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慕枝肩头一颤,不是怎么这就哭了? 这还是燕陵尘吗? “好啦。” 虞慕枝揉着他的脑袋,柔声道:“你别哭啊。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多大的人了,还哭鼻子,丢不丢人。” “练箭很辛苦。春夏秋冬,从早到晚,每天三个时辰,握着弓箭一动不动。没有一天停下过。” “刚开始的时候,我摔坏过三副弓,我不知道为什么要练箭,我明明只想待在你的身边。谢纪凌罚我跪,用藤条抽我,他说,我没出息,只会给你丢脸。” 虞慕枝沉默地听着。 这些事情,燕陵尘从来没有跟他说过。 他想当然地以为,燕陵尘作为书中的主角,从生下来就天赋点满,不用花费努力就能凌驾众人之上。 世界上没有那么好的事,即便是燕陵尘,也要付出比常人上百倍的汗水,才有今日一剑穿喉的本领。 燕陵尘低哑的嗓音闷闷地响了起来。 “从前我不明白,今天,我后悔了。要是我当初再努力一点就好了。” 虞慕枝握住他的手指,时光抚平了他手指的疤痕,只留下层叠覆盖的茧子,当初他那么小,就被谢纪凌逼着练武,动不动就体罚,他甚至都不知道。 酸涩与疼惜涨满心底,虞慕枝克制着亲吻他的冲动,换了话题:“燕玉章谋反的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燕陵尘抬起头,亮晶晶的眸子水波潋滟,虞慕枝失笑,好像一只被丢掉的小狗,弄得脏兮兮了才回家。 燕陵尘不知道他笑什么,虞慕枝掏出帕子,擦掉他脸上的污渍。 燕陵尘从头到尾给他讲了一遍。 “程婕妤将造反用的兵胄盔甲都藏在佛寺里,趁着上香的时候与逆贼联络,不过,运送兵器的动静是掩饰不过去的。” “皇上早有预料,以玉昭仪和几十个暗卫做诱饵,引燕玉章母子入彀。” 虞慕枝有些艰涩地开口:“我也是诱饵吧。” 他垂下眼睫,织雾般的鸦羽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燕陵尘心中百转千回,无数言辞涌到唇边,最终化为沉重的三个字:“……对不起。” 如果没有虞慕枝在手,燕玉章也不会这么快上钩。 他利用了虞慕枝,本以为胜券在握,即使燕玉章以他的性命做威胁,他也有把握让燕玉章一败涂地。 当虞慕枝的性命维系在他的弓箭那一刻时,他才明白,什么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统统都是屁话。 只有将眼前的这个人掌握在自己手里,他才能做到喜怒不形于色。 虞慕要没有说话,燕陵尘又重复了一遍:“对不起。” “我没有放在心上。”虞慕枝勾起唇角,“你没必要一直道歉。左右,我也没有受伤,对吗?” 燕陵尘深深凝望着他的双眸:“你恨我将你置于险境吗?” “没有,你做得很好。燕玉章居心叵测,只有等他露出狐狸尾巴,才能先发制人。我明白你的筹划。” “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燕陵尘吻他的手心,虞慕枝有些痒,却没有推开他。 燕陵尘的情绪极度不稳定,要是抗拒,难保他不会做出什么越矩的举动来。 虞慕枝斟酌着措辞,安抚他的情绪:“没关系的。” 只要你利用完我以后,不要立刻丢掉我就好。” 燕陵尘的神情不那么好看,虞慕枝忐忑,他应该没有说错什么吧? “我说过,这是最后一次,就是最后一次。” 他低着头颅,额头抵着他的腰部,从虞慕枝的角度看,居然有些虔诚的意味。 燕陵尘带着虞慕枝离开,清扫战场的任务落在了成珏身上。 视线扫过玉昭仪脸上的掌印,成珏微微一愣。趁着四下无人,她走到玉昭仪身旁低声问询:“您的伤无碍吧?” 玉昭仪捂着脸摇了摇头。 成珏轻轻点头:“那就好,属下还有要事,先行离开了。” “成珏,你先等等。” 玉昭仪拉住她的衣袖:“明日你能否来我的宫里?” “恐怕不行。” 玉昭仪咬唇:“楚王禁止你与我见面?” 成珏掰开她的手指:“不,这都是属下的意思。请昭仪谨记自己的身份,珍重自身。” 她头也不回地离去,玉昭仪望着她的背影,满是落寞。 一抹颀长的身影出现在她背后:“玉昭仪替燕陵尘做了那么多事,他竟然连这点事都不同意。” “孤都替玉昭仪心寒啊。” 玉昭仪捏住手掌,指甲深深嵌进掌心。 过了良久,她吐出几个字:“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 燕玉章的事情结束没多久,老皇帝忽然下旨,将所有皇子和嫔妃,以及一些宗亲召进了宫里。 虞慕枝也在其中,他打听了半天,也不知老皇帝所为何事,老皇帝出现后,没说什么,只道玉昭仪有件重要的大事要宣布。
