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允骁伤势未愈,双拳难敌四手,只好见机行事,先行逃脱,之后的行事更为低调,甚至模糊了容貌,变换了声音。 就这样,紧赶慢赶,终于第十一天时,到了燕国与承桑国的交接处。 梁允骁面色不太好看,脸上沾染着点点血迹,这一路上,一波一波杀手突袭,好在他是一个人,抱着想见心中之人的愿想,死命坚持,撑着一口气也要活下去,才走到了这里。 客栈上房。 梁允骁额头满是冷汗,用巾帕沾水,轻轻的擦拭左肩和腰腹处,刚拔掉暗器而撕裂的伤口。 一番折腾之后,梁允骁喘着粗气,用绷带随意的缠绕了一下,算是处理好了。 梁允骁闭眼小憩,彻夜难眠,这些时日,只要他有了睡意,脑中就开始回放着十九最后说的那两句话,或是违心之语,也或是真心之言。 ——属下会放下那份不能宣之于口的爱意。 眠锦一定是被伤透了心,才会这般想。 梁允骁将胳膊放在酸胀的眼睛上,试图压下眸中翻涌的泪意,胸口处隐隐作痛。 他向来孤高冷傲,从不肯垂眼往下看看,这个满心满眼都是他的人,到底为了他做了多少事,受了多少伤。 他真的挺笨的,情感迟钝,被捧的惯了总有恃无恐,肆意的去伤害他人,从不觉得自已有错。 梁允骁在心中祈愿,希望寻到人时,十九能再给他一次机会,让他能有好好保护他,宠爱他的机会。 肩上和腰腹处的伤口隐隐作痛,迷迷糊糊间,又连续好几日赶路,终于支撑不住,昏睡了过去。 一夜至天明。 梁允骁醒来,随便吃了一些干饼垫垫肚子,就出发了。 此处两国交界,束雨阁在此处的势力范围很小,许多消息都探听不到。 没了捷径,梁允骁只能自已寻人打听。 由此,身份暴露的可能性加大几分,梁允骁的处境更加危险。 亭水镇。 几日前,把人惹生气之后,承桑岚使劲了浑身解数,又是哄,又是买新奇的小玩意当礼物送给对方。 可柳眠锦压根不接受,甚至躲到客栈房间里,拒不见客。 这样单方面的冷战一直持续到某天晚上,漆黑的天空上突然炸开朵朵烟花。 柳眠锦本在床上打坐运功,被耳边砰砰的爆炸声响吸引过去,眼神警惕,连忙下榻,打开了窗户。 只一眼,便陶醉在了色彩缤纷的人烟花之中。 砰的一声炸开,一朵红色的烟花在夜空中散成了一片,煞是好看。 燕国对于爆竹之类的东西管辖比较严格,京城之中禁止燃放。 过年的时候他又在王府守卫,王爷不喜这些色彩艳俗东西,更不贺岁,所以那几年里,只在一次出任务回府途中见到一户人家,为了逗孩子开心放的烟花。 为此破天荒的,柳眠锦驻足了一刻钟,也因此耽误了回府的时间,已至没能进门,在寒冷的府外,睡了一夜。 也因此惹了王爷不高兴,在那之后,柳眠锦就不怎么喜欢烟花了。 可没想到,再一次看到,柳眠锦还是被色彩斑斓的烟花吸引住了。 他以为的不喜欢,仅仅是他以为的,而他喜欢的,他会永远喜欢。 柳眠锦孤身立在窗边,在夜空中,砰砰炸开的烟花的背景之中,显得清冷寂然,平添萧瑟之景。 柳眠锦眼睛红红的,抬手揉了揉眼眶。 虽然很没出息,也很不知规矩,但在这个阖家团圆的贺岁日之时。 他有点想王爷了。 不知道王爷伤好了没有? 是不是已经把他这个总爱惹事的暗卫给忘的干干净净了?如同他的离去,消散的无影无踪,不会给人留下太过深刻的记忆。 是不是缺席的十九,又增添了新的人? 柳眠锦垂了脑袋,两手揉着酸涩胀疼的眼睛,可还是没能止住难过的泪水汹涌的流,豆大的泪滴颗颗分明的砸下来。 “不……不能哭……” 柳眠锦耳朵发红,似是为自已年纪这么大了,还总爱哭而感觉羞耻。 承桑岚从窗户像一阵风,翻进来时,见到是一个红着眼睛,哭的可怜兮兮的傻弟弟。 柳眠锦机敏的往后退了几步,眼眶发红的盯着面前的人。 承桑岚无奈的叹口气。 “好了,兄长错了,别生气了,至于哭么?” 柳眠锦瞪了对方一眼,“又不是因为你。” 承桑岚脸色不好,气势凌人,上前一步,直逼的柳眠锦往旁边躲。 承桑岚抬起胳膊,在柳眠锦惊愣的视线里,还以为对方要打他,害怕的双眼紧闭。 可没想到,下一秒,灼热的呼吸喷洒在耳边,自已的身体被圈进了温暖的怀抱里。 “哭吧,又因为你那殿下是吧?哥哥好伤心,看在哥哥伤心的份上,等之后见到了父亲大人,你可不许告状哥哥欺负你的事。” 柳眠锦身体僵硬,被这个亲密的怀抱弄的手足无措,只好站直了身体,一动也不敢动,耳朵烫红,心间似有暖流涌过。 王爷也这么抱过他,那时候他紧张和恐惧,夹杂着隐秘的窃喜,惶然和欢喜并行,心里面止不住的忐忑惶恐不安。 但现在,被这个自称哥哥的人抱着,能感觉到的,只有平淡恬然的安心。 或是因一路上承桑岚的贴心照顾,也或是为他寻医时,面上真实的担忧,也或是从来没有过伤害他的心思。 无论他到底是不是承桑岚的弟弟,这个人所带给他,从未有过的,来自哥哥的关爱,都是真实的,不可怀疑的。 借着承桑岚弟弟的身份,他偷来了本不属于他的关心与守护。 柳眠锦想,或许如果到最后发现,他其实不是承桑岚的弟弟,对方愤恨的想要杀死他。 他也心甘情愿的把这条命交出去。 自小他无父无母,靠着将自已从奴隶贩子的手里买来,整日打骂他的人苟活着,虽然日子很苦,但好在能混口饭吃,有粗布衣穿,不会被饿死冻死在街头。 在此之前,柳眠锦忽然也想见见承桑岚口中提到的父亲。 会是什么样的人呢? 会不会不喜欢这样蠢笨的他?
