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絮白死亡的身份,还是裴陌的“配偶”。 这是件最重要的、绝不能就这么糊弄过去的事,这是勒住温絮白一生的枷锁。 他现在就回去,这场一面之词的婚姻该被撕烂。 里面全部的真相该被掏出来,摊开晾晒——温絮白从来都不是什么“累赘”、“绳套”,温絮白自己一个人活。 是温絮白在被束缚,是温絮白被这场婚约摧毁了本该自由的人生。 温絮白生命里最大的累赘,扒着他吸血,将他磋磨进一场致命圈套。 温絮白的墓也不该在那种憋屈的地方,温絮白该被带去马特洪峰……温絮白的全部生命,任何一点、一丁点,都不该再和那些烂人有关。 他去绞断那些最后勒着温絮白的线,他去把那个凶手送进地狱。 — 裴氏的股价已经低迷了有段时间。 这也是难免的。毕竟这段时间以来,裴氏内忧外患,已经出了不少问题。 作为代言人的宁阳初成绩跌落、决裂出走,硬要说的话,倒也还能勉强算是常见的商业合作崩盘。 可裴陌这个总裁居然也状况频出,心思俨然半点都没放在公司上。前段时间更离谱,居然到处找什么道士招魂……就没那么叫人放心了。 在公司内外,有些地方,还传出了些不那么准确的小道消息……据说裴陌去了医院,开了治疗幻视幻听的药。 这一连串变故,都让知道内情的合作方与公司高层十分不安,有脑子灵活的,甚至已经开始琢磨下家。 ——这些都是不那么好的消息。 除此之外,看起来有那么一些峰回路转、叫不少人又续了口气的新消息。 最近裴陌看起来正常多了。 甚至正常得过了头。 有不少公司高层,甚至忍不住暗地里觉得……现在的裴总,比过去更好。 好得还不只是一星半点。过去的裴陌虽然商业能力不弱,但脾气暴躁、刚愎自用,大权独揽的创业者那些毛病也一样不缺。 现在就不一样,去那间办公室的人很少再被骂得狗血淋头,开会时也放松了不少。 会议间隙,那个裴总甚至不急着走,偶尔还跟他们搭一两句闲话。 “……反正当时开会的人,确实是这么说的。” 部门经理们在午饭时闲聊,低声议论:“听说是原话。” “原话??”旁边的人不敢相信,“裴总亲口跟人说……他现在这样,是那个温什么教出来的?” “温絮白。”又有个经理接话,他当时就在会议室,听得很清楚,“裴总说他过去……有问题。” 那个经理说:“非要和温先生较劲,辜负了温先生。” ……这话经过了一定的美化修饰。 毕竟“他过去是个畜生”这种话,不太适合在食堂这种公共区域说出来。 而当时的裴总,也的确是很平静地解释……自己过去是个畜生,完全辜负了那个人的教导。 还因为脑子可能是让狗吃了,做了不少伤害温先生的事,说了很多抹黑温先生的话。 这话谁听了都心惊肉跳,不知该怎么接。 边上还有与会旁听的记者,旁边的总经理脸都绿了,讪笑着打圆场:“年少轻狂,难免……” “没这么好听。”坐在桌前的裴总沉声打断,“这是在杀人。” 用流言做刀,用污蔑做绳索,杀害一个活生生的人。 说完这些,裴陌就起身准备离开,走之前叫住总经理,让总经理带人提前召开股东大会,做好准备。 他打算把裴氏拆分卖掉。 ……这话叫总经理呆在原地,张口结舌,几乎活生生在原地厥过去。 不是不同意卖——这么说可能有点丧良心,但裴氏现在的局面还真不如拆了卖掉。 以目前裴氏的体量,架子还在,只要拆分得彻底,不论是收购哪个版块的资方,都会更愿意连部门一起全盘接手。 这样一来……就能最大限度保住各个分公司的职能,也保住下面打工人的饭碗。 可要是再拖下去,内部人员流失严重、外部资源也脱轨,公司全面崩盘再出售,底下的人就等着被断尾求生,甩出去自生自灭了。 目前经济状况整体低迷,一个萝卜一个坑……真要到了这一步,哪有那么多新工作好找。 下面的人本来日子就不好过,上有老下有小,到处等着用钱,这段时间里闹得人心惶惶,还不都是为了这个。 但总经理错愕的却不是这个,他分明记得,这是裴陌的死穴:“可,可是,拆分卖掉——” ——拆分卖掉,真不会被裴总亲手剁了吗? 裴陌自尊心强到可怕,绝不会走这一步,把属于自己的东西拱手让人。 他们私下里讨论,都清楚以那个裴总的脾气……只怕宁可眼睁睁看着裴氏倒闭、破产清算。 他们熟悉的那个裴陌,恐怕宁可亲手葬送这个公司。 裴氏对裴陌的意义绝不仅仅是钱,更是权势和地位。裴陌从幼时起就被野心填满,一路不计代价向上爬,什么都搭进去了,这才有了裴氏。 要拆分出售,还不如杀了裴陌。 总经理怕这是在套话,磕磕巴巴地解释了几句,却发现眼前这个裴总站在窗前,冰冷的眼睛里……反倒泛起堪称残忍的嘲弄。 ……大概是看错了,这种错觉一闪即逝,总经理怀中被抛进一份文件:“你们去讨论。” “拆得越干净越好。”这个裴总对他说,“抹去所有裴氏的痕迹,什么也不用留。” 总经理立刻拆开文件,从头翻到尾,终于压下狐疑。 