第114章 滴血验亲 老皇帝赐座后,玉昭仪吩咐宫人带进来一个老妇。 那老妇抬起一张苍老的面孔,赫然是跟随丽妃多年的莲姨。 虞慕枝惊讶地看向燕陵尘,燕陵尘面色沉静,看不出波澜。 莲姨磕了个头,音量不大,足以让所有人都听清。 “七皇子并非皇上的血脉。” 短短的几个字,如同惊天的巨石哗然入海,瞬间激起了无数嘈杂的议论与争议。 虞慕枝耳边炸响一道霹雳,余波在大脑中窜行,耳中嗡鸣声震得他几乎无法站立,他勉力握住扶手,眼神紧紧锁着燕陵尘。 说话啊。 起码辩解几句,不要让人随便泼脏水。 无视虞慕枝近似祈求的目光,燕陵尘铁青着脸,慢慢低下头,始终没有做出反应。 老皇帝的鹰眼缓缓扫视过莲姨:“贱婢安敢胡言?” 莲姨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皇上明鉴,此事奴婢深埋心底数余年,因丽妃娘娘阻拦,奴婢不敢吐露实情。” “丽妃娘娘死后,奴婢侥幸捡了一条命,听闻皇上器重七皇子,奴婢心中十分煎熬,还是玉昭仪劝解,奴婢为了东唐以及皇上,奴婢才下定决心,说出实情,免得皇上终生受人蒙骗。” “你——”老皇帝扫视过众人,当着众目睽睽,想要掩饰这件事已经不可能了。 他冷冷地吐出几个字:“从头说来。” “丽妃娘娘入宫多年,一直没有子嗣,她怕失去宠爱,便想了个借种的法子。她买通掖庭总管,将她在娘家的青梅竹马藏在宫里数月,后来丽妃娘娘顺利怀孕,就将那人赶了出去。” “你说了这么多,证据呢?” 莲姨双手奉上:“这些是丽妃娘娘和那个男人通信的证据,还有娘娘赠予的荷包香囊……” 玉昭仪看向老皇帝:“臣妾审问过掖庭总管,他已经招了。” 玉昭仪呈上证词,老皇帝翻阅着证词,脸色越来越难看。 “倘若陛下依旧心存疑虑,臣妾倒有个法子。” 玉昭仪看了燕陵尘一眼:“不如——滴血验亲。” 虞慕枝差点当场跳起来。 玉昭仪是电视剧看多了吗,用滴血验亲这种压根不存在科学依据的方法验证燕陵尘的血统,明摆着是要置燕陵尘于死地! “陛下万万不可!滴血验亲的方法并不可信,微臣可以作证,” “摄政王如此偏袒七皇子,是为着从前养育他的情分吗?”玉昭仪眼波流转:“本宫奉劝摄政王,不要引火烧身。” 虞慕枝深吸一口气,正欲开口,燕陵尘霍然出列,跪在地上:“儿臣愿意一验,以证清白。” 又是重重一击,虞慕枝一口气没上来,刹那间头晕目眩,缓了好一会儿才立住脚。 没事。 他极力宽慰着自己,没事的,只要老皇帝和燕陵尘验血—— “为避免损伤陛下龙体,臣妾已将那个胆大包天的狂徒带来。” 玉昭仪击了两下掌,两个侍卫押进来一个五花大绑的男人,那人虽然形容粗鲁,细看之下,面目竟然真的与燕陵尘有几分相似。 虞慕枝心头冰冷一片。 后路被彻底堵死,恐怕燕陵尘这回真的逃不过去。 老皇帝点了点头:“那就依爱妃所言。” 燕陵尘刺破手指,和那个男子的鲜血交融,不用看,虞慕枝便知道结果。 玉昭仪指着水碗:“陛下您这回看清了,他当真不是您的儿子!” 燕陵尘依旧跪在原地,毫无畏惧地对上老皇帝暴怒的视线。两道视线交汇,老皇帝喘息连连,显然气得不轻。 无人敢出言,死寂的房间里只有压抑的呼吸回荡。 现场气氛凝结,虞慕枝一咬牙,上前一步,“皇上,此事事出蹊跷,又和皇家血脉有关,微臣以为应当从头审查,绝不可令楚王蒙冤受屈。” “你闭嘴!” 燕陵尘狠狠打断他,眸子里映出火一般的怒意:“我的事由我自己承担,不用你管!” 虞慕枝呆呆地望着他,眼里满是哀痛。 玉昭仪皱着眉头:“摄政王一直和此人来往甚密,不知这件事摄政王参与过多少……” 燕陵尘猛地抽出袖中的匕首,用尽全力朝皇帝刺去,玉昭仪惊叫一声:“快来人,此人要刺杀陛下!” 匕首当啷坠地,侍卫一拥而上,将燕陵尘死死压制在地。老皇帝稳了稳心神,命令侍卫拉他下去。 “打入死牢,不准任何人探视。” 被侍卫拖下去前,燕陵尘只说了一句话:“摄政王实属无辜,还请皇上不要责罚于他。” 闹剧终于结束,玉昭仪搀着震怒的老皇帝歇息,虞慕枝跟随人群走出宫殿。 脚步虚浮,如同踩在棉花上,虞慕枝心神恍惚,不知何时降临的夜色笼罩整个世界,隐隐有一种风雨欲来的压迫感。 玉昭仪一直是燕陵尘阵营的,她怎么会突然倒戈,还用这种法子诬陷燕陵尘。 他的脑子里乱得理不出思绪,只有一个念头不停的盘旋。 救燕陵尘要紧。 虞慕枝回到王府,楚王府已经被查封,门口竖着几十个看守,将整个王府围得铜墙铁壁一般。 燕长澜正指挥手下搜查府里的东西,看见虞慕枝失魂落魄的站在一旁,他忍不住牵起一抹得意的笑。 “孤早就劝过你,谁让你不听,非要在他身上费功夫。” 燕长澜惋惜地叹气:“现在好了,他被打进死牢,命不久矣,你做得再多,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这件事是你的手笔?” 燕长澜不置可否:“谁让他一直跟我作对,沦落到这个下场,是他活该。” 燕长澜面上掠过恨意,虞慕枝看着他:“你明明知道他是无辜的。” “无不无辜,是皇上说了算,皇上都不要这个儿子了,你又何苦替他求情,要不是他忽然发疯,你也得牵扯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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