第59章 雪夜烟花之愿 承桑岚抱着人不撒手,微微叹气,“小棉花,喂了你这么久,你怎么还是瘦成这样,父亲看到了,会打死我的。” 语气之哀怨,情绪之逼真,难分真假。 柳眠锦不自在,低声解释。 “我吃的很多了,比以前胖了一圈了,你看不到吗?” 窗外的烟花还在燃放,砰砰的炸开,漆黑的夜空被照的明亮。 柳眠锦被人抱着,正好能从承桑岚肩膀上的空隙里,看到窗外的景象,注意力被吸引走了大半,黝黑的眼睛里似乎有光在闪烁。 承桑岚听到了柳眠锦语气里的憋闷,将人松开,好笑道。 “嗯,可能是哥哥太心疼了,哎。” 这一分开,承桑岚身形高大,把窗外的烟花遮的严严实实。 柳眠锦比承桑岚矮了许多,除非踮脚,否则还真看不到。 那眸子里的光,顿时没有了。 柳眠锦抱臂,挑起眉,被纵的胆子大了不少。 “你出去,我要睡觉了!” 承桑岚见人不难过了,反而做出了凶凶的表情,有点想笑。 “好好好,你休息吧,明天一早,就要赶路,你准备一下。” 说完,打开房间正门,正大光明的走了出去。 而相隔不远的密林中。 梁允骁窝在一个杂草堆旁,疼的满头冷汗。 哪怕快出了燕国,这些人依旧不肯放过他,围剿的力度更大,不取了梁允骁的命,誓不罢休。 杀手众多,梁允骁内力只恢复了一半,没能躲开那从四面八方射来的箭刃。 不远处,一群在暗处躲藏着的黑衣人如蛇一般吐着信子,遍布危险的气息。 梁允骁摁着胸口的不断涌血的伤处,低低的喘了几口粗气。 正待此处密林中,所有的人暗中窥伺时机的时候,天空中忽的炸起烟花,砰砰砰的响声,自远处传来,瞬间激的人心脏怦跳不止。 那些杀手瞬息间便出招打来,梁允骁持剑对上,又是一场难以停止的截杀。 等将所有杀手解决后,梁允骁一身素色的衣衫已经染成了赤红色,上面沾染着不同人的血迹,别人的,还有他的。 梁允骁不能停,拎着剑往亭水镇赶去。 凹凸不平的地面,滴落了数不清的血迹一路延伸到镇上。 亭水镇。 梁允骁失血过多,面色白如纸,撑着身体继续往前走,寻到了一家客栈。 店主也不想收这样可能快死的晦气之人住店,面色犹豫,似是想拒绝,对此,梁允骁直接甩出了一袋银锭。 店主瞠目结舌,点头哈腰的给了人房间木牌。 在不少人惊愕的视线中,梁允骁一步一个血脚印的进了房间。 小二送来了一盆热水,还贴心的询问梁允骁需不需要请大夫,得到的是冰冷的拒绝。 小二被吓的一缩脖子,连忙走开了。 梁允骁坐在桌边,将嵌入肌肤内的箭头硬生生拔出来,用布巾摁住了喷涌而出的血液,额角筋络凸起的弧度明显,没忍住,闷哼几声。 扯开身上染血的衣物,露出了包扎着绷带的肩头,和胸口处撕裂的箭伤。 梁允骁眸子皆是痛色,倒抽着冷气,抖着手,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瓷瓶,将里面的药粉一股脑的倒在伤口上,疼痛感瞬息席卷全身。 梁允骁手指紧攥,额角的汗液滴滴坠落,胸前起伏剧烈。 窗外,烟花的燃放还未停止,梁允骁疼的大脑一片空白,却突然隐隐想起了什么。 十九好像挺喜欢烟花的。 印象里,柳眠锦有一次受罚,是因为执行任务途中,浪费时间去看烟花,导致回来晚了,错过了宵禁时间,冰天雪地里,在府外矮墙下睡了一夜。 那日是他要上早朝,无意间瞥了一眼,看到了冻的一脸青紫的人,瑟瑟缩缩的单膝跪地行礼。 梁允骁视线落在窗外那些烟花上,笑容发苦,心中泛起密密麻麻的隐痛。 他欠柳眠锦的似乎太多了。 这件事只是冰山一角,还有很多他记得的,已经遗忘的,对十九的冷言冷语,狠心惩戒,多到数不清。 也正是在一次又一次的惩戒中,十九变得越发的小心翼翼,一边偷偷的喜欢着他,一边又畏惧和恐惧着他。 爱意最经不起消耗,梁允骁想不出,是什么能让十九心甘情愿承受着误会和无边的怒火,不顾性命之忧也愿舍身去与庆王周旋。 或许,十九所言,也是深埋在心底已久的真心之言。 以前是喜欢到能豁出性命,但现在十九是真的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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