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止此刻身体倾斜着,从他的角度去看,锦乌的羽毛看起来似乎更加柔顺与光亮,身形也渐渐与那日幻境里的重叠。 他忽然灵光一闪:“你修为如何了?” “对于人类修士来说,刚刚筑基中期。”锦乌思索了一下,道。 黎止:“什么时候进阶?” 锦乌无语:“我又不是小谢,还早着呢,兴许到明年也说不定。” 黎止安静下来。 两次幻境里他都没有同任何人说过,不知为何,明明是完全陌生的场景,却总会给他一种奇异又古怪的熟悉感。 “别太担心。”锦乌以为他还在为斗转移降的事情发愁,“多亏席洛,栖云城的巡防不仅增了三倍人手,还扩大范围到栖云灵泉。近来宗门内很太平,一直到下个月秘境现世前,应该都可以休息了。” 黎止:“秘境?” “每五年会有一次大秘境现世,修真界几乎所有门派都会参加。不过出云宗历来只有内门弟子准予进入,如果小风和唐希都没有进的打算,你也就不必去。” 黎止似乎也记起来什么:“谢时宴那把剑…?” “是在这里。”锦乌停顿了一下,“但那是有席洛和江知意一路与他同行,并且昭羽仙尊暗中护送才拿到,现在……” 现在看来这三个人谁也信不过。 黎止头疼死了。说好的谢时宴人见人爱全书第一大美人作者亲儿子呢?人倒是够好看,就是冷冰冰的没人敢接近,敢接近的人又没一个信得过,唯一剩下的杜蒙现在也把重心转到小苍山的炼器铺了。 亲儿子? 亲儿子就这个待遇? 黎止一不留神把心里话说了出来,抬眸便对上了锦乌略显微妙的表情。 锦乌怪声怪气的:“所以这不是有你吗?” 黎止闭上眼,叹了口气:“让我再想想。” 半个月后,出云宗正式公布了隐雾秘境现世的消息。 “你们什么打算?” 清晨,黎止坐在衔月观门口,一边半眯着眼睛看通告,一边问他唯二的两个徒弟。 贺长风和唐希对视一眼,随后唐希主动道:“实不相瞒,师尊,我们二人都准备进去。” 黎止“刷啦”一声把信纸放下,用审视的目光来回看了看两个徒弟,最后挥挥手:“行吧。” 告示里已经写明,犹豫秘境体量过大,宗门难以监管到所有弟子安全,所以各峰内门弟子的人身安全交由各自的师尊来负责。 唐希不用他担心,贺长风虽然脑子不太好,但毕竟自己在外游荡那么久,多少还是有点生存的本事在。 况且对于以往进入秘境后总结出的来说,金丹以上修为即便拿不到什么机缘,存活到最后的概率也很高。 黎止很放心。 这段时间他去了趟小苍山,杜蒙雇了大概五六个人,充分发挥自己的优势,生意已经做得有模有样。 他自知于修仙一途上已经很难有突破,曾经极为迷茫,现在终于算是找到自己的方向了。而且杜蒙因为受过一次打击,没什么浮躁的心,每日练习黎止教给他的炼器基本功,即使刚刚修整最忙碌的时候也未曾懈怠。 杜蒙见到黎止之后感激得泪眼婆娑,就差三叩九拜。 黎止则也没打算就此结束两人的缘分,而是正式与杜蒙做了明年入清寂峰的约定。 “这是看着还不错的。”黎止将之前自荐来的名单递给他,“先跟着你试一试,觉得品行不错,再送来清寂峰。” 杜蒙一口答应下来。 “对了师尊。”见他没反应,便继续这般叫着了,“您教给我的方法,微元峰那边来过几拨人,似乎是都想学,您看…” “随意。”黎止道,“现在会的人是你,要不要教给他们,你自己拿主意。” 杜蒙:“当然不!我没那么大度,忘不了他们之前怎么对我的!再说,这是师尊您研究出来的方法,怎么能随便传授给外人?” 黎止瞧他,杜蒙嘻嘻笑着:“若是他们再问,我就说独门秘籍,概不外传!” 要解释《炼器进阶》的来历太麻烦,黎止没反驳杜蒙的话。 但对于这本书,他却也隐隐有了点猜测。 离开小苍山后,黎止径直去了玄映峰。
第40章 手记 “你想要圣尊留下的手记?” 威严道长坐在梨木长桌后, 皱眉看向他。 黎止点头。 威严道长并未拒绝,不过依旧坐在原地没有动作:“不过是一些杂谈,怎么忽然感兴趣了?” 这东西威严道长只在为黎止修复灵脉的时候提过一次,当时并他并未表现出有如此明显的好奇。 黎止见他不动声色, 便也毫不在意似的坐到一旁, 从怀中掏出一本边角已经发皱的书:“不给就算了,我自己又不是没有。” 那本书掏出的瞬间, 威严道长眼神瞬间变了:“这…能否拿与我看看?” 黎止摊开另一只没有拿书的手, 意思很明显, 要与他交换。 威严道长只得起身,去书架的暗格当中取出一本同样看起来年头有些久远的书。 几乎是翻开的一瞬间, 黎止便已经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与《炼器进阶》如出一辙的笔迹与语气。 威严道长的反应则比他夸张许多,几乎是捧着书双手颤抖道:“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临松阁楼顶。” 威严道长愣了下,宛如自言自语似的:“当时都已经被毁了大半,那里怎么还会有。” 