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危沉声道:“没有绳子拴着,离了主人的狗,是这样的。” “啊?”微胖青年没听懂,不过楼危更不会跟他解释什么。 郁尧之事,他未必会比旁人好过,但是有的人疯了倒是疯了,还得留着他清醒着,来整治这些疯子。 眼看着霁清思就要杀了正缩在墙角一脸恐惧的小厮和侍女,楼危修长的手指遥遥一指,碧游剑化为刺目的青光,直接拦住了霁清思的弯刀。 碧游剑在对付那已死的风越宗主时,被对方断去了一把,一直未有时间重铸剑体,不过八把剑,对付霁清思也绰绰有余了。 尤其是对方如今神志不清,行事和手段,远没有对方清醒时的那般冷静狡猾。 感受到有人阻拦自己,霁清思瞬间变幻了目标,朝着楼危攻了过来,俯冲的动作宛如进攻性极强的猎豹,速度早就快出了残影。 两把银月弯刀不断交错,像是在半空中划出一道道血色弯月。 “是你们杀了主上?”霁清思咬牙切齿道。 楼危没吭声,现在所有人都认为是蔺玄泽做了这件事,但是他除却一开始的愤怒,如今也反应过来这件事恐怕还另有隐情。 而这位大护法,忠心郁尧是全修真界有目共睹,郁尧的立场,便是他的立场。而霁清思如今露出这副狂态,俨然失了神志,他竟然心里诡异地升出了几分理解。 楼危第一反应是觉得荒谬,他作为正道仙君,竟然理解一个发疯了的魔门护法,怎么不可笑。 可能让他产生理解这种情绪的,是因为他们都在乎同一个人。 也许立场不同,观念不合,互相鄙夷唾弃,可喜欢一个人的心,却是如出一辙,也是能互相理解的根本。 “郁尧没死。” 就在楼危说出这句话后,霁清思手上的动作突然停下了,像是整个人都被按上了暂停键,一双血眸紧紧盯着楼危。 正因为理解,才知道什么话,最能撼动对方那颗半疯了的心。 楼危轻轻叹了口气。 旁边的人还有些惊疑不定,见霁清思方才还一副见人就想杀的样子,如今却安静了下来,仿佛一点攻击性也无,全都跟见了鬼一样。 “你说谎......”霁清思咬牙道,神志微微恢复了清明。 可越是清醒,他就更能察觉到天地间已经感知不到主上的气息,还有他体内的封印,也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楼危却没跟他解释,碧游剑趁着对方在痛苦分辨他那句话的真假时,直接穿透了霁清思的胸膛,大片鲜血溅了出来,在半空中绽放出一朵朵血花。 霁清思倒在地上,死死地扣住身下已经破败的石板,看向楼危的眼神一片愤恨,像是恨不得生啖其肉。 楼危像是没看见一样,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霁清思。“我不会杀你。” 看在郁尧的份上。 楼危心里补充了一句。毕竟无论如何,这世上多一个人能记住郁尧也好。 不管这个人是故人、是友人、还是敌人。 “但你要被永远镇压在沧剑山无定峰下。”这已经是能给出的最好的处置方案。 如今郁尧已死,这霁清思只怕还会继续发疯,祸害修真界,若是放任下去,不日便会成为一方魔孽。 所以镇压是最好的办法。 楼危突然脚步微顿,轻轻垂下头,凝重而冷冽的神色尽数褪去,染上了几分温和,只是不过片刻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刚刚他骗霁清思的话......连他自己都差点信了。 * 蔺玄泽站在一片只有黑白两色的空间之中,脚下是漆黑的镜面,却会产生水一样的波纹。头顶是一片刺目的雪白,而此界平衡黑白两色的,是一棵树。 这棵树的树干为黑色,繁复的根系深入镜面一样的大地之中,而树的叶片呈雪白,枝叶繁茂能遮天蔽日。 而一身雪白剑袍的男人站在巨木前,通身气息冷得像一块冰,浅淡的眸子中更带着化不开的寒气。 那巨大的树干上,突然出现了一道人影。 明明没看到眼睛,蔺玄泽却感受到有一双冰冷无情的眼睛在注视着他。 蔺玄泽身上的灵气强大的数倍不止,甚至还带上了几分仙气,显然已经超脱了此界的范畴。 他抬手剑手中便凝聚出一把灵剑,其中蕴藏着仙灵之气,毫不留情地刺进了树干中,刺在了那道人影身上。 “你敢!”整棵树都开始激烈地摇晃起来,要将蔺玄泽彻底驱逐出修真界。“对吾出手,你也没有好处。” 蔺玄泽突然诡异地勾了勾唇,“谁说,本尊要好处?” “本尊要你死。” 蔺玄泽身上浮现出一片冰雾,将他整个人笼罩其中。“天道不需要有意识,有意识后,就有偏向,就会诞生邪念,就会将虚无缥缈的自己,寄托在真实的事物上。” “比如这棵树......” 蔺玄泽嘲讽地笑了一声,虽然这棵树并非凡树,也意味着沟通天地之意,可将无形之物,以有形的方式具现,这何尝不是天道自己的私心。 任何存在,又或者是任何人,自高处俯看芸芸众生,感叹众生渺小,尽是红尘蝼蚁,认为自己能轻易掌控别人的命运时,早就已经不配站在高处了。 “你难道不怕遭天谴?”听到树里传出的声音,蔺玄泽突然笑了一声,只是那笑意根本不达眼底,更让人有种毛骨悚然之感。 若是此时有熟悉的人见了,只会觉得如今的蔺玄泽无比陌生。 那树中的声音冷静道:“蔺玄泽,你可要想好,有多少人都想白日飞升,求都求不来,你若是对吾出手......” 