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砚看了他一眼,他很好奇。 这条巷子很深,很僻静,四周是青石板的瓦街,存在这儿仿佛已经很久了,不远处的车辙说明这里往来人群很多。 小巷子的深处有一座建筑物,很宽大,是全黑的椭圆形建筑,没有窗户,它像一座巨型蜂巢般地匍匐在地面,旁边站着两名保安,腰间配着电击棒。 这两人明显认识谢无宴,见到他恭敬地叫了一声“谢少”,径直放行。 从大门里进去起先是一条狭窄的通道。 空气中弥漫着硝烟的味道,地面很湿,仿佛刚用水冲洗过,甚至还隐隐带了一丝血腥味。 林砚原先的倦懒一扫而空,他已经猜到了这是什么地方,几乎是瞬间来了兴致,他问谢无宴:“你经常会来这里吗?” 谢无宴低声说:“心情不好的时候会来。” 他没有打算隐瞒自己,更相反的,他欢迎林砚更深入地了解他,将全部的自己剖开呈现在他的面前。 他们走到通道尽头,是总共十层的穹顶式圆环通道,最底下分有数个擂台,每个擂台上正在进行一场激烈的角斗。 最中间的擂台上,两名男人正在生死对垒,这两人都戴着拳击手套,头发上满是汗水,唇角透着血色,交互跳跃着,在寻找对方的破绽,紧张而刺激。 其中一人脸上有着一大块淤青,他来回闪躲着,正在躲避另一人的攻击。 那人追着他不放,在喧嚣的欢呼声中,将他翻过来,将一拳狠狠打在他的腹部。 一下,两下—— 伴随着沉痛的撞击声,直到对方倒地超过十秒才停下。 围在擂台边上的观众高声欢呼:“一号,打他!我压了你一千个筹码!” “二号,加油!我全副身家都压在你身上了!” “给点力啊!” 裁判走上台,握住那人的手,激动的声音响彻整个建筑物:“一号与二号的比赛,胜者是二号!他将获得二十万奖金!” 二号满是淤青的脸上绽放出一个欣喜若狂的笑容。 “……” 从二楼往上则是观赏层,隔着落地窗玻璃,看不清晰。 通道里昏暗的光线照在男人的侧脸上,勾勒出谢无宴俊美的脸和修长的身形,自从来到这里之后,一种冷冽的戾气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这里是黑市角斗场。 一个本来应该与他格格不入的地方。 在谢无宴经过底层入口扫描的时候,一个原本提着啤酒瓶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他对谢无宴的态度恭敬中夹杂了些许不明显的敬畏:“谢少。” 在看到谢无宴身边青年的时候,他很明显愣了一下,从来没见过谢无宴带人过来。 他冲林砚打招呼:“你好,我叫晋鹏。” 林砚报了自己的名字。 谢无宴问:“还有位置吗?” “有,顶楼空着呢。”晋鹏指了一手最顶上的落地窗,那边视野最好,平日里很少有人能消费的起。 还没等谢无宴说话,林砚说:“不要上去,我们在楼下看吧。” 他不喜欢隔着一层看现场的感觉,他就喜欢融入其中,能感觉到的氛围和在包厢里截然不同。 谢无宴:“好。” 晋鹏很惊讶。 在他眼中,谢无宴从没有过这样的时候。 他以前每次来这儿,眼神都是暗沉沉的,好像身边有厉鬼跟着,神色冷厉又吓人,一点活气都没有。 可这一次—— 晋鹏小心翼翼地用眼角余光打量着谢无宴带来的青年,他看起来漂亮而脆弱,和这种血腥刺激的场景格格不入,像个需要保护在橱窗里的艺术品。 谢无宴谈恋爱了吗? 但是带这样的美人来这种地方,他就不怕对方受到惊吓? 大少爷的心思还真是猜不透。 他们一行人越往下走,观众的情绪也越激昂,擂台上的对垒拳拳到肉,很能刺激人的感官。 燃油的硝烟味混合着烟草味窜入鼻尖,观众的嘶吼和擂台上选手的碰撞在耳边徘徊,擂台上紧张激动的画面映入眼帘,但凡亲身走进这个场景,都会感觉全身上下的情绪在被不自禁地调动着。 这种令人颤栗的刺激感会顺着脊椎蔓延到各处神经,这是一种最原始的碰撞和比拼。 林砚停驻脚步,他朝其中的一个擂台看去。 谢无宴此时很紧张。 他不清楚自己的这个决定到底对不对。 也许他应该带林砚去一些更大众化的场所,比如咖啡馆去喝一杯咖啡,享受一个宁静祥和的傍晚,最起码这样的话,林砚不会厌恶他。 但是谢无宴又想起林砚撞车时的那个笑容来,他觉得林砚会喜欢这里,他想打动林砚,想让他高兴。 又怕他会过于喜欢。 晋鹏在旁边解释,这里的角斗场没有具体的规则,可以自行报名,有的擂台有奖金,有的没有,但总体来说是让另一人倒在擂台上超过十秒,就算获胜。 在人群的欢呼声中,原先的胜者满面笑容地走下舞台,而新的挑战者争先恐后如流水般涌入报名席,他们互相拥挤着,直到裁判报出下一组挑战的名字代号:“别挤,大家陆续等待,我宣布,下一组是左轮和香烟!” “香烟要惨了,左轮出了名的块头大,拳头重。” “但是香烟灵活啊。” “怎么还没抽中我?我也想上。” “我压左轮三千点。” “……” 在这样震天的嘈杂声中,林砚忽地侧过头问谢无宴:“你上去打过吗?” 