”孔令松由衷赞许,“你昨天说对山里熟悉,我还以为你吹牛,没想到你真认识路,还会投石问路,挺聪明啊。” 米乐听他这么说也笑了,“孔令榆也说过这话,投石问路,他还骂我鸡贼。” “你这不叫鸡贼,叫谨慎,挺好,猎人就得谨慎。”孔令松笑了,“你说你能打移动靶,练两下我看看。” “行。”米乐从背上拿下十字弩,像模像样调试好,“怎么练?” “现在不让打动物,还是打树,我扔石头,我敲哪儿你打哪儿。”孔令松说。 现在是白天,石头在森林里的目标没有手电光明显,米乐以前从没这么玩儿过,却一点也不怵,“行。” 两个人便练了起来,孔令松扔出一颗石头,米乐的箭紧随其后便会射向那棵树,他虽然两天没睡,精神却始终兴奋着,并没失了平时的水准,十次竟有六七次能射中。 “还行,及格。”孔令松说。 “孔令榆都晚上教我,白天还得再适应适应,要是晚上,我能十中十。”米乐一点也不谦虚。 孔令松听了哈哈大笑,连连称“行”。 因为晚上轮到米乐守夜班,孔令松让他下午回家补觉,吃完中午饭,米乐便下山了。 这次他先去看了公主,然后回家洗了他和孔令榆的衣服,躺在床上想睡觉,精神却还是很矍铄,闭上眼睛就头疼,他在炕上躺得难受,又一个鲤鱼打挺蹦起来,穿上衣服抓了把糖往革委会跑。 这回离下班的时间还要很久,他找个背风的地方蹲着,看着革委会的院子,一间一间猜孔令榆会被关在哪里,心想他要是喊一声不知道孔令榆能不能听见。 他想冲进去找他,但是孔令松说一切尽在掌握,他怕自己乱来他们就不掌握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跑这儿来干什么,就是在家睡不着,呆着闹心,想离孔令榆近点儿,万一他们带孔令榆出来上个厕所什么的呢?他还能看他一眼。 他就这样在革委会门口蹲了快三个小时,终于等到人家都下班了,才又跟在高小兰后面离开。 “你又跟着我干什么?”高小兰怒目而视。 “不干什么,”米乐笑,“你,你吃糖吗?” 他从兜里抓出一大把水果硬糖,硬塞给高小兰,“你吃。” 高小兰一脸不屑,“什么好东西,跟献宝似的,当我是三岁小孩儿么。” “我知道你家条件好,不稀罕这个,但你有是你的,这是我的心意。”米乐拿出自己上辈子跟小姑娘死皮赖脸的劲儿,也不生气,人家说什么他都笑。 高小兰被他逗得噗呲一声红着脸也笑了,“你不就是想问孔令榆嘛,他死不了。” “嗯,”米乐点点头,“他睡觉了吗?他们打他吗?明天他能回家吗?” 他说话时靠在旁边一棵柳树上,一边说一边给高小兰扒了一块糖递给她。 高小兰发现,这个米知青穿上猎户装还挺帅,两条大长腿搭上唇红齿白的脸,竟给人一种风流倜傥的感觉,跟那个孔令榆比起来,待人也和善,只是他的笑容太耀眼,让她这个本就很漂亮的女孩子都无端生出一些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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