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想着,余丞下意识睨了眼身边的薛济。 褚老爷子听起来就是个难对付的主,看如今的情形,恐怕褚世华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小少奶奶确实不好当。 不过薛济家世也不错,又跟褚寒峰竹马一场,大概不是那么好拿捏的主。 这样一想,俩人还挺配。 余丞想得出神,一踏进前院,就被里头歇斯底里的哭声给震撼到了。 其实本来也没什么,伤心难过是人之常情。 可旁边还有几个拍照的,就显得有几分……做作。 老管家做了个请的手势:“小少爷昨天守夜一宿没睡,估计是伤心过度,又累着了,今儿个又烧起来,被我好说歹说才肯去房间里暂时休息一会儿。” 说着便带着二人左绕右绕,在一间房前停住脚。 薛济略点了点头,推门进去。 绕过一扇雕花竹影屏风,余丞见到了穿着一身黑的褚寒峰。 那人平日里的气场本就不近人情,这会儿就显得更冷。 余丞打量着褚寒峰与前段时间比更显瘦削的侧脸,一直没吭声,就听薛济问:“听说你病了?” 褚寒峰目光状似随意一瞥,深深看了眼还杵在薛济身后的余丞,才不紧不慢答:“虎视眈眈的人太多,不病不行。” 余丞一愣,没成想这两人就在自个儿面前兀自聊起天来,连忙提醒:“我在这是不是不太合适?” 薛济也没料到自己不过是随口一提,褚寒峰竟也丝毫不避讳,若有所思的目光在余丞和褚寒峰之间徘徊了须臾,又想起余丞刚才的那番话…… 最终薛济将同情的视线落在褚寒峰的方向,对余丞说:“要不你出去散散步?” 余丞本来也不想在俩人面前多待,破坏薛济朝思暮想的二人世界,登时应和:“行啊。” 结果换来褚寒峰无声的一瞥。 余丞只觉得这眼神凉飕飕的。 想来褚寒峰跟褚老爷子再不亲近,到底是有着血缘关系的,亲人逝世会心情不好总是难免,余丞觉得自己可以理解。 余丞对上褚寒峰的眼,小心翼翼问:“那我方便去看看宋阿姨吗?” 褚寒峰默了两秒才回:“你让管家带你去,就说是我讲的。” “知道了。” 余丞颔首,离开前还犹豫要不要客套几句,让褚寒峰保重身体。 但一想薛济还在,就觉得没那个必要。 他再多嘴,某人的醋坛子怕不是得掀翻了,实在是得不偿失。 如此想着,余丞溜得飞快,留下身后眼神复杂的薛济,以及神态间颇为耐人寻味的褚寒峰。 薛济琢磨了一下自己的用词,迟疑地打破彼此间在当下略显沉默的气氛:“有件事情,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褚寒峰收回定格在余丞离开处的视线,淡淡问:“怎么了?” 薛济实在是纠结的很,决定还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用料:“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缘分天注定?” 褚寒峰微垂眼睑,似乎心里还在想着其它事。 薛济一字一顿道:“强扭的瓜不甜。” 褚寒峰忽地微微一愣,抬眸。 薛济也没管褚寒峰有没有接话,继续说下去:“余丞是挺不错的,就是鱼塘里的鱼有点多,保不准明天就……” 话到一半,忽地被褚寒峰截断。 只见褚寒峰轻轻一笑,指间似是还留恋着某种残余的温度,在敛眼时不经意般摩挲了一下指腹,不以为然道:“没吃到的瓜,怎么知道甜不甜呢?” 薛济的表情忽地空白了一秒。 他认识褚寒峰这么久,就算是曾经意识到这人对余丞理应是特殊的,也很难有这样的时候。 哪怕是对余丞再纵容,再关注…… 也总是显得风轻云淡。 毕竟少有事情能入得了褚寒峰的眼,能够做到多提一嘴、多问一句的程度,已经算是很不容易了。 仿佛能牵动对方情绪的人与物终究少之又少,“得到”与“失去”于对方来讲,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就像前不久他为了褚世华那凭空出现的私生子,替褚寒峰急得要死,偏偏当事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连那笔庞大资产都视如尘土,当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唯独刚刚那似笑非笑的眼神,竟让人觉得有种不寒而栗的滋味—— 薛济突然觉得余丞如果再继续像这样浪下去,怕是要完。 另一边,余丞浑然不知薛济对自己未来生活的担忧,整个人因为见到宋非晚而心情大好。 尤其是得知宋非晚的身体状况并没有网上说的那样糟糕,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不管宋非晚和余征祥之间的关系如何,相隔这么多年,宋非晚仍旧对他挺好的。 只是宋非晚也没料到余丞会出现在这里,乃至初见余丞找上门时还有些疑虑,直到得知对方是跟着薛济一起来的,才稍微放松了一些。 用宋非晚的话说,这里人多事杂,总怕出点乱子。 但有薛济在,褚家之间再不合,也总不能牵扯到薛济的头上,平白给自己制造麻烦。 