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丞将胳膊肘支在座椅扶手上,慢悠悠拿指尖揉了下耳骨,随即干脆懒洋洋撑着脑袋饶有兴趣地看过去:“不过不好意思,我对快四十岁的油腻老男人不感兴趣,毕竟双方有来有往的总得图点什么吧,裴家少爷虽然不靠谱,但脸跟身材还算过得去,至于钟总你……” “图你年纪大、嘴巴臭,图你撑不了两分钟么?” 办公室内猝不及防“哐当”一记声响! “钟总,您没事吧?!” 门外候着的助理连忙开门查看,险些被飞起的钢笔戳中脑门! “给我滚出去!” 钟坤脸色通红,站起身来喘着粗气吼:“余丞,说你不知好歹你还拽上了!多少人排着队伺候我,要不是我之前看中你这张脸放过了你,你以为你能猖狂到现在吗?!” 余丞还坐在位置上没动,自下而上望去的神色愈发散漫,偏偏眼尾又微微往下压了压,带着天然的无辜感:“钟总别气啊,这么隐私的事情我可不知道,都是你家佟时小宝贝讲的,跟我无关。” 钟坤怒不可遏地瞪着面前这张脸,额角青筋都不受控制地抽搐跳动着。 他第一眼见到余丞的时候,就觉得这张脸好看。 确实好看,好看到足以在娱乐圈中排得上名号,即使不过多营销,也能在审美挑剔的网友眼里留下深刻印象,轻易引出话题度来。 而事实证明,余丞确实仅凭一张照片就进入了大众视野,虽然蹭了不少褚寒峰的热度,但余丞不排斥与褚寒峰捆绑在一起,他们便也乐意借着东风赚得盆满钵盂,轻而易举就将余丞给推出去了。 况且余丞这股独有的嚣张气焰,在他看来也是鲜有的。 所有人都卯足了劲往上爬,有背景的自然不可一世,顺风顺水也乐意维持好表面上的客套; 至于没有背景的那些…… 点头哈腰的不计其数,只要他愿意抛出橄榄枝,各个都洗干净了往他房里凑,玩得更开的也不是没有。 余丞反而成了特例。 油盐不进也就算了,他拿好资源哄着劝着,反而遭了冷眼。 原本想着,偶尔换换口味也不错。 可一时新鲜的见色起意,再怎么吸引也抵不过这样恶劣、鄙夷的轻蔑。 余丞从没把他放在眼里,他也懒得再耐着性子自讨没趣。 尤其是这会儿还扯上了佟时。 在他看来,那么多人里面,佟时是长得秀气漂亮中,最听话的一个。 钟坤咬牙切齿,觉得自己的全身血液流动都在愤怒下加快:“你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会信?这种小伎俩我见多了,别以为……” “你确定要我在这里说?” 余丞扭头一瞥身后被吓得脸色煞白的助理,在对方急匆匆退出门之前,率先开口:“你大腿内侧是不是有一块黑色的胎记,佟时说配上满身肥肉他觉得很恶心。” “余丞,你闭嘴!” 钟坤一时间只觉得有热气直冲头顶,有一瞬间甚至想直接掀桌子:“你别忘了你的合约还在我的手里,要不然乖乖交出十倍违约金滚蛋,要不然就等着被公司雪藏,咱们等着瞧,到时候走投无路我看你还不是得低声下气来求我!” “行,后续你再敢给我一个资源,你就是狗儿子。” 好不容易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效果,余丞满意起身,哼着歌离开。 果然当条咸鱼也很不容易,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法…… 余丞想起梦里的那些露骨照片,就直反胃。 按照那本买股文的走向,钟坤虽然不敢贸然对褚寒峰下手,但天性使然,等瞧见明月一般的人站在自己跟前,还是会忍不住遐思,甚至在事后私下与同僚调侃几句。 谁知这轻挑话落入钟坤的顶头上司,新总裁的耳里。 接手公司不久的新总裁忙得很,手下资产、企业千千万,压根没时间来为其中一家小公司多费心神,若不是平日里与褚寒峰私交甚密,怕不是也只当耳旁风吹了便是。 可偏偏那黄腔里的主人公是褚寒峰。 不出半日,佟时也跟着一起被连累,彼此纠缠交叠的不雅照流出,传遍整个网络,哪怕是后来全网清理,不少人也偷偷留了几份私藏。 没隔几天,钟坤就因为作风问题被公司辞退,就此退出炮灰行列。 …… 要不是依稀对梦里的那些照片有点印象,余丞也不会知道钟坤在隐秘位置还有个胎记。 所以才突然生出试探的心思。 看钟坤的反应,应该是没错。 梦里的那些东西都是真的。 稍微理清楚思路,余丞顿时有些后怕。 果然,梦里那些冷眼与嫌恶、以及最后的羞辱折磨,也都是真的…… 那种被人按进水里的濒死感过于真实,哪怕是从梦里清醒后,也感同身受。 犹如隔着上辈子的时空岁月,每回想起来都令人窒息不已。 余丞也是在这时才真正认清楚,他跟褚寒峰是半点可能都没有。 飞蛾扑火实在是没有必要,所有一切确实是他自作自受。 就像十四岁那年,他因为打架进了派出所,被口头教育了很久: 人生路长,稍有不慎走上歧途,就得自食其果。 那会儿余征祥忙着打造自己的商业大国,根本没心思管他。 