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也仅有一瞬。 褚寒峰眸光微转,将视线落在缄口不言的第三人方向。 这种眼神带着某种十分微妙的蕴意。 天生强势的野兽自然而然划分势力范围,对于觊觎自己猎物的侵略者总是给予压倒性的警告,而利爪便藏在那具风轻云淡的漠然面具下蓄势待发。 这几乎给对方一种错觉,自己才是那个无意间闯入禁地的后来者,打扰了本该安宁和谐的融洽氛围。 只是外界都传褚寒峰为人淡漠,似乎没有什么事入得了这位家世显赫的清冷贵公子的眼,加上那副不可多得的好皮囊,便如天上明月…… 无人不希冀分得半寸光辉,却也无人能够将月亮摘采彻底独占。 他像是认错了人,等褚寒峰把眼光挪来后才如梦初醒,心潮起伏瞎扯了个理由离开。 万籁俱寂。 注意到除了候在宴厅门口的侍者和安保人员,露台这一角就只余下他和褚寒峰两个人,余丞喉头轻轻一滚,下颌线条因为绷得过紧现出与平日里截然不同的深刻棱角,连牙关都被咬得不留一丝缝隙。 对面前人的抵触情绪被暴露得一览无余,因为堵在角落的原因而不得脱身。 他被困在桌椅间,偏偏褚寒峰没有半点移脚的意思。 其实褚寒峰虽然看起来清瘦,可胜在体型高挑,而且与那种不健康的瘦不同,得益于良好的生活习惯,这人其实是有料的。 只要脱了衣服便能看见对方身上匀称流畅的肌肉线条,少一分觉得孱羸,多一分又配不上那张冷感十足的脸,骨骼锋利清晰地恰到好处。 前段时间褚寒峰在新上映的悬疑刑侦片中一晃而过的镜头,被海水浸透的沾血白衬衣加上湿发战陨妆,惹得一众粉丝尖叫不已。 这画面在脑海中来得不恰适宜。 余丞随意拿手拨弄下额角的碎发,避开褚寒峰的视线,小声咕哝:“好久不见,你吓我一跳。” 说着,他又忍不住微微仰头查看褚寒峰的反应,没弄明白褚寒峰这是要做什么。 俗话说得好,识时务者为俊杰。体会过因为任意妄为而落得悲惨结局的滋味,余丞深知这一点。 所以不得不强迫自己收敛起浑身利刺,斟酌少顷,连肩膀也不情不愿地耷拉下来,索性面朝褚寒峰踏踏实实坐回柔软舒服的椅子里,摆出一副坦然自若的姿态。 足足沉默了数十秒,彼此间安静得吓人。 直到褚寒峰习惯性一哂,嗓音一如既往的冷淡:“倒也没有很久。” 余丞怔了一下,随即摸了摸鼻尖恭维道:“也是,上回见面都没来得及聊两句,恭喜大明星的新电影票房又刷新记录。” 余丞对天发誓,这话他说得真心诚意。 可进了旁人耳朵里,又莫名多了几分阴阳怪气。 尤其这个旁人还是大明星本人。 褚寒峰耐人寻味地多看了余丞几眼。 这眼神看得余丞浑身不自在,大脑里警铃大作。 下一瞬,便见褚寒峰毫不掩饰自己眼中的嘲讽之意,俊秀锋锐的五官在旁侧光影的照射下凉薄非常。 这是怎么了? 他又把人惹毛了? 褚寒峰实在是非常难伺候,余丞不禁开始怀疑,自己当初不知疲倦地整日往这人眼皮子底下凑,究竟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想了想,余丞解释:“而且都说你忙,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褚寒峰依旧蹙着眉心,丝毫没有被顺毛的意思:“这就是你穿着我的衣服到处乱晃的理由?” 余丞:“?” 什么衣服? 谁的衣服? 余丞下意识低头,端量自己的穿着,最后将注意力放在身上这件不算合身的西装外套上。 这种无标定制的成衣向来都是量身剪裁,早在裴彦叨咕的时候他就已经想到了这一点。 虽然余丞对自己的服装类物品从没个清晰的认识,甚至拆标后没穿过一次就被无情遗忘在衣柜角落的也不在少数。 但是这件外套是孙灿帮他收拾好后,他从宿舍公寓带回来的,自己房间凭空出现一件别人的衣服实在说不过去。 余丞硬着头皮出声:“国民男神真会开玩笑。” 结果褚寒峰轻飘飘回了句:“怎么,从我身上扒下来就是你的了?” 余丞:“???” 这堪比流氓行径的字眼直冲天灵盖,打得余丞猝不及防,嘴比脑袋反应更快:“谁扒你衣服了?!” “你说呢?” 褚寒峰黑沉的眸光在夜色中显得晦涩不明,随后也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鼻息间发出短暂的模糊笑音,嗤道:“余丞,你是真喝断片了还是故意装傻,差点把人打了还被拍下传到网上引起轩然大波,你以为当时是谁把你送回去的?” 余丞人都傻了,大脑一片空白。 这个问题他其实事后早问过孙灿,可那厮讲他把佟时得罪了直接踢椅子走人,等孙灿得了消息赶到现场,他早跑得彻底没影了。 根据后来孙灿找来公寓的情况看,余丞一直默认自己喝醉后应该是直接回去了。 可突然被褚寒峰这么冷嘲热讽了一番,他开始对自己的认知产生巨大怀疑。 鬼使神差的,余丞一言不发低下脑袋,开始翻手机里的最近通话。 看见褚寒峰名字的那一刻,不由自主地睁大了眼。 长串的去电记录都被对方拒接,时间点也卡得刚刚好,正是他与佟时争执不久后。 “我……” 余丞实话实说:“我真的不记得了。” 他的酒量确实不好,可没想到能飘到这种程度。 在褚寒峰兴师问罪前,余丞决定先发制人:“我那天没别的意思,就是喝醉了。” 褚寒峰没应声。 余丞问:“咱们恰好遇见了?你不是没接电话吗?” 褚寒峰盯着他瞧了良久,倏地嘴角浮起一丝冷笑。 他拿过余丞的手机,在余丞措手不及的震惊目光下,点开微信找到自己。 随着指尖轻轻触碰,其中一条语音消息便通过听筒播放出来。 ——“哥,我难受。” 或许是二人都没有说话的缘故,这又轻又软的嗓音便在微弱间,无比清晰地钻进了余丞的耳朵里。 是他的声音。 余丞:“???!” 草! 好踏马恶心!
