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们的笑声更响亮了,时舅舅有苦说不出,暗戳戳掐了小孩屁股一把。 小孩回头瞪他一眼,自觉挪了挪屁股。 一名护士拿来工具,老医生没让护士帮忙,亲自上手,对墨淮殊说:“得先把剩下的指甲拔出来,会有点疼,忍着点啊孩子。” 墨淮殊小手抠着小板凳,乖乖点头。 老医生心疼得不行,给时砚希使眼色,时砚希半天没明白,又回她一个眼神。 老医生举着镊子,没好气道:“愣着干什么,把孩子抱住啊!” 时砚希看了看自己手,满脸不可思议。 不知为何,忽然便想起小学时那场运动会,墨淮殊跳高把脚崴了,时砚希试图背他,他死活不肯,自己倔强地单腿跳到医务室。 结果跟现在差不多,他挨了医生好一顿数落。 时砚希犹豫了许久才开口:“你……你要我抱吗?” 墨淮殊朝他摆了摆手,动作和那时一模一样。 时砚希忽然便有些不舒服,一屁股挤到板凳上,将小孩拎起来:“算啦,看在你小的份上,我勉为其难哄哄你。” “不需要。”小孩挣扎着说。 老医生看不下去,又数落起来:“你怎么连抱孩子都不会,抓胳膊干什么,按脚呀,别让他动就行。” 比划了半天,时舅舅终于将小孩圈在怀里,死死按住。 医生边消毒边和小孩说话,趁其不备用力一拔,血珠子顿时冒出来。小孩抽着嘴角,眼泪掉下来。 医生低头包扎伤口,让护士拿了颗糖给他:“宝宝真勇敢,疼就哭出来,别把嘴唇咬破了。” 小孩身体不耐疼,墨淮殊拼命忍住哭,但眼泪不听使唤,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医生给他擦了擦眼泪,没好气对时砚希道:“你哄哄吧。这么小的孩子,哭成这样,你不心疼啊?” 时砚希还真不心疼,这个长得像墨淮殊的小外甥带给他新奇的体验,毕竟他可从来没见墨淮殊哭成这样过。一时手痒,想拿手机拍照,谁知手刚有动作,就被老医生投以谴责的目光。 顿了半晌,他只好别扭地把小孩抱在怀里,生硬地说:“你别哭了。” 老医生抚额叹气,“我说你们这些年轻人啊……算了,拿着单子,楼下药房抓药,别让我再看见你了。” 护士们倒是热心,七嘴八舌地教时砚希抱孩子,时砚希认真学了会,别扭地抱着孩子走了。 墨淮殊拽了拽他:“你可能还得去医生眼前晃晃。” “还去?我又不是你爸,都被她骂成孙子了。” 墨淮殊晃了晃包成粽子的小脚脚,时砚希翻白眼。 一名护士被众人推出来,红着脸喊:“园园长,孩子的鞋,给!” 将小球鞋往时砚希怀里一塞,大家又嘻嘻哈哈地跑开了。 时砚希抱着小孩去拿药,业务不熟还得躲人,一会工夫皮都脱了几层。 好不容易完事,俩人艰难地挪到门口拦车。 “你下来,自己跳两步。”时砚希喘着气说。 墨淮殊正扭着屁股往下爬,一辆SUV在他们面前停下,沈介笑眯眯地喊:“乖宝,上车吧。” 时砚希赶紧又把小孩捞回来,倒退几步,扭曲着嘴角问:“怎么是你?” “是我。”沈介摔门下车,伸出手来,“给我吧,我瞧你抱着挺别扭的。” “没有的事。”时砚希眼睛一瞪,将小孩抱得更紧了。 墨淮殊差点被他勒死,小脸通红地拍了拍他的胳膊,示意他松开。时砚希撇撇嘴松了一些,又用大手捂住他的头,往怀里按了按。 沈介笑眯眯瞧着,说:“直播我看了,咱们乖宝真厉害。上次说要一起吃饭,结果 我有事回了趟京城,乖宝,你今天有空吗?想吃什么叔叔带你去。” “没空。”时砚希抢着说,“谁跟你咱们!你瞧他包成这样,是能吃东西的时候吗?” “用脚吃?”沈介低笑。 时砚希:“……滚滚滚,我不和你瞎扯!” 沈介从善如流地说:“那我去买点粥。” 正要转身,一辆救护车咆哮着冲来,差点撞他俩身上,两人赶紧往边上挪了挪。 刺目的红蓝光芒中,车门猛地拉开,吴月如浑身是血躺在单架上,被几名护士急匆匆推进手术室。 “这怎么回事?”沈介大吃一惊,拉着几个路人问。 “跳楼啦。”知情人说,“年纪轻轻,这么想不开,从五楼跳下来,作孽哟!” “听说欠了一屁股债,老公也跟人跑了……” 手术室的灯亮起来,所有人没了吃大餐的心情。 回到宿舍,沈介果然叫了清粥外卖,用勺子舀起,吹凉了才喂给小孩。 “你到底什么事?”时砚希没好气问。 “下个月全民运动会,我公司给你们做赞助。” “什么全民运动会?”时砚希一头雾水,“还赞助,你当是世界杯?” 沈介和墨淮殊眼神交流一会,说:“哥,你脑子还闭着关呢。全民运动会,东海市每年举办一次,今年为了纪念建市60周年,市里非常重视,据说连直升机都出动了,还要评选优秀单位,得胜者不仅要在官媒上报道一周,还有高额奖金。咱们幼儿园花钱如流水,哥你好歹为钱的事上点心。” 时砚希说:“去,少套近乎,谁是你哥!” 沈介说:“行,我比你大,我是哥。