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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霜后退数步，冷笑着看着宁忘的反应。 一开始时，宁忘先是觉得骨髓里似有虫子在爬，后来逐渐演变成啃食，身体的每一个地方都传来尖锐的疼痛。 “啊啊啊啊——！”他没忍住叫出声来，脸色惨白如纸，额头上浸满了豆大的冷汗，就连身体都被汗水浸湿。 若霜在一旁冷声道：“如何？这万虫食髓的滋味。” 宁忘手指痉挛的扭曲着，他死咬着牙，想要嘶吼的欲望被他压回嗓子里，发出的声音已经不像人了：“不过……如此。” 万虫食髓很快便过去了，宁忘浑身一松，头和手脚无力的垂到，整个人仿佛刚从水里拉出来。 然而不过片刻，宁忘的身体猛然绷紧，他睁大瞳眸，这一次，竟是生生呕出一口鲜血。 身体的骨骼，仿佛被人打碎了一般，这一次的疼痛来得比万虫食髓更加猛烈，他几乎感受不到身体的存在，能够感受到除了海啸一般的痛，什么也感觉不到了。就连叫声都发不出来了。 他的意识开始模糊，眼前如同被重重纱布覆盖，什么都感受不到了，许是濒死了吧，他竟然看见了迟归，那个少年早已不复起初的阴郁，每每对上自己时都会笑得格外开怀，然后叫他师尊。 忽然，一道刺眼的金光从他的后背折射开来。若霜没反应过来，当即被斥退数步，眼睛也被刺得睁不开，只好已手遮目，等缓过来了，她定睛一看，只见一对耀眼的如同烈焰一般的双翼自他的后背伸出，贝壳一般护住他。 她陡然想起来关于凤凰的传说：凤凰涅槃，浴火重生。她突然明白了，她的折磨，不过是在加速凤凰的觉醒！ “……阿迟，迟归……”他模模糊糊地喊出声。 若霜神情一凝，清晰的听到了这个名字。 她戒备的走上前几步，疑道：“你叫谁的名字？” 魔丝之痛已然过去，宁忘早已昏昏沉沉，根本没听到她的问题，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若霜抬起手，掌心汇聚起一道强劲的灵力，就在她心一横，打算一击将宁忘毙命时，一道炫白的影陡然出现，她没看清来人是谁，就被一击惯出地牢之外。 仔细回头一看，她就看到突如其来的栖华抱起那个男人，正静静凝视着手中刚被拔出来的魔丝。 “栖，栖华……”她有些心惊胆战。 栖华转头看她，道：“你找到了凤凰，为什么不告知我？” 若霜咽了咽喉咙，眼神不由自主地看向宁忘苍白的脸，只见他被取走魔丝后依然恢复了些许意识，他眼睛虚晃的落在抱着自己的人脸上，嘴唇翕动，似乎在呓语什么。 栖华当然看不懂他在说什么，若霜却看得一清二楚，他在说的，是不久之前他说过的名字——阿迟！ 忽然，她福至心灵，想到了彻底解凤凰的办法。 托栖华的福，宁忘被移出了地牢，被关在一间正常的屋子里。为了防止凤凰逃跑，栖华落下层层禁制，把整间屋子围得密不透风。 做完这一切，他走进另一间屋子，冰蓝色的瞳眸冷冷落在惊慌失措的若霜身上。 “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 若霜莫名地抖了一抖，有些惴惴地看向栖华：“栖华，你听我解释。” 栖华依旧冷冷的看着她，道：“他曾说过要告诉我一件与你我有关的事，看来这件事，你知道？” 若霜低下头，眸中闪过一缕狠色，道：“我确实知道。” 栖华沉声道：“说。” “你在娶我之前，还娶过一个人。” 栖华道：“就是他？为何我全无印象。” 若霜急道：“那是因为帝尊抹去了你的记忆，他不愿你继续陷入痛苦之中。” 栖华拧眉，似是分外不解。 若霜继续道：“你曾将一件宝物借给北安镇，为了报答你，他们便送了他给你。你们成亲之后，恩爱非常，你对他爱护有加，可是，可是他只是把你当做别人的替身，那个人的名字叫迟归！” 她本来不想这样的，可是谁让那只凤凰居然当着她的面对着栖华叫出别人的名字，如此大的把柄落到她的手里，不利用岂不可惜？ 她这一番话说得七分真三分假，不怕栖华不相信。 栖华不说话，显然是在考虑这些话的可信程度。 若霜乘胜追击道：“不如你变成凡人的形态，亲自去试一试。” 栖华将视线移到她的身上，若霜被冰冷至极的眼神看得背脊发凉，更害怕栖华并不相信。 他抬起右手一握，顷刻间他整个人都变幻了，容貌还是那个容貌，只是白发变黑发，蓝瞳变黑瞳，白衣变黑衣。 他最后看了一眼地上的若霜，像是在警告她敢骗自己后果自负。而后，他大步朝关着宁忘的那间大殿走去。 宁忘就连昏迷中都置身于痛苦之中，魔丝带来的痛宛如梦魇，久久不散。 忽然，一阵冰凉自眉心传来，轻易化解了他的伤痛，他悠悠睁开眼睛，只觉眼前黑影重重，最终聚焦成一个人。 他睁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个人，他居然见到了迟归！ 难道是栖华后面来补刀了？他已经死了，走出幻境了？ “阿迟！”他几乎没经过思考，下意识地就喊出这个名字。 