他还记得那天夜色深重,周围人陆续被监护人领走,只有他还坐在派出所的长椅上,无所事事地盯着墙上的挂钟出神。 看守他的民警估计也等得不耐烦了,拿座机再三拨了好几通电话。 昏昏欲睡间,他突然就看见了褚寒峰。 那人的发梢与外套都沾染上了浓稠夜色里的凉气,带着寒冬腊月时节冷露与飞雪的气息,连眼神都比平时来得沉。 其实那种感觉很神奇。 十多岁的少年还处于中二期,总容易沉浸在悲伤成河的忧郁里,哪怕是被余征祥忙于事业所忽略,他也能生出许许多多的怨气来。 可在褚寒峰出现的那一刻,那深重埋怨顷刻间烟消云散。 他下意识起身想走过去,又回过神来,自己被打得鼻青脸肿,实在是很丢人。 潜意识里,他不想在褚寒峰面前丢人。 所以转身想跑,又被褚寒峰揪着后背领子给拎回来。 在初见褚寒峰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其实很少跟褚寒峰说话。 那是第一次,他们近距离接触。 褚寒峰冷着脸帮他上伤药,微垂眉眼间都像是还裹挟着丝丝寒霜,可莫名其妙,余丞觉得心里头暖乎乎的。 所以在此之后,他总是有意或无意地想与褚寒峰亲近。 余征祥也有意拉进他们俩的关系,索性在出差时常常把他托付给褚寒峰照顾。 一直到—— 裴彦的生日那天,他在KTV包厢玩疯了,喝了不少酒。 也是褚寒峰来接的人。 褚寒峰在街边的霓虹彩光下等他,被脚下发飘且满是酒味的自己扑了个满怀。 余丞的酒量一向算不上好,以致于那天的记忆也模糊到不行。 除了大街上交相辉映的灯火与熙熙攘攘的人群,最清晰的居然是褚寒峰半搂着他推开房间门后,那大片安静宁和的如墨夜幕,以及…… 少年人下颔与脖颈间轮廓分明的线条和凸起的喉结。 他和褚寒峰都没有开灯。 幽暗的环境带来某种晦涩隐秘感,估计是被上头的酒劲所蛊惑,他的指尖轻轻抵上褚寒峰的喉结,感受到对方那一小块稍稍滑动了一下,被褚寒峰低声斥了一句:“别乱动。” 他大概是脑子不够清楚,恶劣回:“不然你碰回来?” 对方薄唇紧抿,他便在这昏暗夜色中,含糊不清地咕哝:“其实我还挺喜欢你的。” 余丞记得自己说:“真的,我从来没有这么喜欢过一个人。” 或许是再冷情的君子也被他吓得不轻,褚寒峰竟猝不及防失了力,反而被他踉跄一下,拽着一起倒在床上。 空气突然凝滞了四五秒,哪怕是窗外呼啸的北风与枝丫乱晃的常青树,也在那一刻陡然安静下来。 褚寒峰的手肘就撑在他的耳侧,眼前漆黑一片,唯有交错的鼻息比酒意更令人上头到不行。 他感受到褚寒峰的呼吸拂过他的鼻尖,落在他翕张的眼睫稍处。 近在咫尺。 只要他稍微抬一抬下巴,就能碰到对方的嘴角。 “哪种喜欢?” 默了半晌,褚寒峰稍微偏了下脑袋,灼人的气息几乎贴着他的唇缝又轻又缓地飘过来。 他听见褚寒峰嗤笑问:“如果他俩真结了婚,你以为你得叫我什么?” 余丞登时一个激灵,酒醒了大半。 怎么会不知道…… 毕竟宋非晚早早就提醒过,褚寒峰大他一岁,以后可以直接喊“哥哥”就好。 一点都不好。 事后他一度羞愧到不行,甚至面对被他调戏的褚寒峰,余丞都没敢再拿正眼去瞧。 只是世事难料,后来余征祥与宋非晚的好事没成,和平分手。 他贼心不改,还问过一次褚寒峰,能不能继续喜欢他,终究没能得到褚寒峰的回应。 仔细想来,褚寒峰那天三更半夜冒着风雪来派出所领人,他一度神经质地认为对方的出现是来拯救自己的。 可哪里是什么拯救。 明明就是错误的开始,罪孽的根源! 既然是错误,就得修正。 只有怨种才会重蹈覆辙。 他绝对不能再做那个怨种! 他要去过美丽新生活! 余丞如此想,脚步更是轻快,健步如飞。 不远处,褚寒峰漠然俯睨窗外,看着余丞站在路边打车,扬长而去。 身旁人瞧了眼空无一人的公司楼下,重新将视线落在褚寒峰脸侧,忍俊不禁道:“我听说他刚跟钟坤吵了一架,差点把姓钟的气出脑溢血,连人家身上哪处有胎记都知道,本事倒不小。” 褚寒峰眉头微不可见地蹙紧,收回眼冷冷看过去。 那人非但没闭嘴,反而兴趣浓重:“就凭佟时的胆子,可不敢跟人讲这些。” 褚寒峰冷漠评价:“薛济,你话太多了。” 被唤作薛济的那位笑吟吟往老板椅上一坐,椅子因为突如其来的重量稍微往后溜了半寸,正好让人伸直大长腿,皮鞋尖轻轻碰了下褚寒峰的脚,毫不留情戳破道:“怎么,觉得我冒犯了你那异父异母的弟弟,不高兴了?” 褚寒峰扫他一眼,没答。 “还是不喜欢跟人聊起他?”薛济笑问,“说起来,你就这么讨厌你这有名无实的弟弟?都被人欺负成这样了,还冷眼旁观呢?” “当初怂恿我收购公司的时候,我还以为你是想替余征祥照顾他宝贝儿子,结果没想到是来看笑话的……”薛济摸了摸下巴,“啧,如今余征祥资金回笼困难,正为了那一块破地发愁,你倒好,不帮忙也就算了,还落井下石,忒不是人。”
97 首页 上一页 2 3 4 5 6 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