哥哥合同都准备好了,一会吃完你签个字就行。” “让我看看,这什么霸王合同。”时砚希拿起合同翻了翻,“矿泉水、运动服、奖品……这么多,我们一分钱不给,你不怕亏本?” “亏不了。”沈介转向墨淮殊,“乖宝,你这脚得赶快养好呀,叔叔给你准备了特别奖品,猜猜是什么?” 墨淮殊摇摇头,没兴趣猜。 沈介神秘道:“是一个比床还大的鸭绒枕头哦。” “那为什么不干脆送个鸭绒床垫。”时砚希三观崩了。 沈介:“…………” 笑容渐渐凝固,他一时不知该不该当着时砚希的面让秘书取消定制。 墨淮殊摇头道:“这个不用了,换成玩具给小朋友吧。” “为什么我们要自备奖品?”时砚希问。 “因为是各单位自行举办。”沈介说,“东海是一座填海造田起来的城市,寸土寸金,运动场可以同时容纳数以千计的观众,却无法容纳同等数量的运动员,但运动会又是每年必须举办的……” “为什么一定要举办,吃饱了撑的?” “可能吧。”沈介笑道,“这个城市每年创造着相当于西部几个省的GDP,巴掌大的地方却拥有八千万人口,短短60年,过快的发展总是让人不安。许多人相信全民性的运动具有特殊的力量,能够镇压地底的某些东西。” “什么东西?” “你真信啊?”沈介笑起来,“博物馆地方地理志刻在石板墙上的东西,自己去看呗。” “滚滚滚!”看他吃得差不多了,时砚希果断收碗下逐客令。 沈介道:“反正不管是什么,全民运动会已经成为东海一年一度的盛会,各大单位踊跃参与,咱们也不能掉链子。” 他说完站起来,临走又嘱咐墨淮殊一些忌口的事项,直到时砚希忍无可忍,拿扫帚赶人,他才恋恋不舍地走了。 夜深人静。 墨淮殊慢吞吞单脚跳到浴室,打算把没洗完的澡进行到底。 “要我帮忙吗?”时砚希趴在门框问。 “不用。”小孩撑着浴缸,翘着一条腿站着,模样看起来十分可笑,表情却严肃得很。 时砚希撇了撇嘴,把毛巾丢给他:“那你自己注意点,别沾了水。” “嗯。” 墨淮殊把他打发走,望着宽大的浴缸就犯起了难。 以他的身量,不小心可能会被淹死吧,但他也实在不敢再碰淋浴了…… 纠结了半天,还是决定在浴缸里凑合,放水的工夫,翘着受伤的脚,慢慢把衣服脱了。 脱到只剩一条小内内,门锁忽然传来“咔嗒”一声,他一惊,扑通跳进浴缸,半张脸都埋进水里,鼻子咕噜咕噜冒着泡,受伤的小脚脚以怪异的姿势高举着…… 时砚希:“…………” “敲门。”墨淮殊声音嗡嗡地说。 时砚希后知后觉地在门框上敲了敲:“你这行为艺术,要来张照片吗?” “你有事?” “哦。”时砚希想起正事来,晃着手里的保鲜膜道,“免得你沾水。” 墨淮殊犹豫了一下:“不用。” “你确定?” 话音没落,小孩屁股一滑,在浴缸里倒栽下去,时砚希赶紧扑过去,拎着小孩脚踝提起来。 墨淮殊犹如一只落汤鸡,头朝下在舅舅手里抖了抖,水顺着没齐的头发哗啦啦往下倒。 “确定吗?”时砚希又问他。 小豆丁连呛了几口水,憋屈地点了点头。 “坐好,别动。”时砚希把他抱到洗面台上,大手托着脚底,用保鲜膜一点点将粽子包起来。 墨淮殊湿滑的身体顺着洗面台往下滑,为防止意外,小手紧紧箍着洗面台边缘,浑身都紧绷了。 时砚希有一双漂亮的手,十指修长,骨节分明,每当他敲键盘时就像在弹钢琴,带给人赏心悦目之感,但显然这双手不适合干别的,最起码不适合给小孩包脚。 反正也不知是手有问题,还是脑子有问题,小孩的粽子脚经他加工,保鲜膜一直裹到了小腿上。 “我自己来吧。”小团子奶乎乎地叹气。 时舅舅终于意识到了不对,梗着脖子把他抱起来:“你老实呆着别动。” 墨淮殊推开他,自己动手把保鲜膜拆了,这一举动不知挑断了时舅舅哪根神经,时砚希一屁股坐到了洗面台上,把小孩按住,强势地重新包起来。 约摸半小时后,大功终于告成,小豆丁整条腿都被他裹了起来。 “我要洗澡。”墨淮殊无奈说。 “洗呗。”时砚希说,“全面防水,想怎么洗就怎么洗。” 就是裹得有点厚,小内内脱不下来了。 时砚希:“QAQ” 墨淮殊以眼神谴责,他嚅了嚅唇,道:“要不我帮你洗?” 墨淮殊无奈闭眼,停了半分钟才又睁开:“去拿把剪刀。” “也行。”时砚希没做多想,转身去拿。 谁知前脚刚迈出去,后脚就听见“咔嗒”一声,门反锁了。 他:“…………” 自打全民运动会的消息传出后,清晨的跑步道明显热闹起来。 各式各样的运动服挤满街头,大家齐齐扭头,望着同一个方向。 “山丹丹花开花落又一遍哦哦哦哦——!!白云悠悠带不走我的情哦哦哦哦——!!”一只引颈高歌的大白狗背上驮着一个面无表情的小孩,屁股后头跟着一长串摇摇晃晃的小萝卜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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