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点到,杵着拐杖的老人出现的时候,全场掌声响起。 今天虽然是寿宴,但是重点看上去并不在庆祝寿辰上,流程意外的简洁,只有一个致辞,后面还有一个环节,但是陈落松没注意。 后面一个环节开始之前,致完辞的原老爷子来找他说话了。老爷子腿脚不便,上不了更安静的宴会厅二楼,两个人就在一楼找了个地方坐下。 自从往南搬后,原老爷子已经开始逐渐放权,也不大爱走动,算算时间,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坐在一起说话。 原老爷子在某种程度上和他性格很像,不太爱说没有意义的话。看向宴会厅里不断走动的人影,老爷子即使一双老眼逐渐浑浊,看着依旧精明,开门见山说:“我不在A市,原延那小子就拜托你多照看下。” “你也知道他那臭脾气,没什么人能劝得住。” 原延就是他小儿子,也是原家未来接班人。他有两个孩子,大女儿钻科研去了,所以只有小儿子接班,也幸好原延虽然脾气臭,但在经商方面还有点脑子,挑得起大梁。他来了南边,家业和原延都留在了A市,离得太远,他总不放心。 第二个环节眼看着结束,宴会厅里的人又重新活络开,看到了坐在一边的两个人,视线悄无声息投了过来。原老爷子支着拐杖站起来,打声招呼,由专人扶着往一边离开了。 两个人一分开,其他人就围了上来。 隔着人群,陈落松看到了走向刚离开的原老爷子身边的人。对方长得高,在人群中十分突兀,人模人样穿着身西装,这次领带倒是好好系上了。就是一身痞气,看着不像是个正经生意人。 是原老爷子提到的原延,之前在合作宴的酒店面前也才遇见过不久。 隔着人海似有所感,正在和原老爷子说话的原延转头看过来,看到人后先是一愣,之后习惯性皱眉,又把视线移了回去。 不止陈落松,周围其他人也看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原延。有人好奇说:“原大少爷今天身边怎没带伴,这是又分了?” 无论在哪,八卦永远是人类不可少的美好品质。旁边知道点的人回答说:“这两年分了好几个了。” 他那点经商头脑暂且不论,原延在圈子里最出名的还是换女伴换得勤,前几天看到的还是一个人,过几天副驾就坐上了另一个人。听说他因为这事被原老爷子骂了不少次,但依旧死性不改。 陈落松没参与八卦,也不太在意,低头看了眼时间,慢慢喝了口酒。 —— 老爷子身体不大好,原延把人送去休息了,回来的时候正好遇上了朋友。朋友不愧是朋友,上来就给他递了杯高浓度的酒。 他刚接过酒杯,朋友给他说:“那位也来了。” 他们这那位指的就是光盛那当权的人。有的人虽然被称作秘书,但是已经完全超出了普通秘书的范围,手里握着超半数股份和绝对的权力,称作秘书,读作掌权人。 虽然据说在光盛老董儿子找回来后这些股权会转到对方手上,但是没人觉着一个失踪十几年的人会找得回来,也没人认为秘书会真费心去找。 尽管今天已经见过一次,朋友一说话,原延又跟着转头看了过去。 站在远处的人同样穿着身西装,衬衫整洁,垂眼听着旁边人说话,浅淡笑了下。 笑面虎。 原延眉头一扬,当即收回视线,顿了会儿,又把头转了过去。 察觉到这个人有往对面那边挪步子的迹象,朋友及时拉住他,说:“你别尽往人跟前凑。” 主要凑了也不讨好,每次都变成这人自己生闷气。对方跟原老爷子这辈人都能打得有来有往,这人现在更不是对手。 几个人好歹把人拉住了。一个朋友擦了把汗,问:“你为什么老跟人不对付?” 也得亏两家关系硬,经得起这个人这么折腾。 原延没说话,最后一口把酒喝干净,又重新拿了一杯,和另一个迎面走来的人碰了下。 这次说是寿宴,实际上是原老爷子移权的一步,几个朋友都清楚,自觉走开了。 原老爷子回房间休息,原延成了晚宴上最忙的人,一连从开始就没个休息。手里酒杯只剩下薄薄一层酒,把手上酒杯放在服务员手上的托盘上,他谢绝了对方递来的新的酒杯,往四下里看了一周,最终径直往角落的阳台走去。 酒喝多了,头有些晕,正好去外面吹吹风。 落地门窗拉开,发出一阵轻响,夜风迎面吹来。 阳台上有人了,还是个意想不到的人,对方靠在栏杆上,碎发被吹得向后扬,露出淡淡眉眼。 这个时候要是朋友在,应该又该劝他不要再往前走。 但是这个时候他们没在。 所以原延继续往前走了。 窗门关上,热闹声音瞬间被阻隔。 背着身靠在栏杆上,他低头点了支烟,点点猩红光亮亮起。烟雾弥漫开,他侧过头,问:“来一支吗?” 靠在栏杆上吹风的人侧眼看了他一眼,笑说:“不了。” 原延一把掐了手里的烟。 他就是讨厌这个人这样。 永远都是这样公式化地笑,永远都是这样平淡。