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头端着怒火哪里说睡就睡,听到轻健的步伐,江盛紧绷了神经,等脚步越来越近,呼吸也轻了少许。 魏游想干嘛? 打他?羞辱他?还是……和他一起睡? 那他肯定是要拒绝的。 鞋地擦过地面发出细微的声响,等感觉人站在自己身后,江盛暗自捏紧拳头绷直身体等他动作,那脚步却只在榻前停了一小会儿,随后渐行渐远。 开门,又关门。 出去了? 愣了好半晌,江盛塌下腰,确定屋里没了另一个人的呼吸,目的达成,他本该高兴的,但心里却莫名烦躁。 真……去找新欢了? 明明下午刚给了他漂亮珠子,还答应他明天一起去丞相府回门的,做做样子都不愿意。 渣男。 算了,生气做什么,又不是他男朋友出轨,为无关紧要的人肝火旺不值得。 没过多久,魏游拿了膏药推门时隐约听到一声轻响,等关上门进屋又没了动静,他靠近床榻,床上的人还是他离开时的样子,背对着他一动不动。 “睡着了?” 呼吸平缓。 室内留了一盏烛灯,防止夜起看不着路,烛灯的光线不算亮堂,他的脸又藏在阴影里,魏游看不真切。 他等了一会儿,取下药膏玉盖食指沾了黄豆大小,手脚放轻,托着熟睡人的手心,小心避开对方的指尖,半举着,透过微弱的光找到红肿的地方。 刺伤集中在食指和中指上,密密麻麻的,碰水后更肿了。 小小年纪,逞强倒是无师自通。 药膏刚接触到被针扎的伤口时,固定的手不自觉瑟缩,魏游顿了一秒,放轻动作,缓缓将药膏抹匀,药性容易吸收。 等一处不落涂完,魏游对着他漆黑的后脑勺道:“这两日少碰水,香囊的事不喜欢就不做。” 江盛没反应。 魏游盖上玉盖,把药膏放一旁,俯下身连人带被抱上床:“单人榻下镂空钻风,容易生病。” 也不管对方听不听得见,人放在床内侧后,他把鞋子挪到床边,若是江盛半夜想上茅房也能穿着。 熄灯上床,没一会儿他便睡着了。 黑暗中,江盛闭着眼捻了捻上药的指尖,上头还残留着药物的清凉和他人手指的热度。 原来不是去找新欢了。 他蜷曲双腿变成尾巴,尾鳍轻轻摇摆,心情不错。 这回他睡得很快。 天未亮,魏游被刘和德唤起身,说是宫内急召,分析边境战况,安排明日护送赈灾银两兼驻守封地的人选。 身旁的人未醒,魏游嘱咐了几句,摸黑洗漱完匆匆往宫里赶。 江盛醒来后脸臭臭的,这人说话不算数,明明需要上朝却告诉他陪他回门,害他白感动一回。 “主子,王爷身边的来福说是等您醒了,告诉您一声,等下朝后王爷会去相府。”锦哥儿替江盛束冠时,云哥儿在一旁解释道。 铜镜内的唇角勾起一瞬,很快消失不见:“他爱去不去。” 成婚后哥儿的发饰有所改变,锦哥儿接过云哥儿从妆奁内取出的繁重头饰,想往他头上带,被江盛拒绝了:“就上回魏游选的那个简简单单的玉簪,轻便。” 云哥儿道:“今日回门,若是这般简朴,怕是要被人说道。” “说什么,皇上都不介意,其他人敢议论?”江盛把东西推远,“拿走拿走,这么重,戴着脖子疼。” 皇帝、珍妃是为了看笑话不点破,其他人可不是这么想的,这是不受宠的表现。 “来者何人?没有库房令牌不得擅自进入。”库房管门丫鬟香月阻拦了江盛一群人。 云哥儿好声好气:“主子是王府的王君,我们来取刘总管准备的回门礼。” 这张脸有点眼熟,江盛想了想,便想起来了,昨天他和魏游进入库房时见过她,照理来说不该忘了的:“昨日进库房你没要令牌。” 刘总管说王君得王爷喜爱,让他们不要得罪王君,可她觉得是刘总管看错了,否则怎的连回门都不陪? 慌张去了些,香月逐渐平静:“王爷是王府的主子,自然无需令牌,可王君不得坏了规矩。” 库房外日晒的很,他们站在炎日下汗流浃背,这丫鬟倒是留在阴影里寸步不让,乘着凉。 云哥儿看出来这人是在找茬了,不满道:“王爷是王府的主子,王爷正夫王君就不是你半个主子了?” “王君自然是奴的主子,可是这国有国法家有家规,”香月为难地后退半步,“王君莫要难为奴了。” 她退了,背后的两个守卫拿长枪上前一步,一脸凶神恶煞。 云哥儿气急:“你这人怎的——” “云哥儿,罢了,去叫来福来一趟。”