然而就在他喊出这个名字时，就立刻觉察不对了，太冷了，这个人的眼神太冷了。迟归看自己时，永远敬爱又热烈，绝不会像这个人一样，寒凉如冰。 “栖，栖华？” 他看向门口正阴冷注视着这里的若霜，瞬间明白了什么，他大概是在迷迷糊糊地时候叫出了迟归的名字。这个女儿也是狠毒又聪明，大概明白自己瞒不住栖华了，就想出这种阴招，也是误打误撞。 栖华的眼角慢慢荡开一抹冷笑，就连声音都冰得令人胆寒：“很可惜吧，我并不是你想见的那个人。” 原来，他之所以看到这个人会觉得莫名地心痛，是因为自己曾经痛彻心扉地爱过这个人，他一开始并不知道这种情绪是什么，现在他终于明白了。 在他睁开眼睛看见他的第一眼时，他就确定了若霜的话。 他活了数万年，从未有一个人如此戏耍他。 栖华的形态转瞬就变了，蓝眸如淬寒冰，深深望进宁忘的眼，他苍白修长地手死死捏着宁忘的下颌，沉声道：“我会让你知道，欺骗我的下场。”
第三十七章 生死同衾 栖华状似温柔款款的凝视着宁忘，那眼神几乎让他以为回到了从前，可是，栖华说出的话，又轻易将这一切幻想打破：“这个人先交给你了，三天后，我会把他收回万妖簿，到时候哪怕只剩一口气，也无所谓。” 说完，拂袖而去。 若霜应了一句“是”，缓缓走近宁忘，她的身体微微发颤，面部扭曲，几乎按捺内心的狂喜：“他爱你又如何，还不是对你毫不手软？” 宁忘长眉紧拧，没有理会若霜的幸灾乐祸，其实这反而是件好事。他一直尝试激怒栖华，可身在地牢，他不仅要承受若霜父女俩的折磨，还无法见到栖华。栖华此人心高气傲，无论是不是失忆，都绝不会忍受旁人的愚弄和背叛，更何况，他现在失去感情，下手只会更狠，他只需要利用这一点，激怒栖华就可以了。 若霜见他神情虚弱，若有所思，丝毫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不由得大怒：“你在想什么？” 宁忘抬眼看他，微微一笑，道：“我在可怜你。” 若霜一双美目瞪起，道：“你说什么？我堂堂神女，要你可怜？” 宁忘低声讽道：“正是因为你是神女，落到这种境地，才值得可怜。如你所愿，我的确是把栖华当成别人的替身，若非如此，我根本不会回来。怎么样，你穷尽一切也得不到的，我弃如敝屣，这样的感觉，你觉得如何。” 若霜的胸膛猛烈的起伏，俨然气得不轻，她右手五指痉挛，长鞭顿现，宁忘甚至没看清她是怎么出手的，就感觉脸颊一痛，瞬间有热乎乎的液体沿着脖颈流下。 若霜恶狠狠道：“至少，我可以让你死在我的手上！” 宁忘被这一鞭抽到滚下床，他感觉周身热血沸腾，似乎有什么东西即将冲破骨骼。 “啊！”他没忍住大喊了一声，整个人蜷缩在地。 若霜拿着鞭子的手腕微微发抖，猛然惊醒，这才发觉上当了。他上一次展露的凤凰血脉还历历在目。也是怒到失去理智了，她竟然忘记了凤凰现在正需要惨绝人寰地伤害才能顺利涅槃。 她收了手，却不知道宁忘此时早已濒临临界点，身体早就脆弱到仅仅只需要一鞭就能要他命的程度，他的身体烫到不可思议的程度，身体表面布满了金色纹痕，瞳仁也从纯正的黑色逐渐转换成赤红色。 他嘶声大吼，无边强劲的灵力瞬间炸开，整个山谷都仿佛为之震颤，天地刹那间变色。 若霜被冲出殿外，整个人撞在殿外的石柱上，石柱竟生生被她撞断。她七窍流血，惊恐万分地爬起来准备逃跑，忽然，一只手猛地从烟尘滚滚中探出，死死掐住她的脖子。 只见宁忘正闪动着巨大的羽翅低空飞跃着，淬血的眼眸沸腾着浓浓杀意，长着金色指甲的修长指节用力的嵌入若霜纤细的脖颈。 剧痛传来，若霜忍不住求饶：“别，别杀我。” 宁忘眼神冷漠，语气寒凉：“别向我求饶。” 说完，他用另一只手覆盖在她的头顶，须臾过后，只听见一阵碎裂之声，若霜莹莹闪烁着的双眼逐渐黯淡，挣扎的手脚也软软倒下。彼时，焦树林上方乌云滚滚，闪电伴随着疾风骤雨落下，这就是，神灭的象征。 神不会轻易死去，除非神格熄灭，宁忘亲手捏碎了她的神格。 宁忘松开若霜，起身飞跃至高空。他看着波云诡谲的天空，神情肃然。 若霜已死，天谴将至，他必须赶在天谴之前，找到栖华。 然而并不需要他如何去找，身后蓦地出现强悍的灵力波动，宁忘微微侧头，躲开那突如其来的攻击。 他道：“栖华，你终于来了。”他脸颊上的鞭痕已经不在流血，只剩一道暗红色可怖痕迹，落在苍白如纸的皮肤上，惹眼极了。 栖华翻转手腕，一只通体银蓝的毛笔出现在手中，紧接着又变幻为一把长剑。这就是栖华的伴生神器，栖华笔，可随主人心意随意变化。 栖华周身酝酿着风云变幻，他抬起剑尖直指宁忘，道：“你杀了神女，非死不可。” 宁忘面上闪过一丝苦涩，道：“栖华你知道吗？曾经要杀若霜的人，是你。” 栖华道：“你胡说，我从未想过弑神。” 宁忘没有解释，而是望着天空道：“从我出现在这个世界的那一刻，就注定了你我之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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