无论对任何事都保持绝对的理性,绝对的客观,从不表露自己的真实想法和看法,从来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像是永远带着一层假面,他讨厌这样的虚伪。 喝得有些过多的酒的酒意还没退,大脑不断发热,阳台的光隐隐约约,他略微侧过身,向前倾了些,对上旁边人投来的视线,说:“陈秘书你一直这样,不会觉得无趣吗?” 旁边人问他:“你想要刺激点的?” 原延没想到会得到这个回应,愣了一下,之后说是。 对方再问了一遍,他用为数不多的耐心再回答了一遍。 然后原本安静靠在栏杆边的人就动了,动作很快,完全让人反应不过来。 “……” 陈落松一手抵住栏杆,一手扯过面前人领带往上提,原本松松靠在栏杆上的人被带着后仰,大半个身体悬在了半空中。 原延两手握着栏杆台面,身体大半都在栏杆外,能够清楚感受到从下方吹来的风。扯着他领带的人垂眼看着他,脸上没了平时的笑后,像是完全变了副模样。 这里虽然是宴会厅一楼,但实际上也是酒店十六楼。 他唯一的着力点就是握着栏杆台面内侧的手,对方也是,甚至只有一只手撑在台面上,并没有抓握住。 但凡稍微有点变动,他们两个会一起掉下去,从这十六楼。 原本昏沉的大脑瞬间清醒了不少,心跳逐渐加快,原延瞳孔放大,看着近在面前的人。 鼻间除了烟味和酒味,还能闻到一种淡香味。不像是香水的味道,很淡,混在酒味里几乎闻不太出,也只有在这种过近的距离才能察觉到。 距离真的太近了。 他甚至能感受到对方睫毛垂下时带起的细微摩擦感,看到那双颜色浅淡的映着些微光亮的冷淡瞳孔,距离太近,像是只要他略微一抬头就能碰到对方隐在光下的鼻梁……和下面的嘴唇。 原延不合时宜地想到,他好像曾经听人说过,说是陈秘书看起来很好亲。 他记得他当时对这种言论很不理解,且嗤之以鼻。 高楼间的风还在不断吹着,吹得人头发不断扬起,模糊了视线。 用力握着护栏台面的手逐渐脱力,下坠感隐隐传来,在往下滑的前一瞬间,原延被人扯着领带往里带,重新安稳回到了阳台。 陈落松问他:“刺激吗?” 声音平稳一如既往,完全不像是一个刚做了一件非常出格的事情的人。 心脏还在狂跳,原延靠着栏杆低头喘气,一时间没能说出话。 他没说话,陈落松看上去也没期待得到回答,理了下略微有些凌乱的外套,转身回了宴会厅。 原延被独自留在了阳台,靠着栏杆的身体逐渐下滑,很没形象地蹲坐在了阳台上。耳边还能听到自己狂跳不止的心跳,他低头,手指不自觉碾过下唇。 “……刺激。”
第10章 歧途少年(十) 原延再回到宴会厅的第一时间就去拿了杯酒,转头就遇到自己那堆朋友。有个朋友问:“你刚才去哪了?我们找你大半天。” 另一个朋友瞅了他一眼,又说:“你这衣服怎么瞅着有些乱?” “刚去吹了下风,”原延不自觉伸手再理了下领带,说,“找我干什么?” 朋友总觉着有些奇怪,再看了他一眼,之后说:“原本是想说找你一起去看热闹。” 刚不久有酒店的保安跑上来,说是有人从楼下看到好像有人要从楼上掉下去的样子。结果把阳台都查看了,没看到有看上去要掉下去的人。现在保安也已经离开,应该只是误会一场。 “……” 原延抹了把脸,不自觉拿起酒杯又喝了一口。 “可别喝了,”朋友劝他说,“你喝得脸脖子都红了一圈。” 一堆人站着,另一个穿着极其花哨的朋友端着果盘靠过来,给他们指了个方向,说:“你们瞅瞅,陈秘书的领带夹是不是掉了?” 他指的人站在人群中心,安静听着别人说话,深蓝领带整洁依旧,只是上面惯常别着的银色领带夹不见了踪影。 原延一手揣着口袋,慢慢喝了口酒。 陈落松是在其他人提醒后发现领带夹不见的。有人想拜托酒店方面帮忙找找,他倒不大在意,说不用。 有人问起了他明天的安排。 晚宴结束的时候时间肯定已经不早,他肯定会在这里住一晚,要是明天飞机飞得晚,那还有些可以争取的时间。他大多时候都是待在A市,很少来南方,来也是有具体的安排,像今天这样的机会少有,能争取一点是一点。 陈落松说:“今晚就回去。” “?”旁边人一愣,看了眼时间,问,“这么晚了还回去吗?” 陈落松点头,说是。 —— A市 天还没怎么亮,放在床头的闹钟响起,坐在书桌边的人停下笔,起身向着床边走来,弯腰关掉闹钟,拿起放在一边的手机。 没有新消息。 周开霁打开了最顶上的聊天框,最新消息仍然停留在昨天晚上。 低头把手机放进口袋,他重新回到书桌边,把摊开的书收起放进书包,拿着书包下楼。 今天早上饭桌边依旧空无一人。 安静把书包放下的时候,端着早饭过来的周姨和他说了声早上好,之后笑说:“今天下雪了,外面可好看。” 周开霁顺着看向窗户。 他醒的时候天还黑着,没有注意到下雪,现在天亮了些,隐约能看到窗外树上的白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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