第07章 可余丞不知道,这短短几个字,轻易便与九年前的某个瞬间重合在一起。 当时的余丞也是这样。 轻软声线带着似有若无的不稳呼吸,就这样随着听筒里嘈杂不堪的背景音,一并传到褚寒峰的耳朵里。 平日里嚣张惯了的小少爷难得乖顺下来,配上醉酒后含糊不清的低哑嗓音,莫名多了几分撒娇的意味。 所以埋藏在记忆深处的星星点点,在不经意间点开那条语音消息的那刻,重新闪耀起薄弱微光。如同随着华灯初上时乍然袭来的那阵凉风,呼啸而过…… 却虚张声势般只卷起一层微不足道的细小尘埃。 只可惜余丞的消息来得突然,听见的不止他一个。 这近乎暧昧的语气激起薛济的莫大兴趣,非得盘根究底问个明白,在面对褚寒峰的再三冷眼后陡然打通任督二脉,揶揄问他:“是那个读书时候就追在你身后跑的弟弟?这都多少年了,我还以为你们没有联系了。” 的确没有多少联系。 后来他去国外念书,就更是如此。 直到—— 去年他在某场电影的首映礼上,匆匆瞥过观众席上满眼认真的俊秀轮廓,虽还残留着当年熟悉的稚气影子,可又很不一样,五官长开后的那种锋利漂亮明显比当初还要吸人眼球。 应该谈不上有多喜欢。 可确实长在他的审美点上。 不然…… 当初也不会在搀搂着少年人走进房间后,由着怀中人胡闹,最后放纵对方拽着他一起倒在那张床上,任似是而非的暧昧气息在彼此间逐渐蔓延。 这回也不该因为薛济一句打趣的玩笑话,真怕这不谙世事的小少爷酒后被人迷迷糊糊捡尸,干脆耐着性子在酒店门口把人拐进了自己的车里。 只是余丞真的很能闹腾。 前一刻还在踢椅子、捋袖子要揍人,下一刻又咕咕哝哝的嘴巴没个消停,骂骂咧咧吐槽了佟时一整路。 短暂的分秒之间,褚寒峰的脑海中闪过很多东西。 包括那个遥远的夜里,少年人触碰到他喉结的炙热指尖,玩弄似的轻轻摁在他的脖颈间,随着交缠的体温和气息,连喉间都萦绕着某种发涩的灼烧感。 以及不久前,喝得酩酊大醉的某人近在咫尺的眉眼。 余丞死死拽着他的外套衣袖不肯松开,被他忍无可忍地捏着发红的两颊威胁,如果再不撒手就把人丢到窗外江里去喂鱼。 不知道是嫌他的语气太凶,还是确实被弄得有些疼了,那人漂亮的瞳孔里露出几丝迷茫微愠的色彩,短暂思考后,连眉心也不满地皱得更紧…… 恍然间,褚寒峰忽然听见余丞格外别扭的声音落下来:“我错了还不行吗?” 褚寒峰静静看向眼前人,二人一站一坐,眸光落下来的时候眼睫也随之微垂,在眸中映出浅淡阴影,显得那乌沉的瞳仁没有丝毫温度。 余丞说:“以前是我的不对……” 虽然他没想起来自己究竟是做了怎样丢人现眼的事情,但只要他滑跪的速度够快,肯定就能多一线生机。 “但那些都已经过去了,”余丞落地有声,“我现在已经看破红尘,准备皈依我佛。” 褚寒峰眼神不动,没吭声。 余丞三指并拢,与耳齐平:“真的!我保证再也不会骚扰你!” 有片刻的沉默。 褚寒峰终于把视线从余丞的脸上挪开,睨了眼余丞的跟前。 桌上尽是好酒好肉不说,甜点的品种也相当齐全,就连照片里喂裴彦吃的那个自助小蛋糕都多拿了两个。 如果非要明说,褚寒峰也不太理解此刻生出的那丝不悦究竟是什么意思。 但也没有必要细想。 他的嘴角勾起微不可见的弧度,神色晦暗:“又在玩什么把戏?” 说着他俯下身,脑海中又闪过那日对方被捏住双颊后瞬间拉下脸来的模样,偏偏因为酒醉后眼底略有失焦,显得懵懂又顽劣,执拗地依旧没放过他那只被攥住许久的袖口。 褚寒峰的目光划过余丞的侧脸,低头凑近对方的耳朵:“下回我轻点还不行吗?” 这声线犹如诱哄,藏着几许耐人寻味的意思,就这么轻飘飘地扫过余丞的耳梢。 余丞:“???” 余丞正打算伸长了胳膊打算脱衣服的手一顿,猛地抬头与褚寒峰对视。 什么轻点?
97 首页 上一页 6 7 8 9 10 1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