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嘴巴开开合合,却再也没能发出一丝声音。 小莹……小莹…… 她在呼唤小莹,固执,无声。 宁舟深吸一口气,并微微闭了闭眼。 不仅仅是这里,他看过的一幕幕情景突然涌入脑海。 被装进罐子里冰冷的腐败烂肉,被塞进笼子里麻木的行尸走肉,以及更多早早就被预定的一批批货物。 眼睛、心脏、血液…… 嚎叫、扭动、哭泣…… 死寂、阴暗、粘湿…… 还有那些无知无觉、把女人视为神明的待宰羔羊…… 东东、宝宝、巧巧、孙子尧、厨师长、朱丽萍…… 那样光辉璀璨的大楼,它的下面只有阴暗! 那样漂亮光荣的履历,她的内心只有贪婪! 毫无底线的贪婪! 毫无人性的贪婪! 她的眼里,只有金钱! 宁舟居高临下地看着面前的这个女人。 宁舟的声音有些诧异,“原来你知道害怕呀?” 她看着宁舟,“你……” “我?”宁舟微微挑眉,“我怎么了?” 很艰难的,她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松开手后,宁舟站起了身,“我啊……” 带着一丝俏皮,他笑了笑,“你猜?” 随后,没有再继续理会女人,宁舟看向林逸之,“关于怎么处理她这个问题,你有什么想法吗?” 林逸之没什么反应,“看你。” “哦哦……”宁舟点了点头,“那就……” 他指了指很远很远的深处,“赏给祂吧。” 林逸之还未作出反应,女人却先一步出声,“不!” 她声色凄厉,“不,不要!” 仿若没有听见,林逸之当即抬起了手。 浓稠的黑色烟雾在对方的指尖流转,女人的身体抖如筛糠。 “不不不……”她猛地摇头,“我错了,我错了,饶了我吧……” 她看向宁舟,满目哀求。 突然,宁舟抬了抬手,“等等。” 林逸之当即收回了手腕。 在女人希冀的目光中,宁舟伸出手掌,“手机。” 忙不迭地,她从口袋中拿出自己的手机,“给……给你……” 伸手接过之后,宁舟挥了挥手。 林逸之瞬间意会。 眨眼之间,黑雾弥漫,女人的身影瞬间消失。 下一瞬,“啊啊啊啊啊!!” 凄厉的惨叫响彻整个空间。 但没有人害怕。 他们甚至露出了畅快的笑容。 很快,惨叫声消失。 宁舟深吸一口气,他缓缓扫视一周。 张了张嘴,他似乎想说些什么。 但最终,还是寡言。 说什么呢? 说:大家别担心,很快就会有人来救你们了…… 还是:大家别难过,以后肯定会有更好的明天…… 不,说什么都不合适,说什么都太轻了。 他们的苦难真实存在,他们的经历无人替代。 他没有资格说些什么。 他们不需要他的安慰,他们也不需要他的保证。 但什么都不说的话,好像又有点遗憾。 被所有的目光直视着,宁舟感觉自己真的需要说些什么。 最终,他开口道:“我叫宁舟。” 随后,他指了指身边高大的人影,“他叫林逸之。” 更多的,他却不知道说什么了。 顿了下,他问道:“大家有想要跟我说的话吗?” 安静,死一般的安静。 没有人出声,亦没有人搭话。 他们好像早已失去了自己的语言系统。 见状,宁舟点了点头,“好的,我明白了。” 就在这时,一道微弱的声音传了出来。 “……有……我有……” 宁舟循声望去,是那个失去了四肢的女孩子。 她正艰难地发出声音,仿佛生怕宁舟听不到,她一次次加大音量。 “……有……我有…… ” 宁舟当即走上前去,他蹲下身子,尽量与之平视。 嘴角挂着一抹柔柔的笑容,无论神情,还是声音,他都尽力摆出自己最温柔的一面。 “我听到了,你讲。” 她转动自己的眼珠,“……有……我有……” “嗯嗯。”宁舟轻轻点头,“我听到了,你讲。” 她张着嘴巴,“……我……” “你怎么了?我听到了,你继续讲。”宁舟又凑近了些。 她的嘴唇不停地颤动,“小莹……小莹……” “小莹是吗?小莹怎么了?我听到了,你继续讲。”他声色温柔,十分耐心。 她的声音沙哑而又执拗,“帮我…带话……” 宁舟又塌了些肩膀,“帮你带话?是要给小莹带话吗?你要对小莹说什么?” 一抹浅淡的笑容在女孩的面上一闪而逝,“我爱她……小莹……我爱小莹……我木冉……爱岳小莹……不后悔……从不后悔……” 断断续续的声音中难掩其固执的坚定。 顿了下,宁舟重复道:“木冉爱岳小莹。” 她连忙回应,“对……对……我爱小莹……小莹……” 一瞬间,宁舟的喉咙有些干涩,以至于他没有及时给出回应。 但就是这么一点时间,名叫木冉的女孩子却有些急了。 “帮我…带话……告诉…小莹……我爱她……我不后悔……一点也不……” 大概是因为有些激动,突然,她开始剧烈咳嗽,“咳咳咳——” 她的胸膛剧烈起伏,简直快要被咳嗽彻底震碎。 “咳咳咳——小莹……” 但她依旧固执地喊着小莹。 “我……”宁舟舔了舔有些干涩的上颚,“我可以帮你带话。” 闻言,女孩瞬间笑了,好像漾着星光,她的眼眸,在瞬间变得璀璨。 “但是……”宁舟直直地看着女孩的眼睛,“我觉得她应该更希望亲耳听到你的心意。” “木冉爱岳小莹。”宁舟眉眼弯弯,声音中带着浓浓的鼓励,“应该由你亲口告诉她。”