聊着聊着,宋非晚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对了,薛济平时跟寒峰的关系好,也不知道他有没有跟你提过……” 余丞手里端着宋非晚刚刚替自己沏好的茶,小抿了一口,乖巧坐等宋非晚把话说完。 宋非晚问:“听说寒峰最近交男朋友了,你知道是谁吗?” 余丞喉头一哽,差点被喉间的茶水呛死。 余丞:“……” 余丞不动声色清了下嗓子,不确定宋非晚究竟是从哪里听到的这个消息。 “是吗?”余丞故作镇定摇头,“我没有听说啊。” 宋非晚点头。 他这儿子本就是个心里容易藏事的人,旁人不知道也很正常。 若不是被她不小心撞见,怕是连她都至今还蒙在鼓里。 这种事情,多想也无益。 宋非晚随意换了个话题:“你说跟薛济一起来的,怎么也没看见他人?” 余丞回:“薛总在寒峰哥那儿呢,大概是两个人想单独聊聊天吧。” 宋非晚眉梢轻抬:“故意把你支开了吗?” 余丞没吭声,不置可否。 宋非晚若有所思问:“你觉得他们俩关系怎么样?” 余丞实在是为难,偏偏宋非晚又非得问个究竟。 他只能委婉道:“您不是刚刚也说嘛,薛总跟寒峰哥关系挺好的啊,毕竟两个人从小就认识,一起长大知根知底的……” 宋非晚忽地一怔。 余丞说:“这种事情,说不定您去问问薛总,他可能会更清楚?” 宋非晚沉吟半晌:“算了。” 稍顿,才无可奈何道:“年轻人的事情,自己喜欢就好,只要他们开心,我倒没什么意见。” 余丞点点头,没说话。 宋非晚笑:“倒是你,之前跟姓裴的那小子……” 余丞心里咯噔一下,连忙打断:“我那时候真没撒谎,都是网上乱传的。” “知道了,”宋非晚眉眼弯弯,“不过我倒还挺意外的,星河居然跟你挺熟。” 余丞:“?” 余丞茫然眨眼,才反应过来宋非晚说的是谢星河。 宋非晚:“昨天他来看我,忽然跟我提起了你。” 余丞:“啊?” 宋非晚:“大概是看了那档综艺节目,说起我想认你做干儿子的那件事,就讲找机会可以为我引荐一下,约出来一起吃顿饭,不过得等过段时间了。” 余丞:“……” 宋非晚莞尔道:“你觉得怎么样?” 余丞一阵哑然,顿时有些胸闷。 实在是…… 不怎么样。 余丞也没有搞懂,好不容易应付完薛济…… 这个谢星河又是闹得哪一出? 莫非是真以为宋非晚想认他做干儿子? 做了宋非晚的干儿子,他和褚寒峰就变成了兄弟…… 他就不能再对褚寒峰有任何遐想? 是这样? 就很离谱。 余丞莫名其妙,为了他一个小炮灰,至于么? 这一个接着一个的,是都疯了吗?!
第38章 这个话题真的没法继续聊。 况且宋非晚这几天忙得很, 他再继续待下去,就得打扰到别人休息了。 余丞叮咛了几句让宋非晚早些休息,便退出了房门回去找薛济。 山里的温度明显低了许多,尤其是晚上, 刺骨的霜风有些迷眼睛, 吹得满宅的白灯笼呼啦啦乱转。 余丞不由地脚步加快, 可这会儿没人带路, 兜兜转转竟走岔了廊道, 不知怎地就路过了主厅的灵堂。 那场哭天喊地的闹剧明显已经收场,人基本上都散了,唯有桌案上的香烛不断,偶有夜风掠近, 那几抹温黄烛光便顺着风的方向一抖,映得墙上的影子都一起扭曲晃动。 那阵香火气也是这时飘到余丞鼻间的。 莫名其妙的,他突然想起了原书里的余征祥。 抑郁不得志, 最后连个送终的人都没有。 很多人都说死者在心脏彻底停止、大脑完全死亡后,灵魂还会在这个世界上逗留七天, 其实这种东西余丞是不信的。 可如今稀奇古怪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他又忍不住总是会想,若是按照梦里的剧情一直走下去, 那时候的余征祥岂不是很难受。 身前没个陪的人也就算了, 弥留之际知道他的惨样, 是不是会心疼的连魂都不得安宁。 出神间,余丞倏地看见站立在桌案一侧,默默续着线香的褚寒峰。 他其实只是随意瞥了下, 便见那人跟察觉到什么一样,侧眸看过来的时候, 落了暗淡星火的眸光准确无误地撞上他的视线。 余丞无端一愣,就见褚寒峰将剩下的香烛收在桌底,然后问他:“迷路了?” 余丞抬脚就要走,又听褚寒峰淡淡说:“这个点,乱跑很容易出事的。” 余丞下意识看了眼手机,已经过十二点了。 本来也没觉得…… 莫名奇妙被褚寒峰这么一说,余丞打了个冷噤,背脊骤然窜上一股凉意,冻得人连头皮都是麻的。 “你这人……”余丞没好气道,“怎么还挺迷信。” 话音刚落,褚寒峰就看着他轻轻抬了下眉:“我说什么了?” 余丞瞧着对方,觉得褚寒峰应该是想笑的。 又或者只是被摇曳的烛火晃了眼,是他一时看错了,反正再正眼瞅过去时,褚寒峰便只是站在原地静静打量着他,见他臭着脸没吭声,又轻轻开口岔开了话题:“见到宋非晚了?” 余丞在走和不走之间徘徊了良久,最终还是选择先跟森*晚*整*理褚寒峰待在一块儿,好歹是个大活人。 他拿出手机给薛济发消息,问人在哪,一边回褚寒峰的话:“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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