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近能逛的只有商场。很近,也就开车十几分钟的距离。司机和车一起留在了停车场,连带着高中生的校服和书包也是。 商场里有暖气,脱下一件单薄校服没有任何影响,依旧温暖。 陈落松最先带人去看衣服。 这些事情管家可以办,他顶多只需要抽空过一眼,其余的不用管,但他习惯自己做这些事。 今天周五,这个商场里的人依旧不多,比常见的商场人少了不少。 周开霁视线快速扫过周围,手放进口袋里,不自觉握紧了手机。 店里灯光很亮,导购的笑容也很灿烂,他大概看出出钱的是谁,大多向着陈落松推荐。 陈落松也笑,但坐在沙发上一直没表态,之后一拍安静跟在一边的人,说:“他点头就买。” 他只给高中生说了句喜欢就点头,不喜欢就摇头。 周开霁似乎很少表达自己的意愿,大多时候都是沉默地点头。 在沙发上坐了会儿,休息够的人来了兴致,亲自挑了件衣服,火红色,十足热烈且显眼。 这次高中生终于学会了拒绝。 但是拒绝无效。 店里会把买好的衣服送到家里,陈落松填了地址,一身轻松地离开。 大概是因为刚才最后买的那件大红外套,他心情看着很不错,脸上的笑都看着比平时更真切了些。 刚逛的店上面层刚好是造型工作室,陈落松顺带带周开霁去理个发。 之前薅人头发的时候他就发现,这个人头发乍一眼看上去挺正常,但实际上长短不一,坑坑洼洼。 应该是这人自己理的,就现有条件来说,手艺还算是不错。 理完发,一个帅哥新鲜出炉。 就近吃晚饭的时候,陈落松放在一边的手机响了声,他垂眼看了眼,又收回视线。把菜盘上小番茄移开,他略微抬起眼,说:“鉴定结果出来了,吃完饭去取吧。” 周开霁动作顿了下,之后点头,应了声,继续安静吃饭。 吃完饭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正好赶上晚高峰,高架桥上红色一片,全是绵延的车灯。 中途堵了一路,等拿到报告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将近一个小时。 相关的人已经在等着,第一时间带去了专属的接待室,给出了鉴定报告。 陈落松接过扫了几眼,之后递给站在一边的人。 还有事情需要和公证律师确认,他转身离开了接待室,其他人也跟着离开。 哗啦啦一下,原本站了不少人的房间里就只剩下了依旧坐在座位上看报告的人。 周开霁仔细看着报告上的每一个字。 —— 该处理的事情都已经处理,重要的只有刚出的鉴定结果,陈落松实际上没什么好和律师聊的,只是找个地方坐下,边喝茶边耗时间。 热茶逐渐变冷,在再有人来添茶前,他低头看了眼时间,觉得差不多到时候了,于是站起来。 再回到接待室的时候,坐在里面的人依旧保持着之前的姿势,听到开门的声音后才终于动了下,转过头。 他看着表情没什么变化,眼睛里却出现了明显的红血丝。 陈落松弯腰接过报告,瞳孔略微转向一侧,看到了还带着掐出的印子的手心。 这人手上全是泛红的印子,报告却依旧整洁,没有一丝褶皱。 陈落松眉眼微挑。 还挺能忍。 他问:“看完了?” 周开霁点头:“看完了。” 声音听上去比平时还要低。 陈落松随手收起报告,说:“那走吧。” —— 依旧是司机开车,他们去了周开霁的家。 ——或者说原本的家。 他们这次回来搬东西,陈落松拍的板,高中生安静点了头。 鉴定结果出来,周开霁就这么从家人变成了相处了十几年的陌生人,也再也没有理由留在这里。 和其他大城市一样,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依旧免不了有城中村,和只隔了几个街道的商区不同,这里只有零星灯光,路边路灯忽闪,看上去已经很久没有人检修过。 寒风在街巷里乱窜,直接刮人脸,被吹到的皮肤生疼。 周开霁用手机打着手电,在前面一步步带路。 这里他已经走过了太多太多遍,闭着眼睛都能走,灯是特意打给后面的人看的。 现在虽然是晚上,但对大城市来说还算早,不远处的大楼灯光明亮,夜市人潮拥挤,这里却完全安静了下来,只能听到从附近楼栋里传来的说话声和炒菜声。 周开霁走在前面,回头看了眼走在身后的人,说:“外面冷,楼道里也乱,我一个人去就好,陈哥先回车上吧。” 陈落松还在看着周围的建筑,听到声音后回过头,随意道:“比这还乱的地方我都去过。” 至于是什么地方,去干什么,他都没说。 楼道确实和周开霁说的一样,很乱,堆满了住户放不下的杂物,一路走过来需要一直仔细看着地面才不会踢到堆积的杂物。 周开霁开了门,“啪”的一声,顶上的灯闪了两下,亮了。 和楼道里的其他人家的杂物堆积不同,这个家里称得上一句空旷,只有必要的家具,其余的东西都像是清空了,一件不多。 周开霁去房间收拾东西。 