第106章 【第三精神病院】任务:找到病人(35) “虽然没有见过你口中的岳小莹。” 宁舟的声音愈发舒缓,“但我想,她一定是一个很好、很好、很好、很好的女孩子。” 一连用了好几个很好,宁舟的目光愈发柔和。 “这么好的一个女孩子,你确定不要自己亲自跟她讲明白自己的心意?” 看着有些怔愣的女孩,宁舟放缓了声音,“不会遗憾吗?让我帮你带话?” “可是……”她缓缓阖下了些眸子,“我现在已经是这个样子了……” 她看着自己的身体,目光有些躲闪,似乎就连自己都无法直视。 只剩下躯干的身体下意识想要往里缩,但却……只有徒劳。 没有四肢,她的行动极其不便。 点点水光浸润的眸子中,闪烁着细碎的光芒。 她在自卑,她在难过。 突然,宁舟的声色透露着几分满不在乎,“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轻声问道:“她会介意吗?岳小莹,她会介意吗?” 她没有立刻做出回答,宁舟也没有继续催促。 他只是静静地蹲在旁边,并柔柔地看着对方。 没有鄙夷嫌弃的歧视,也没有高高在上的抚慰,就好像在和一个普通的朋友谈着话。 半晌,她回答道:“不会……” 她的声音变得坚定,变得流畅,“她不会的。” 她能够完整地说出一句话,“小莹不会介意我现在的样子。” 闻言,宁舟顺势反问,“所以呢?”他期待着对方的回答。 要不要亲自告诉那个女孩? 要不要当面说出自己的心意? 木冉,你的回答呢? 几乎就在宁舟话落的瞬间,她的目光蓦然变亮,比星光还要璀璨。 “我自己说,我要自己告诉她。” 霎那间,宁舟笑了,一抹暖暖的笑意。 他发出真诚的祝福,“那就提前预祝你们幸福美满,白头偕老喽。” 含着一抹腼腆的笑意,她苍白的面色上猝然出现一抹红晕,像晚霞一样,煞是好看。 她笑着说道:“谢谢。” 宁舟摇了摇食指,“不,你该对自己说谢谢。” 他淡淡地耸了耸肩膀,“毕竟……我什么都没有做。” 木冉没有搭话,她看着宁舟,将谢意呈现在自己的眼中。 谢谢,谢谢你愿意倾听,谢谢你愿意帮我,谢谢你愿意为我弯腰,谢谢你特意的开导,谢谢,谢谢…… 看懂了对方眼中的话语,宁舟再次摇了摇食指。 不,不用谢。 嘴角噙着一抹笑容,他指了指女孩自己。 你该对自己说谢谢。 见状,女孩眼中的笑意更加盎然,她艰难地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听到了。 宁舟当即竖起了自己的大拇指,并往前凑了凑。 你,很棒。 接受了这个夸赞之后,木冉突然出声道:“宁舟,你叫宁舟是吧。” 宁舟轻轻地点了点头,“对,我叫宁舟。” 木冉的神色有些郑重,她定定地望着宁舟,“谢谢,我记住你了。” 闻言,宁舟笑了下,“你叫木冉,我也记住你了。” 两人互相对视着,目光中均是柔柔的笑意。 随后,宁舟站起了身。 他看了眼周围的人们,再次询问,“还有吗?还有需要我帮忙,或者想要跟我说些什么的吗?” 还是没有人出声。 半晌,宁舟点了点头,“好的,我明白了。” 话落,他转身离开。 在向着林逸之走过去的时候,宁舟出声道:“关于这里的一切,我会如实转告警方。” 他的声音铿锵而有力。 当他走到林逸之身边的时候,终于…… “宁……宁舟……” 难以想象的嘶哑声音在身后响起,就像锯齿划在墙壁上,刺耳又难听。 如果不是对自己的名字十分熟悉,宁舟大概还会疑惑对方到底喊了什么内容。 只是叫了一声,便没了后文。 或许不是因为他们不愿意出声,而是他们已经很难再发出声音。 没有下文?大概率他们只是想简单地叫一叫。 仅此而已…… 一声过后,更多的嗓音紧随而起。 “宁舟……” “宁舟……” “宁舟……” 来自不同方向的声音,他们共同呼喊着宁舟。 宁舟转过身来,他点了点头,“嗯,我在呢。” “宁舟……” “宁舟……” “宁舟……” 任由他们呼喊着,宁舟指了指身边的男人,“别忘了,还有他哦,他叫林逸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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