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母亲说,她必须要让你知道你的名字,叫‘南宫不念’。”
第120章 认清事实 钟不念缓缓坐在了石凳上,他抬手遮住双眸,头微微摇动着,声音自掌下隐隐传来,不甚清晰:“并非是在下不相信前辈所言,只是……只是……我可能并不是……南宫不念,他也许……早就死了,这块玉佩……这块玉佩……是凑巧被人拾起,又凑巧被放在了我身上,才会让人误会,将我送去莽苍山派……” 他放下遮住眼帘的手,掌心在按压下微微泛红,他望向楚临,像是在寻求一个答案般,问道,“有这种可能的,对吧?” 楚临叹了口气,唇角微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温声道:“是有这种可能。”他顿了顿,又道,“其实,若要弄清当年真相,只需找到一人。” 钟不念略一思忖,便懂了:“那个将我带到莽苍山派的人?” 楚临微微颔首:“此人趁辰玑子接任掌门之时,将你放在其他门派献作贺礼的铜钟内,顺势送至莽苍山派。行事如此遮掩,那玉佩又被割去一半,只怕另有内情。” 钟不念怔怔看向楚临,听他继续道:“这不外乎有两种可能。” “其一,此人与辰玑子关系颇为亲近,知晓内情,无意中发现你,并将此事告诉了辰玑子。辰玑子知晓后,为隐瞒他与魔教圣女成婚生子之事,便将玉佩上刻着‘南宫’的那一面割断,再把你放在那口铜钟内,借此机会,收你入莽苍山派。” 听完楚临推断的第一种可能,钟不念略摇了摇头,唇角斜扬,却不带任何笑意:“莽苍山派不是未曾收养过孤儿,若只是为收我入门,悄悄收养便可,在接任典礼上这番大费周章,岂不是反而招人耳目?我知前辈是有心宽慰我,可事实往往未如人意……” 他又笑了笑,起初那不知所措的神情渐渐隐去,仿佛又回到了从前的冷然之态,“师尊若有这般好心,就不会做出杀友杀妻的绝情之事了。” 顿了顿,他又继续道,“第二种可能,才是前辈真正想说的,也是最接近事实的猜测吧?” 楚临看着他,微微吁了口气,说道:“第二种可能就是……这个将你送至莽苍山派的人,要以你作为筹码,对辰玑子有所求。” “此人见魔教圣女的遗骸漂于水上,出于好奇将其拖回河岸,由此发现了你,以及你身上那枚玉佩……” 说到此处,钟不念隐隐露出疑色,楚临见他神色有异,问道:“可是有哪里不对?” 钟不念眉心微蹙:“前辈,魔教圣女没有担心过……若是正派中人发现她的遗骸,为了斩草除根,会将她的孩子杀掉吗?” 楚临叹了口气:“你能想到这一点,她作为一名母亲,又怎会想不到?怎会不担忧?你还记不记得,我先前对你说过,她杀了一个辰玑子派来的杀手,并让我将他的尸体也一并带了回来?洞穴内气温极低,那尸体又因受瘴气侵蚀,几近不腐。南宫笑舞从一开始就为你谋划好了退路。” 钟不念微微怔愣,随即恍然:“她原本是想用那杀手的尸体来……” 楚临点了点头:“本该如此。但是……你稍一离开她,便开始哭闹,只有依偎着她,才会安稳睡去。若将你藏在那杀手的尸体旁,你的哭声势必会惊动河底的妖兽。所以,当时没有其他选择了,南宫笑舞不得不这么做,她只能默默乞求,愿你逢凶化吉,所遇皆是良善之人。那杀手的尸体也没派上用场,最后被我丢进河里去了。” 钟不念鼻腔一阵酸楚,倏然沉静下来,不知在想些什么。沉默片刻后,他方才低声开了口,绕回了先前的话题:“那个人能认出魔教圣女,又认出玉佩是……师尊之物,应是江湖中人,对此人身份,前辈可有头绪?” 楚临缓缓道:“就像前面所推测的那样,此人或许是与辰玑子关系亲近之人,但我认为这种可能性很小,因为以辰玑子的个性,他身边的人应是不敢要挟他的。所以我更倾向于……此人对江湖消息极为熟知,才会连辰玑子佩戴何种样式的玉佩都一清二楚。” “此人发现这桩秘密后,便设法联系辰玑子。见面的风险太大,他应是会送去一封信函吧,表明自己已抓住辰玑子的把柄,开出某种条件,逼迫辰玑子答应。” 钟不念道:“什么样的条件?” 楚临道:“无非是钱财、名利、或是那些见不得人的手段,比如杀人之类……” “而辰玑子……当然会答应他,进行这场交易。此人也颇为聪明,在辰玑子兑现承诺后,他便特意寻了个最为热闹嘈杂的时机,在莽苍山派掌门的接任大典上,将你藏进了那口铜钟内。 “而他也十分清楚,辰玑子性情冷酷,绝不会轻易放过自己,事后必然报复。因而他才会将那玉佩上刻着‘南宫’二字的一面割开,留在手里作自保之用。此举无疑是在警告辰玑子,若敢追查他的身份,他便一不做二不休,以这半块玉佩作为凭证,将辰玑子的丑事公之于众。” 楚临吐出一口气,“如果真如我猜测这般,那查出此人的身份就不算太难。辰玑子因有把柄在他手上,不敢轻举妄动,但对我们而言就不同了,只要能离开绝命崖……” 钟不念蓦地打断道:“离开?如何离开?” 楚临看向他,只见他面色冷若冰霜,一时无言。 钟不念冷冷道:“该离开吗?”他站起身,抬眸看向黑漆漆的洞穴顶端,“就算离开这里,我也会被魔教的人追杀。” 他忽然低声笑道,“魔教?呵,现在我是该称呼他们为魔教,还是圣教?