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 = 天刚微微亮，叶知秋睁开眼，映入眼前的是熟悉的天花板，躺了几分钟后才晃晃悠悠，哼着小曲儿起来。 他莫名有点高兴，刷牙也掩盖不住他的嘴角，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这的确不是一场黄粱美梦，同样自己也的的确确回到了三年前的时候。 但是很快那股莫名的兴奋就被未知的惶恐压下去了，他不知道悲剧是否还会重新上演，覆辙是否会重蹈，手腕隐隐作痛，低头看向那里却是一片光洁，隐隐约约瞧见底下的血管暴露出来，像是在无声地喧嚣着什么。 死过一次的人依旧会害怕死亡，中学时候被一条疯狗咬过，现在听到狗叫就害怕，骨子里的恐惧是克服不了的。 叶知秋胡乱的给自己弄了一顿早饭，还没开始吃他突然想起什么，起身到床头柜将手机拔了出来，几秒的黑屏后，手机伴着开机铃声逐渐显示出来一张屏保，很快随之而来的则是眼花缭乱的信息，一条接着一条弹出来。 是马浩发来的，叶知秋这才想起来昨天电话挂断后，手机就快没电了，回家后他才想起来给手机充电。 【耗子】：“叶哥，有急事找你，老地方。” 叶知秋看了看时间，十分钟前发的，他打了一长串，随后又想了想，删删减减，最终回复了个“嗯。” 马浩和他是高中同学，当时两个人都处于青春期，正是被枯燥无味的学习生活压得不耐烦的年纪，稍稍有一点矛盾就能头脑发昏地将拳头伸向对方，两人之间的氛围可谓是一点就着。 叶知秋看不惯马浩在老师面前狗腿子一样的行为，人前一套，人后一套，尤其是自认为和老师关系很好，恨不得让全班人看见一样。 叶知秋对此厌恶至极。 马浩则是看不惯叶知秋整天在班上装，叶知秋英语成绩很好，每次考试都是在140以上，再加上作文扣不了几分，每次的阶段排名都是两千多人中的前十几，遥遥领先于他所在的一本班同学的英语。 所谓的一本班，清北班，普通班等等诸如此类听起来有点让人不爽的班级划分，也是他们高中新上任校长的骚操作之一。 他们这位高中校长原本是二高的，带了几年后有那么一点成效，以前的一本率不到百分之十，第四年的时候破天荒的上到了百分之二十五，县领导认为这是极大的进步，于是便成功上位，成为了一高的新校长，而原来的校长也因为呈递增式等差数列的清北学生被调到外省了。 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新校长上任第一天晨会讲话的时候，二话不说就宣布分班考试，将普通班全部打乱，虽说打着让每位学生都能均衡发展的旗号，学生堆中仍然有些抗议的声音出现。 不过喊得再大声又能怎么样，你家长送你来学校学习，你就必须得听学校一切安排，除非你有关系，否则管你是舍不得你那两年的好朋友还是本就不值一提的成绩，不过是苦了学生，累了老师。 叶知秋碰到新校长上任时正是高二的下班学期，课程几乎都已经学得快差不多了，他是分班之后遇到马浩的。 按理来说马浩极有可能会被分到其他班，可是叶知秋后来才知道马浩跟当时的教导处主任有着一层亲戚关系，再加上班上同学的风言风语，他对于马浩的印象由零直线下降为负。 叶知秋想不通家里面要钱没钱，要势力没势力的马浩是怎么跟当时趾高气扬的教导主任扯上关系的。 尽管老师一再强调同学之间要互帮互助，在马浩看来叶知秋帮别人讲题是装，在老师面前回答难题是装，反正不管叶知秋做什么，他都会转头小声骂句“装你妈呢。”两人谁也没有正眼看过谁，直到有一天班上来了个转学生，外地来的。 叶知秋记得很清楚，那个转学生来的时候后面跟着个中年男人，一口正宗地道的北京口音，看起来倒像个有权势的，他语文成绩不是很好，形容人也是乱套成语，归根到底是小时候不好好学。 不过看到那位转学生时，早已被他揉碎了、踩在脚底的语文词汇倒在这时候一个个争先抢后地蹦了出来。 说不清他长什么样子，只是远远地看着，仿佛无数个透明但在阳光中五彩斑斓的泡泡，脆弱而漂亮，叶知秋匮乏的语言系统无法描述出来，他不是没见过漂亮的人，平时不少漂亮女生送他情书，都被他委婉地拒绝了。 刺眼的光洒在陌生的面孔上，一举一动都被映射在叶知秋的瞳孔之中。 “你看那人是不是看起来身价不菲的？” 叶知秋轻轻推搡了身旁正在写函数题的语文课代表，期待已久的表扬并没有如期到来，回答他的自然是一个白眼和一句小嘲讽。 “这么会用成语，希望语文考试就别留空白了。” 话毕，叶知秋耸了耸肩，感受到数学老师投射下来的目光时，他才有些慌张地拿起笔，装模作样的在纸上打着草稿。 余光中的人早已不站在门口了，连何时从自己身旁走过都不知道，卷子上是函数入门的基础知识，明明看进了脑子，手中的笔却迟迟没有移动位置，只是在四个选项之间徘徊。 “不，应该是珍宝。” 叶知秋心里想，是那种应该被放在透明橱窗里，行人匆匆走过时唯一能够被吸引的，因为他是只能远远地看着而无法触摸的宝贝。