黎止耸肩:“和那些炼器的失败品混到一起了, 兴许当时没被发现吧。” 威严道长意识到什么:“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黎止没有否认:“猜到一点罢了。” 那是教习先生都不能随意动的临松阁顶, 什么人竟然能把炼器的试验品像堆破烂一样堆在那?最重要的是,如此珍重的同其他贵重法器一起存放这些毫无用处的东西, 其他人竟然都没有任何意见。 黎止后来去检查过, 那些半成品法器没有任何特别之处。想来想去只有一种合理的解释,珍惜的并非是这些法器, 而是制法器的人。 昭羽仙尊本人貌似对炼器毫无兴趣,至于微元仙尊…看起来不像是能允许自己的失败品被其他人发现的样子。 再结合那本上了年头的书, 很容易就能猜到圣尊头上。 事实证明的确如此。 所以他才敢去和昭羽仙尊赌, 就是在赌圣尊自己制出的东西不会坑自己, 而他也确实赌赢了, 斗转移降的修复过程异常顺利。 “四十年前白桐川仙魔一战后, 虽说魔修被打退至苍雪岭,但圣尊亦元气大伤,后来更是直接闭关。没想到…”威严道长深深叹了口气,声音带着恨意,“没想到堰巡那魔头竟然敢只身杀上宗门,还放火烧了圣尊的居处!当日里恰逢中秋夜宴,封山大阵关闭,所以才给了他们可乘之机!” 黎止不解道:“夜宴为何要关闭封山大阵?” 威严道长缓缓吐出一口气:“封山大阵曾是圣尊邀了灵泽谷的衡若圣尊一同完成,但当时有流言,称灵泽谷与魔修暗通款曲,”他闭了闭眼睛,似是不愿意回忆,“当时众修士抵抗魔修情绪高涨,完全容不下任何辩解,尤其在鼓舞士气的夜宴上,所以才有如此决定……现在想想就是狗屁!不仅圣尊多年的心血毁于一旦,衡若圣尊也因此受扰,多年避世不出。” 黎止怔然了半晌。 这是他第一次,不是听见某个一带而过的片段,而是完完整整从他人口中,得知那场引起修真界动荡的事件一角。 可惜是非功过都已经事了如尘烟,只能在回忆里掀起风波。 威严道长那张常年寡淡的脸,也只有在提到圣尊时才会有明显的情绪变化。 见他还依依不舍地翻着,黎止便也低头看起了这本圣尊手记。 这本手记其实没有多少是记录生活的,内容反而更偏向于各种疑难术法的心得笔记。不过记录人倒是很有趣,比如四月十五日这一天,他在“通感术”下面写: “不好用。施术的时间过短,第一次不小心用到了荷塘里的□□,一下午身上都是潮的。” 再比如十月十八日这一天,他在“御兽法”下面写: “一言难尽,范围太有限,只召来了两只蜜蜂,用它不如直接去挑心仪的捉来当灵宠。” 再比如十二月初九这一天,他在“言咒术”下面写: “有效,烦人的家伙栽了个大跟头,但灵力耗费很大,而且阴毒了点,少用为好。” …… 一页页翻下来,竟然还真见了不少种稀奇古怪的术法,有些已经是改良后的版本,有些却由于本身效果负面影响过大,已经被列为了禁术。 圣尊似乎也就是随手记录,间隔时间跨度不一,有些墨迹已经晕开了,字写的比在《炼器进阶》里还随意。 黎止抚摸纸页,仿佛能透过其中,看到一道懒散得要命的人影,得知新的术法就会立刻尝试,然后认真的一一记录用法与效果,却会在下笔时忍不住撇着嘴吐槽两句。 于是他问:“圣尊现在还在闭关中吗?” “是。”威严道长轻轻抚平那本书上的褶皱,又看着自己的手离开后它再度恢复原样,“四十年了,至今依旧未出。” “你们就不能去看看?” 这话倒是把威严道长从回忆里拉回现实了,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什么傻子:“大能的禁制只有他们自己才能破,外人根本无法干预,即使是同为大乘期的衡若圣尊也不行。” 黎止不做声了。 威严道长将书还给他:“拿着吧。我素来看不惯微元等人的行事作风。现在你能于炼器一途继承了圣尊的衣钵,也已经有所成就,也算是件好事。” 威严道长又问了问他身体如何,黎止再一次郑重其事道了谢,随后从怀中掏出一只拂尘柄来。 “在栖云城时,我就见道长的法器用得有些旧,可惜回来以后清醒的时候不多。”他自嘲似的笑了下,“直到前几日才得出空来,就当是个心意吧,还请您务必收下。” 拂尘柄通体玉色莹润如水,上面刻着繁复而华丽的纹路,看起来十分精巧。 威严道长没有推辞,他扫一眼就明白,那东西与他手中这把拂尘完全契合,四舍五入也算是量身定制。威严道长居行都从简,是以鲜少有人会去注意他拂尘底部的经文,发现他其实更偏好花纹样式繁杂的法器。 威严道长眼中露出一丝动容,喉结滚了滚:“多谢。” “不值一提的小物件罢了,做个替换用。” 无论如何,威严道长也是来到这里后最先对黎止释放善意的人,甚至自己的修为能够恢复也有对方的功劳,总不好一直平白受人家恩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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