想来,都是拜师尊所赐啊。” 楚临叹了口气:“你还叫他师尊……” 钟不念微微垂眸,半开半阖的眼眸看不清神色:“不叫他师尊叫什么?难道还要叫他父亲大人?!离开这里又如何?知晓了真相又当如何?师尊是我的……父亲?这……呵呵,太荒谬了……” 听他说出“荒谬”这个词,南宫不念不由也在心里吐槽:这剧情何止是荒谬?简直是荒唐透顶!他不免有些同情钟不念了,心内长叹几声,却听到钟不念蓦地发出了一阵突兀的笑声。 笑声很久,几乎是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不似笑,反而像是野兽嘶哑的哀鸣。 南宫不念感到一种无法言说的伤痛。 钟不念似乎终于认清事实,知晓抱有那一丝侥幸不过是自欺欺人,边笑边道:“师尊……他居然会是我的父亲,还有比这更好笑的事吗?” 不知何时,他脸上多出了一道泪痕,被烛火映出微弱的光泽。 “南宫不念……钟不念……钟、钟……”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忽然看向楚临,“莽苍山派收养的孤儿,都姓辰。” 楚临一怔,默默地看向他。 钟不念道:“孤儿……都可以随他的姓氏。” 南宫不念的心骤然收紧,他这时才意识到,原来钟不念的“钟”这个姓氏,竟然是因为那口铜钟而来。 如此草率,如此轻贱,如此可悲。 “我总算明白,自我拜入莽苍山派后,他为何总对我冷眼相待。”钟不念笑道,“对其他同门弟子,他均是关怀备至,唯独到了我这里就……我一直以为,他待我严厉,是对我期许过高……哈哈……哈哈哈哈!” “就算……我成了正道中那个最为人称道的弟子,他待我还是同往昔一样,从未夸赞过我一句,原来是因为……” 他面向楚临,双目却似盯着虚空,如同间隔遥远的空间,在对辰玑子质问一般,“因为我的母亲是魔教圣女吗?还是因为我是你虚伪面目的佐证,觉得我不该存在?见到了我,你就感到如坐针毡吗?” “我身上明明流着魔教的血,你却命我杀了那么多血脉相同的人,最后……又让我为正道牺牲,将我送到魔教为奴,”钟不念闭上双目,唇角微微颤抖,“师尊,你这样待我,废我武功之时,竟然还敢说让我此后不要怨恨你?” 他微微仰起头,唇角弯起,不明情绪的笑意在他面上浮动,眼泪却从眼角垂落在地,“太好笑了。” 作者有话说: 黑化啦!!! 这章发的时候太着急了,稍稍修了一下,大意不变~(2023.11.6)
第121章 收魂夺魄 沉默凝着在空气中,连呼吸都几可听闻。石桌上的红烛燃得只剩矮矮一截,烛心随时要被蜡油湮没,光影也似受到惊吓,开始摇摇摆摆。 一夜过了大半。钟不念窝在洞穴一处角落,佝偻着身体,双臂在膝盖上交叠,头埋在手臂间,似梦似醒。 打破沉默的是一阵轰隆作响的雷声,连绵不断,传入昏暗的洞穴。风雨交加,岩石间的缝隙被雨水弥漫,不断有雨滴从洞穴顶端落下,嘀嗒声交错不停。 雨滴落在钟不念脖颈上,一阵微凉,他茫然地抬起头,瞥向洞顶,一串雨滴悄然落向他的脸颊,烛影晃动下瞧不分明,不知是雨滴还是泪滴。他一动不动地闭上了眼睛,任雨滴砸在脸上。 蓦地,那敲击的雨滴停了下来,头顶上方多了一阵嗒嗒声。他微微展眸,一柄苍白的伞充斥眼帘,为他撑伞的人正是楚临。 钟不念眼眸微动,视线浅浅掠过伞面,停留在边缘的弧线上。他目光凝了须臾,仿佛在思索什么,看向楚临:“剑呢?” 楚临怔愣了一瞬:“什么剑?” 钟不念缓缓抬手,触摸着伞的边缘,手臂因为长时间保持同一种姿势而有些僵硬,指尖微微发抖:“前辈杀那河中的妖兽时,用的不正是这把伞吗?” 如此一说,楚临立刻便懂他的意思了,点了点头:“只有在杀气最为浓烈之时,伞内暗藏的剑刃才会从伞骨处向外延伸,给敌人致命一击,着实造得机巧。” 楚临边说边将伞柄递向钟不念手中,钟不念微微一怔,坐直了身躯,望向楚临:“前辈,这是……” 楚临温雅一笑:“想来我与你们母子甚至有缘,如今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钟不念道:“这难道是……收魂伞剑?” 楚临点头:“传闻天下有两大神兵,可堪齐名,一是正道的醉雪刀,另一个就是魔教的收魂伞剑。你是江湖中人,此前应该也在兵器图谱上见过收魂伞剑的样式吧?如今亲眼所见,相比那图谱上勾画的模样,感觉如何?此物可还配得上它的鼎鼎大名?” 钟不念站起身,细细打量着收魂伞,白色的伞面上,那几抹如血般的赤色在烛火映照下更显诡谲艳丽,他微微蹙眉,道:“名副其实,邪气更甚。” 楚临微微点头:“不错。当年南宫笑舞百般嘱托,让我千万不要将收魂伞剑留在你身边。一是担心被人认出此乃收魂伞,识破你的身份,引来灾祸;另一个原因就是……收魂伞内隐匿着诸多邪灵,她唯恐邪气会对你的心志造成影响,甚至是将你再牵扯到江湖风波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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