这里值钱的东西大多都卖了还急债,剩下的都是他的日常需要用的东西。他原本以为东西会有些多,但实际上两个纸箱就能装满。 这个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他的东西就占两个纸箱。 已经发黑的门框边还能看到十多年前他以为的父母刻下的刻痕,一年年记录着他的身高,这是他为数不多的还算是美好的童年记忆。 之后从某个时候开始,他以为的父母不再记录他的身高,不再给他拍照片,听到邻居夸优秀时也不会笑着回应。 他之前不明白,现在似乎明晰了。 他逐渐长大,也逐渐长得和夫妇两个完全不同,别人每次打趣他们和他长得不像时都是在往他们心上扎刺,所以他们会黑脸,会莫名其妙发脾气。 他们想要自己的孩子,找各种办法,找各种人,被骗了不少钱,也借了不少钱。原本想卖房子,但这里城中村,也没拆迁的消息,钱谈不拢,所以没卖。 以前想不懂的事情,现在却前所未有的清楚。 “……” 寒风透过窗户吹进屋内,吹得人身上发寒,另一个人还在房间外面等着,周开霁加快了速度,逐个把箱子搬出去。 收拾东西得住这的人自己来,陈落松无所事事,坐在桌边板凳上,周开霁出来的时候,他正好在看放在桌上的相册。 相册看着很老旧,也没有保养,里面的照片已经泛黄,但还可以看清上面的内容。 相册很厚,但照片不多,只有薄薄几页。陈落松慢慢翻着,转头问刚从房间里出来的人:“收拾好了?” 周开霁点头。 陈落松于是站起来,随手拿起相册,说:“这个不带走?” 周开霁垂下眼,之后摇头:“不用了。” 所有东西装了两个大纸箱,一次搬不走,他转头,说:“我先搬下去,很快回来。” 他话刚落,结果看到不远处的人随意挽起衣袖,看上去像是想要搬起纸箱。 周开霁动作一顿,之后抬着箱子快步走过来,说:“这个脏,上面有灰,我来就……” 陈落松搬起了纸箱,说:“走吧。” 后面的昏黄灯光又闪了下,映亮碎发下的浅淡眉眼。 干净的手然染上脏污,他看着依旧随意轻松,就跟第一次见面时一样。 周开霁直直看过去,瞳孔动了下。 他最终快步跟上前。 灯光熄灭,不知道存在了多少年的大门关上。 关上门,周开霁视线透过纸箱,借隐约的光看着走在前面的人认真避开走道堆挤的杂物。 在一片安静的脚步声中,陈落松绕过成堆的废纸,说:“今天回去先好好休息,作业明天再说。” “厨房阿姨给你研发了一个新菜,明天可以试试。” 周开霁跟着走在后面,轻声说好。
第4章 歧途少年(四) 周一的时候,周开霁准时到了教室。 放假回来的第一天早上永远是最忙碌的时候,教室里全是辛勤劳累的身影。 辛勤劳累,指逮着作业猛猛抄,因为没有找到能抄的作业而汗流浃背。 周开霁坐到座位上的时候,他的同桌还在四处寻找能抄的作业,最后空手而归。 写完了的作业相当于一种稀缺资源,已经被借得早的人占据,他们这些后来的只能干看。 在大冬天的早上急得出了一身汗,同桌往凳子上一坐,拿着试卷扇扇风,一转头,这才发现周一一般升完国旗才会到校的同桌已经坐到位置上。 觉得这人似乎看着莫名陌生了很多,大脑还没转过来,他就这样看着对方从背包里拿出一堆试卷和笔记。 已经写过的试卷和笔记。 同桌现场表演了一个标准的求笔记姿势。 卖力表演的同桌得到笔记x1,当场热泪盈眶,一边感动一边猛猛抄。 借笔记的人是世界上最伟大的人,从普通同学到借作业抄的交情,同桌单方面认为两人关系得到质的飞跃,抄完笔记后往桌上一趴,转头问:“你这次怎么记得写作业?” 他只是单纯好奇,不含其他意思。 他不大关注自己这个大多时候都埋在桌上的同桌,但也知道课代表每次收作业或者老师检查作业的时候,旁边的人的卷子和试题册总是空白的。 周开霁不太习惯这样和人说话,只简短回答说:“这次有时间。” 之前从周五下课开始他就赶去打工,工作到凌晨回家,早上又早起,没有写作业的时间,回家后也没有写作业的精力。 这个周末他大半的时间都能拿来写作业,陈秘书有空的时候偶尔也会坐在一边看两眼。 同桌说哦,之后问:“那你之前在做什么?” 一边这个人不仅周末回来跟死了一样,平时所有晚自习也都不在,下午下课就不见人。 周开霁:“打工。” 同桌愣住,一时间没想到该说什么,只干巴巴问了句:“那现在不打了吗。” 周开霁终于略微抬起头,瞳孔对向从窗户探进教室的树影,说:“不打了。” 短短几天时间,班上同学发现,原本一直趴桌上睡觉所以存在感一直很低的人最近好像有点些微的变化。 说不上哪变了,依旧没什么表情,很少说话,但总觉得和以前有些不一样。 其他的变化说不太出,但具体可感的最大的改变是他晚自习没走,接连几天都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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