第10章 10 === 小县城总是在夏季时多台风暴雨，广播不时地传来台风预警的声音，向各行各业的人传递糟糕的消息。 【根据我市气象局发布的天气预报，未来三天将有6~8级大风，为保障您的人身和财产安全，请关闭门窗，谨防高处坠物，远离水域，尽量避免室外活动。】 女主持人专业而疏离的声音环绕在潮湿的空气中，有种下一秒就会溺死的错觉。 学生们开始骚动不安，每节课开始之前都会极力宣扬自己所听到的小道消息，每个班中总有一两个目光急切期盼地望向班主任的每一次上台。 学校领导开会后决定为了保证师生的安全，让学生提前回家过星期天，虽然说是为期两天的假期，仍有人为此激动地静不下心来。 暴风雨来临的前夕异常平静，叶知秋和往常一样踏进了那条小巷，明明回家的路有很多条，可他那天偏偏鬼使神差地选择了那一条路。 没有监控的小巷，阴暗潮湿的空气，台风无声地诉说着无人欢迎的委屈，大雨冲刷了那晚的一切，唯一能够证明还有一丝痕迹留下来的只有几位高中生以及被台风吹得流泪的破窗户。 自那以后叶知秋和马浩的关系有了明显得异常的改善，开始称兄道弟起来，自然也没有了当初那种剑拔弩张的氛围，同学们对此诧异不已，不明白这俩人怎么和好比翻脸还快。 就连同学聚会时这件陈年旧事都会被人拿出来当作乐子，被问到当初怎么跟马浩和好了的时候，叶知秋笑了笑，说了句客套话。 “本来就没有什么矛盾。” “你好，到了。” 出租车司机的声音透过后视镜传向了正在假寐的男人，几秒的沉默过后，再次提醒，机械而又疲劳的开口。 叶知秋这才将记忆拉回，使劲眨了眨酸涩的双眼，迅速清醒过来说了句“抱歉”，急忙起身离开了座位。 他记得很清楚马浩这次急急忙忙找自己的原因，因为马浩他姐姐这几天要从老家来看他，本来他姐的脾气就不好，要是看到马浩破了相，自然是不愿意让自己的弟弟留在这里，想方设法也要将他弄回去。 叶知秋还没进门就听见一阵哭天喊地的哀嚎声，不用想那声音的主人自然是一位在酒吧看不惯女生被一群大男人欺负，没脑子地抡起酒瓶就往人身上砸的“大英雄”。 逞英雄的后果就是自己引以为傲的脸破了相。 “哟，叶哥你可来了。” 来人正痛苦地一手举着镜子，一手呲牙咧嘴地给自己上药，见到叶知秋后，嘴里才抽出空说了一句问候话。 叶知秋见他伤势不太重，不至于把脑子给弄坏了，不过只是眉毛上方被利器割了一道口子，嘴角还残留着几块淤青，淤青上面还隐隐约约挂着一些花花绿绿的药水，嘴上没好气地说着: “你可逞英雄啊，找我干什么。” “哥，你还不知道我嘛，只会用武力不动脑子的蠢蛋啊。” 话毕，马浩一脸讨好的对着叶知秋说出来自己的请求。 “我姐这几天要来了，你能不能带她出去转个一个星期，到时候我也好交差，要不然她看到我这样子，暴揍一顿不说肯定要拉……” “不行，你姐不能来。” 叶知秋猛地开口打断了马浩接下去要说的话，似乎是发觉自己的语气太过于激动，准备开口解释。 ——下一秒，马浩说道。 “对吧，我也是这样觉得，我在电话里面都说了多少次不让她来，她非要来。” 叶知秋想要开口解释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告诉马浩，上一世马浩他姐姐来的时候好好的，在去车站的路上发生了车祸，一辆小型出租车和一辆大型货车在十字路口相撞，当时他姐和一名同样去往车站的乘客当场死亡，而出租车司机则是重度骨折。 马浩告诉叶知秋这件事情的时候，他还以为马浩是在开玩笑，毕竟当天是愚人节，直到听到手机里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时，叶知秋才发觉事情不对劲，等他赶去医院的时候人已经不在了。 事后警察调查监控发现是货车司机不仅超载超限而且还超速行驶，他姐死后，货车司机想拿出100万让两个家庭私下了了，马浩他爸听说女儿死了有赔偿又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马浩知道这件事后跟他爸大吵了一架，骂他爸狗东西没良心，好歹也是自己的女儿，几十万就答应人家和解，他心里咽不下这口气，既为姐姐感到不公，又不甘心放任肇事司机逍遥法外，铁下心一个劲儿的要告下去，告到最后法院也没说个明白，只说让马浩等回信。 “叶哥，叶哥，你怎么了？”马浩不解的看向脸上满是纠结的叶知秋，他感到很奇怪，面前的人说不清楚哪里变了，这要是搁往常，面前的人从进门就开始骂他了，骂他没脑子，一个人逞什么武力。 “没事，我不是这个意思，毕竟现在……。” 叶知秋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总不能说你姐来这里会有生命危险吧，马浩会觉得他有病的。 “哎哟，我知道了，哥，你是担心我姐来这里会不习惯吧，放心，我这就给她打电话，等我找到工作稳定了再让她来。” “到时候我租个两室一厅的房子，我姐住大卧室，我睡在小卧室。” “等工资发下来我就带她去买新衣服，新鞋子，买大金买大金镯子，我看她回去的时候还有没有人看不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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