这份文件相当细致、相当周密,每个细节都处理得妥当。 不是在试探,更不是在开玩笑。 裴氏是真的要被卖了。 总经理盯着眼前仿佛换了个人的新裴总,几乎就要感动到当场磕个头了:“好……好好!我们会尽快给您答复。” 总经理绞尽脑汁,揣摩着他现在喜欢听的话,把人往楼上送:“裴总,这也是那位——那位温先生教您的吗?” 走在前面的人背影平静,沉默了片刻才开口:“对。” “这些全是他教的……”简直仿佛是换了个人的新裴总,停在楼梯中间,摸了摸温润的沉香木扶手,“还有这个。” 总经理有些诧异:“这个——这个楼梯扶手?” 公司的楼梯贯穿整个裴氏大楼,因为审美相当优异,远超一般同侪,不少来过的合作方和友商都夸得赞不绝口。 这批做扶手的沉香木是海运耽搁了,误在港口的,马上就要被海水和即将到来的雨季糟蹋烂掉。 他们每次路过还会聊,也不知道什么人,有这份眼光、这份果断,低价抄底全盘拿下,让那些半废的木料起死回生。 “不止。”继续沿着楼梯向上走的人回答,“他做出了这个大楼。” ……这并非强词夺理,信口胡说。 因为在公司初创的时候,杂事都被新来的助理阴差阳错,全交给了温絮白。 装修细节,工作间排布,食堂的窗口朝向、员工餐规格、用餐区的路线分流…… 这些裴陌不屑一顾,烦得几乎要发疯的琐碎,全被交到了温絮白手里。 温絮白没有任何敷衍,每一样都细致处理,不擅长的就去找朋友请教钻研。 为了把这些弄好,很多个晚上,温絮白都没怎么好好休息。 ……总经理这下也是真的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大概是因为这个“新裴总”身上有种平静,仿佛真带了那位几面之缘的温先生的影子,让人忍不住想透过对方,去弄清那得是个什么样的人。 得是个多厉害、多有本事的好人? 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在看不见的地方,做了这些事。 做楼梯扶手,都记得嘱咐装修工人把棱角打磨圆润。做食堂窗口,都记得避开晃眼的、会把玻璃晃得白亮的傍晚阳光。 总经理支吾半天,低声说:“真是……对不起,您别介意,真挺混蛋的。” 真是挺混蛋的。 要说这种折磨是为了真爱、为了宁阳初,现在代言人也掰了,合作也黄了。 要说是为了别的……又有什么能比人更重要的? 脸面,地位,还是权势? 还是……就非要争那一口气? 既然明明是这么好的人,为什么要这样较劲、这样伤害,糟蹋原本那么好的情谊? “您过去……真不该那么对温先生。” 总经理终于还是忍不住:“您知道吗?很多人都对温先生有误解。” 总经理说:“虽然温先生不能工作,可那也是身体不行,实在没办法……您又不缺这个钱,就算——” “他有工作。”那个裴总说,“他是很厉害的剪辑师,也擅长摄影,擅长家居设计,有很多爆款作品。” 这次总经理的眼睛是真瞪圆了:“Cypress?!?” 走在前面的人停下脚步。 他回过身,问总经理:“你知道?” “本来不知道。”总经理摇了摇头,“可,可……” ——可这个量级的、有很多爆款的、家居摄影和剪辑类博主,在最近去世的……也就只有这一个。 因为网上有很多知名的剪辑师和设计师,都在自发地转发纪念,Cypress的名声更响。 这种事不是秘密,正相反,稍微上网勤快点的人就都知道。 谁也不清楚这个账号背后是什么样的人,甚至有现在看来相当可笑的局面——那些跟风纪念Cypress、极尽称赞之能事的营销号……上一篇帖子,就在肆意“畅所欲言”、“客观评价”依附于裴陌生存的温絮白。 ……这简直太荒唐、太讽刺了。 那个Cypress,可一点也用不着“依附”什么人生存。 哪怕是个需要花不少钱治病养病,身体非常不好的病人也一样。 有好事者算过Cypress的收入,就算从不接任何广告和推广,Cypress在各大剪辑类平台和网站上,也是最值钱的专业类剪辑师之一。 总经理震撼得瞠目结舌,他一口气把这些全说出来,又问眼前的裴总:“您知道咱们公司高薪请过他吗?推广营销部想请他帮忙运营自媒体账号,他没接,人事那边把年薪开到了八位数……” 这根本、完全、一点都不是裴陌口中,那个“庸弱平凡”的“废物累赘”。 没能挖到Cypress,当然不至于是导致裴氏陷入死局的原因……却无疑是裴氏如今在这里半死不活,惋惜错失的一根重要稻草。 以如今的网络营销流量,如果他们能挖到Cypress,如果Cypress没有因为裴陌不接电话,出那个无法挽回的意外,说不定一切都有转机。 裴陌居然不接温絮白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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