旁边沸腾的声音太大,谢无宴没听清他的问话,他朝着青年俯下身,林砚也同时仰着头在他耳边说话:“我说,你上去打过吗?” 青年温热的呼吸声吹拂过男人的耳垂,很痒。 一切的欢呼都成为耳边音色的陪衬。 谢无宴喉结滚了滚:“上去过一次。” 在保姆的死亡幻影最严重的时候,谢无宴一睁开眼就能看到那两具血粼粼的尸体站在他的面前,用手指向他,他必须要将这种情绪发泄出来,否则他会克制不住自己从顶层公寓里跳下去。 他只上过一次这种擂台,但那一次充满戾气和血腥,几乎让晋鹏屁滚尿流地想通知谢家来接人。 更多的时候,谢无宴只是看。 林砚拽了下他的袖口,青年看向他的眼神很亮,意味着他现在兴致高昂:“那我们来试试吧?” 谢无宴怔了:“什么?” 林砚挽起袖口,露出的肘关节白的反光,他并不娇弱,青年的身形修长,但却非常柔韧,他摸起来并不是松软的触感,而是那种仿佛有吸力般的玉感。 他感觉到久违的兴奋,就像那时候他开着赛车驰骋在山道上时的感觉。 尽管林砚大部分时候都带点近乎浅淡的懒意,但他遇上自己感兴趣的事时却会很热情,比如现在。 在人群的边缘,四周峭壁边上悬挂着的烛灯之下,青年笑了起来,他看向谢无宴的神色不再像往常那样淡,那种鲜活的生命力再度出现在他的神色里,从每一个细节溢出。 林砚活动了一下手关节,烛火在他秀丽的眉骨间跳跃:“我们来打一场,怎么样?” 很久之前,林砚在海滨城市也被挑起过兴致,他同样问了陆羁这个问题,但陆羁说他不会和朋友打架。 那么谢无宴呢? 谢无宴看着他注视着自己的眼神,又亮又专注,一种强烈的热意混合着爱欲从他心底升起,他嗓音低哑地问:“有什么赌注吗?” 林砚想了想:“赌注你定,只要我能拿得出。” 谢无宴抬起头,男人将面前的青年纳入眼底:“好。” 谢无宴想,这没有什么不好的,他愿意当林砚的对手,当他的朋友,当他的爱人,当他唯一的丈夫。 只要林砚能一直这样看着他,他什么都愿意为他做。
第69章 黑市的角斗场上, 右侧最靠边的擂台附近忽地起了一阵骚动。 夜风从顶部镂空的蜂巢式建筑呼啸而过,冲淡了空气中弥漫的硝烟味,但观众们的热情依旧高涨。 正中间的擂台打的如火如荼,但更多的人将目光投向了另一个擂台。 在大片的议论声中, 一位简直可以用“漂亮”来形容的年轻人跳了上去。 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脱掉上衣, 只是将袖口卷了三道, 垂在身侧的手如玉雕一般,看起来更适合用来弹钢琴, 而不是站在血腥的擂台上搏斗。 林砚垂下睫毛, 将白色绷带缠在右手上。 他的手腕过于纤细, 好像能让人一手握住,实在让人担心会不会直接被折断。 晋鹏按照谢无宴的意思和裁判交涉完,又看向擂台上,他听到周围的观众在窃窃私语:“打擂台?这能经得住几拳?” “他跟谁打啊?以前好像没见过他,第一次来?” 谢无宴正从另一侧走上去,他已经缠好了绷带, 白色的绷带层层叠叠裹住他的手臂,黑色针织衫的袖口用别针卡在了手臂上方。 晋鹏和其余人有同样的疑问。 他本来以为谢无宴是带林砚来约会的。 虽然在这里约会也很奇怪, 但有钱人总归有些不为人知的癖好, 可没想到人家直接想上去打一场,难道不是情人,是敌人? 跟林砚比起来, 谢无宴更适合这种地方。 尽管他同样高瘦, 但他露出来的手臂肌肉结实, 看得出来经常锻炼。 晋鹏不禁为林砚担忧起来。 他还记得谢无宴上场的那一次, 他体格不如对面,但下手特别狠, 那种眼神让他都觉得害怕,不像是一个大少爷该有的。 同样为林砚担忧的还有他直播间的观众们。 【主播宝宝好辣,现在要改口叫老婆了,这地方有什么好打的,去床上打啊。】 【无所谓,我主打一个溺爱,主播宝宝别受伤就好。】 【体型差好嗑,谢无宴请你收敛一点,眼神要拉丝了。】 【晋江攻股暴跌!】 【晋江攻股暴涨!】 【???】 【酷,我爱看,这才是纯爷们该看的!近身搏斗!】 【谢无宴看小主播的眼神着实不太清白,啊,我不干净,我居然看懂了!】 【小主播独美党何在(拳头),嗑cp的来跟我一战,马上和我上擂台PK!】 谢无宴看向林砚,青年缠好绷带以后,抬起头:“开始?” 谢无宴:“好。” 不脱衣服是他跟裁判说的,林砚本来就身体刚好,万一脱了再着凉了怎么办? 况且他们两没必要生死相搏,点到为止。 裁判见状立即吹响了哨声:“三、二、一——” 晋鹏紧张地看向擂台,生怕下一秒就会出现和当初如出一辙的惨案。 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青年的动作很轻盈,他原本挺直的脊背微微弓起,像是蓄势待发的猎豹在狩猎,充满了无言的性感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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