而那白衣人只是站在巨木前,脸上没有半点表情,也不开口,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种更加可怕危险的气息在整个空间中蔓延。 “蔺玄泽,你想做什么?” 蔺玄泽的声音冷得像深冬的寒冰,而一字一句都非常清晰,真挚地仿佛像是在履行对谁的承诺一般。 “本尊想,有几成把握拉着你一起死。” “你疯了!”知道他的话没有半点玩笑的意思,巨树猛地摇晃起来,蔺玄泽脚下的地面如潭水一般,吞噬他的脚踝。 蔺玄泽却毫不在意,他的脚下覆了一层冰,将潭水冻住,将脚缓缓从中抽了出来。 “你若当真这么做,整个修真界都会混乱,无数修士都会因你丧命!” 蔺玄泽脚步微顿,皱了皱眉,就在树中人影以为蔺玄泽要投鼠忌器就此妥协时,就看到眼前划过一道雪白的剑光,将这片只有黑白两色的空间,完全切割开。 而最令人骇然的是被拦腰斩断的巨木。 “毁掉了这里,相当于毁去你的意识。而这种东西,本来就没有存在的必要,既然不必要,又如何让修真界乱套?”蔺玄泽冷笑一声,毫不留情地戳破了对方的谎言。 他面无表情地转身,看也不看身后在渐渐消散的空间。 楼危看到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人影,还愣了一下,他上前一步,猛地发现了蔺玄泽身上正在消散的灵气。 “你......”楼危脑海中猛地想到了一个词——灵解。 蔺玄泽在主动化去自己身上的灵气。 楼危盯着眼前这个仿佛没了灵魂的人,本来还想上前阻止蔺玄泽的动作,可又想到蔺玄泽无论是斩天道锁链,断去登仙阶,还是如今选择灵解。 都只是想留在下界,不愿意离开。至于为什么不想离开,他们心里都很清楚。 若不这么做,蔺玄泽的力量超越了修真界能容纳的极限,必然会被排斥出去。 “本尊要去找他。” 楼危过了很久,才听到蔺玄泽说了那么久以来的第一句话,听到后他心里莫名涌现出同对方如出一辙的悲戚。 “你去哪找他?”楼危配合道。 “去魔眼。”蔺玄泽盯着远处的镇魔崖,原本已经暗淡的眸子骤然又亮起几分微光。 楼危虽然知道对方去了也是无用,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将头扭到了一边。而等他再往旁边看时,身边早就已经没有蔺玄泽的身影了。 躲在旁边的微胖青年看了楼危一眼,有些不忍心道:“楼仙君,你刚刚为什么要把脸移开啊,你一移开,剑尊就走了啊。” 楼危没出声,他怎么不知道,他只是不想见蔺玄泽最后一面。尤其是这种光看个离开的背影,便再也不会回来的。 蔺师弟不会回来了,除非找到郁尧。 他们师兄弟在沧剑山上初遇,最后却在这破败的新宁城划上了句点。 只愿此生还能再见,跟郁尧,跟蔺师弟,酌茶论剑,续以前缘。也盼得蔺师弟,能得偿所愿。 作者有话说: 一更,今天要多更,下一章攻受相见。
第182章 白月光 岁霄峰上, 一身天蓝色长衫的年轻男人坐在桌案前,盯着堆积如山的玉简,愁容满面。 他撑着头, 叹了口气,随手翻开几卷。 有各峰峰主长老跟他讨要经费请求批准的,有监视几大妖域动向的,有小宗门请求他们沧剑山出手铲除魔乱的, 还有马上要在天云宗召开的仙门大会的邀请函...... 慕麟朝着站在门口的弟子挥了挥手。“去把你们大师兄叫过来。” 那名弟子应声退下,慕麟索性就把那些玉简往旁边一推, 自己就靠在梨花木椅子上不动了, 等着路剑离过来。 如今沧剑山, 蔺师兄不知所踪, 楼师兄也常年在玄书峰闭关修炼, 不问世事,幸好楼师兄三年前就已经破境至大乘,倒也不敢让人因为剑尊失踪而看轻了他们。 沧剑山其实在外树敌不少, 魔尊郁尧死后,那些魔修便群龙无首分散在各地, 他们不敢对大宗门下手,就专挑一些小门派,有时候还会暗中伏击沧剑山在外历练的弟子。 他们扯着要为魔尊复仇,逼他们放出被镇压的大护法的大旗,其实说白了还是为了他们自己的私欲。 突然门外传来一道急匆匆的脚步声,慕麟一闪身就来到了殿外,只见一名白眉老者登上了岁霄峰, 满脸怒容, 手上还提着一只黑不溜秋的东西。 “掌门你养的这个东西, 今天一早可是把老夫大半个药园子都给糟蹋干净了!里面还有老夫的千年透雪参啊,今天掌门必须给我个说法!” 慕麟看到这熟悉的一幕,忍住了想扭头就跑的冲动。 这小东西三年来给他添了不知道多少麻烦,前天又是砸了某个长老的琉璃瓶,昨天在藏书阁的书上按满了脏兮兮的爪印,今天又是糟蹋了某长老药园中的灵草...... 慕麟轻轻咳了一声:“严长老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严长老就算再在气头上,也不敢真的对掌门有什么不满,不过手上这只畜生,他却拿对方全无办法。 “掌门,我们沧剑山何时能容许这等妖类在门中招摇过市,自如出入各峰!妖族毕竟是妖族,还望掌门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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