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很了不起,温絮白也觉得自己做得挺不错,和冒牌货商量,下次生日能不能小小庆祝。 “为什么要小小庆祝?”冒牌货说,“我要买楼体灯光秀。” “……”温絮白笑得轻咳,揉着太阳穴,大概是非常无奈且头疼,“我觉得……小陌,我们讨论一下,它还是更适合用来给你的公司打广告……” 这段对话的后续随着幻象隐去而消失。 裴陌看着他们的影像消散……温絮白说一会儿就藏不住疲惫,被冒牌货强制休息。 冒牌货叫来了司机,让温絮白躺在自己腿上。 直到温絮白昏睡过去,呼吸变得微弱平稳,冒牌货也依然握着他的手。 …… 幻象大多时候出现在家里。 ……就是那幢别墅。 裴陌从没把它当过真正的家,也极少会用“回家”这个词。 裴氏上上下下,从董事长到秘书总助,谁都知道裴总宁可在公司加班,或者带人出差。 哪怕住办公室的休息间、出差住酒店,裴陌也不愿意回那幢别墅。 但这段时间里,裴陌却每天都雷打不动,按时下班回家。 他懒得向公司那些董事解释,他回家有重要的事。 家里的温絮白是最危险的。 ……冒牌货甚至会在半夜爬上二楼,坐在床边的转椅里,一盯温絮白就是半宿。 温絮白最近总是在半夜低烧,咳嗽,不停盗汗。 从一段不甚安稳的昏睡里醒来,温絮白轻喘着睁眼,就看见黑洞洞的人影:“……小陌。” 冒牌货像被抓了包,生硬解释:“我上来上厕所,路过。” 温絮白无奈,他被低烧磨得精力极有限,一时说不出更多的话,只好被扶起来小口抿温水。 “去睡觉……”温絮白有了一点力气,就轻声说,“我没事。” 冒牌货充耳不闻:“给你换个床单,想用哪一套?” 温絮白轻拍他的手背,微微摇头,闭上眼睛。 “你不要觉得……连累我。”冒牌货把这几个字咬得极狠,像是恨不得吃了这么说的人,“是我失眠,是我睡不着。” 冒牌货说:“我在楼下睡不着,只好上来。” 温絮白胸腔轻震着咳嗽,无奈失笑:“上来……被我传染感冒?” “对,我这几天就想感个冒。”冒牌货抱起他,小心地放进沙发里,“靠一会儿,我给你换那套磨毛的床单。” 他显然常做这种工作,从衣柜里揪出那套床单被罩,三下五除二就换好,用手背仔细试过一遍触感:“这个柔顺剂不错,你是在哪买的?” 温絮白被他牵扯心绪,转而思索了一阵,回答柔顺剂的品牌和官方店。 “囤一箱。”冒牌货抱着他躺回去,“好了,继续睡。” 温絮白被他用被子裹住,只露出一点头发乱糟糟的脑袋,看起来又显出很久以前的少年气。 温絮白虚弱到睁不开眼,抿了下唇角,轻声问:“就不下楼?” 冒牌货坐回椅子里:“就不下,有本事你揍我。” “……”温絮白笑着闭眼,无奈地妥协,“来吧……你换的床单。” 换床单的人有资格睡床,冒牌货三两下踢掉拖鞋,小心地迅速躺下,让温絮白枕在自己肩头。 “难不难受?”冒牌货用额头试温絮白的温度,“怎么回事,这次为什么烧这么久?” 温絮白的呼吸短促清浅,已经又昏睡过去,被汗水浸湿的额发垂下来。 冒牌货帮他把那几绺头发理顺,握住温絮白的手腕,测他的心率。 冒牌货小心地挪动手臂,一点一点撤出来,让温絮白躺平,伏在温絮白的胸口,听里面的心跳。 微弱混乱、格外吃力和虚弱的心跳。 ……冒牌货眼里溢出的绝望,让幻象外监视着这一切、神色几乎狰狞的人惊醒。 “……温絮白。” 裴陌听见自己声音里的恐惧,仿佛窒息的灭顶恐惧:“温絮白。” 温絮白在昏睡里咳嗽几声,就有血呛出来。 冒牌货蹲在床边,握住温絮白的手臂,轻轻摇晃,用不会让温絮白惊醒的音量低声叫他。 发现人已经叫不醒,冒牌货抱起温絮白,一阵风似的往外跑。 裴陌被冲出房间的人影劈面穿透——明明只是摸不着捉不住的幻象,却撞得他重重趔趄,仿佛有什么巨锤迎面砸下来,满腔腥咸血气。 …… 幻象并没在这中止。 温絮白又熬过一次抢救——虽然住院了足足两个月,却毕竟还是熬过来了。 裴陌不知道现实过了多久,他已经无暇关注幻象外的现实,他迫不及待地想知道温絮白怎么样了……根据幻象里的日历判断,温絮白至少已经多活了一个半月。 因为发病时正在住院,因为身边一直都有人不眠不休地盯守,温絮白没有一个人倒在洗手间里。 这次的发病伴随眼底出血,温絮白大部分时间都要戴眼罩,避免光线对眼睛的刺激。 所以即使是出院之后,冒牌货也拒绝温絮白一个人待在家里。 请护工也不行,谁知道那些护工尽不尽心,会不会玩忽职守、糊弄了事。 冒牌货说什么都要带温絮白去公司:“你是不是嫌我给你丢人?” 这话既蛮不讲理,又胡搅蛮缠。 温絮白戴着氧气面罩,把手放在他的手臂上,轻拍着安抚:“怎么会……” 如果温絮白的心神清醒、精力足够,就会开一些很温和的玩笑,轻声调侃分明威风凛凛的裴大总裁。 但温絮白实在没力气,没办法说更多的话,也没办法对这个决定提出足够的反对意见。 冒牌货带着他上班,于是裴陌现在不得不坐在裴氏的办公室。 他不得不坐在办公室里,装模作样看那些文件,其实死死盯着那个心机深沉、极擅伪装的冒牌货。 大多数时候,温絮白都在安静地昏睡,这次发病夺去了他大部分的体力,清醒的时间只是寥寥。 冒牌货在办公室里放了张相当昂贵的单人病床,可以遥控升降、变换形态,如果温絮白睡醒了,就能用它稍微坐一会儿。 这种行为自然会引人注目,但冒牌货的态度太过平静坦然,以至于本来想提意见的公司董事,也把话咽回去。 ……要怎么劝,解释这样并不合适呢? 怎么劝一个陪着爱人迎接死亡的人,从这种极为平静的疯狂里清醒过来。 “就这样吧……”那些人低声讨论,到最后也无非剩下叹息,“大概——也不会太久了……” …… 裴陌恨不得撕了这些人的嘴。 可他没办法,这只是幻象里的公司董事。 而真实的世界里……这些人的态度受他影响,并不承认温絮白。 因为他的大肆抹黑抨击,几乎在所有人的眼中,温絮白都只是个丢人的累赘、是无法自行生长的虚弱藤蔓。 他告诉所有人,温絮白庸弱、温絮白平凡,温絮白是个只会死死绑着他的废物。 于是,当温絮白死后,甚至有想要巴结讨好他的人,借着送文件的机会,来办公室祝贺他。 祝贺他从此解脱。 ……这是在温絮白的葬礼前发生的事。 裴陌盯着办公桌,神经质地强迫回忆——听到这句话时,他甚至笑着道了谢,然后才挥手把人打发走。 他用这种办法,恶劣地向已经死了的温絮白证明:你看,我丝毫不为你的死难过。 证明得很成功。 他给了温絮白一个相当草率、十分不体面的葬礼,随手给这个人的最后一程画上句号。 这就是现实里温絮白的全部人生。 没有因为被寸步不离地紧盯着,稍有一点发病的端倪,就被抱着冲下二楼,又一路夺命狂飙着去医院。 没有因为住院而逃过一劫,避免了病情的恶化和大发作,熬过鬼门关活下来。 没有被他带来公司,没有可调节的单人病床……什么都没有。 什么也没有。 属于真正那个温絮白的,只有一个见方的木盒,不大,很寒酸,被随意扔在冰冷的泥土之下。 …… 幻象里的温絮白,身体忽然反常地好起来。 有一两个星期,温絮白甚至能不靠轮椅,自己慢慢地散一会儿步。 出于无聊,温絮白用笔记本电脑打发时间,也就难免接触了那个冒牌货的一些工作。 冒牌货完全不介意他来做任何事。 冒牌货甚至会抱着温絮白,让温絮白靠在办公桌前,给他讲自己现在正谈什么合同、做什么生意。 ——温絮白当然无法彻底理解这些,就像冒牌货也没有半点美术功底,根本看不出那些照片的精妙。 但他们就那么坐在宽大的转椅里,聊天,轻声开玩笑,从温絮白醒过来,说到温絮白下一次醒过来。 温絮白在商业上并无天赋,却有相当出色的广告审美。甚至在营销策划部搞砸了一次任务、被冒牌货骂得面如土灰的时候,提了几乎称得上是起死回生的修改意见。 于是那些人也彻底知道了,温絮白不是被困在病床上的病人,总裁每次停不下的炫耀原来都是真的。 那个温絮白……是真的很厉害。 很厉害,在网上是粉丝相当多的大神,又会拍照又会剪辑——怪不得能救营销策划部的命,没看人家出手的就没翻过车,个个都是爆款。 还跨界的很擅长运动领域,明明是裴氏总裁的家属,居然出于兴趣,跑去给人家别的公司做团队负责人的外包……居然还带出好几个厉害的运动员。 裴氏不做运动领域,这些运动员不是他们公司的,但都和温絮白的关系极好,动不动就跑来看望温絮白。 一个星期就要跑三五趟,有时候还用轮椅把温絮白偷渡出去看比赛,然后被裴氏总裁暴躁着千里追杀。 哪怕被狗仔抓拍了八百次,一个月上十趟热搜,这些运动员也屡教不改。 屡教不改到后来,那几个专门针对性培养运动员、以此创造高商业价值的公司,索性直接弄假成真,真跟裴氏签了长期合作。 一来二去,不少的合作跟代言,也就这么谈成了。 …… 幻象里的温絮白受人尊重,自己也极厉害……比任何人能想象的都还要更厉害。 他撑过了一整个夏天,秋天也过了一大半,马上就要见到胜利的曙光。 温絮白就快过下一个生日。 “想去哪玩?”冒牌货推了所有的工作,拉着温絮白看机票,“普吉岛怎么样?” 这是个炎热多雨的小岛,有迷人的热带风光,远远胜过办公室窗外的萧瑟秋日。 冒牌货都安排好了,只等温絮白点头:“我去租一片私人海滩,你要是喜欢,我们在那买个小房子,每年秋冬都去度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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