上梁不正下梁歪,江盛看了她一眼,坏心眼地把这笔账记在魏游头上。 远在宣政殿的魏游忍住哈欠,大清早醒来困倦,昨夜睡得不踏实,某人水喝多了夜起了两次,魏游浅眠跟着醒了,如今站在大殿上实在是困。 魏游忍住站着睡的冲动扫过全场,昨天熟悉的面孔都在,还看到了几位议政的皇子,这些个大臣皇子面貌精神,除了他以外全在专心讨论。 或许是年纪大了,觉少。 “苏侍郎提议小覃将军,游儿可是有异议?”皇帝眼尖他抬了一下手,问到。 全殿目光集中在他身上,魏游不慌不忙抬手打完哈欠,兴致缺缺:“小覃将军不是被安排运送军饷吗?” 行兵打仗粮草尤为重要,是皇子掌握势力提升威望的一个重要的点,皇帝身体越来越差,其他皇子及其势力在这方面必定是要争一争的,大皇子那头估计也想捞这份油水。 听苏侍郎的话就能猜出一二:“人员未定,不是非小覃将军不可。” 魏游看了他一眼:“那行啊,正巧年纪相仿一个伴。” 苏侍郎对他的配合感到意外。 “游儿,考虑清楚。”不光皇帝诧异,当事人覃洐也觉得荒谬。 覃洐是覃松武覃将军嫡次子,上头哥哥早年战死,他在领兵打仗方面颇有心得,年纪不大封官从三品云麾将军。 但看不上魏游。 实际上能看得上魏游的也不多。 一年前覃洐因一小兵不顾前程把魏游爆揍一顿后,原身见到他心里发怵,谁知道这人下次看他不爽会不会不顾性命把他杀了,疯了才同行。 但魏游又不是他。 小覃将军驻守东岭的事情,他乐见其成,多好的一个将领啊,死了可惜。 在京大部分将军早已站位,覃家综合来看都让他满意,他们属于皇帝党中立派,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为人仗义,妥妥的大荆好同事。 沦为皇子内乱牺牲品不如跟他混。 他满意,覃洐本人不乐意:“臣旧伤基本痊愈,臣恳请再次前往边线。” 他就算战死也不愿意为一个羞辱士兵的人卖命。 魏游淡淡道:“怎么,抛头颅洒热血是护国,运赈款驻东岭就不是安民了?我看你这将军也别当了,上回与本王说的好听,一视同仁,还不是两面派。” “王爷偷换概念倒是一绝,东岭是天灾,北边是人祸,孰轻孰重王爷自己掂量。”覃洐绷着下颌线完全看不上魏游。 考虑到儿子安危的皇帝其实也觉得不妥:“归德将军等也在闲暇中。” 中立派的几位老臣纷纷出来支持覃洐。 有人同意当然也有人反对:“云麾将军虽抗击山贼暴民有功,在北境却无多少建树,此次伤及肺腑旧伤难愈,押运粮草、抗击大莱国进犯的事还是交给其他人吧。” “护送粮草乃重中之重,小覃将军经验不足,还是交给其他几位老将军适宜。” 朝堂上争论不止,从东岭驻军人员到前往边境送粮草,一环扣一环,谁也不让谁。 眼见着话题偏离,丞相又拉了回来。尽管昨天魏游有意无意站在他那边,但他公私分明,知道轻重缓急:“东岭不过是赈灾,抗战大莱才是安国根本。” “连丞相也不支持哥婿?”魏游阴阳了一把丞相,恶相做到底,“覃老将军健在,派他运粮草去边境也行啊,云麾将军这般抗拒,莫非是对我大荆皇室不满?” 丞相:“小覃将军不过是心忧北边战况。” 魏游讥讽:“本王又没问丞相大人。” 一顶大帽子扣下来,覃洐不辩,只是重复先前那句话:“北境告急,臣愿意领兵支援。” 原本皇帝同丞相统一战线,听魏游一说,看覃洐的眼神瞬间变了,联系上回把游儿打得鼻青脸肿的事,在皇帝心里坐实了藐视皇威的事。 “游儿真想要云麾将军一同?” 魏游:“是。” 皇帝:“那便——” 眼见皇帝即将下口谕,覃洐急了:“臣的兵正在边境奋战,臣岂能扔下他们不管!” 魏游:“……” 武将一根筋还真没污蔑他们,覃洐是个心疼士兵的好将领,就是脑子不大好。 他的兵? 当皇帝的最忌惮这些个领兵打仗的,怕他们谋反,覃洐这话有把军队私有化的嫌疑,直接触碰皇帝逆鳞。 皇帝懒得再跟他废话:“封云麾将军覃洐为东岭驻军指挥使,率兵五千,运送赈灾款八万,明日与瑞安王同行。” “既然瑞安王想为世子找个伴,那云麾将军一家三口也一起吧。” 举家搬离,有了后顾之忧不是赶着让瑞安王拿捏吗? 覃洐慌了。 明眼人一看便知皇帝心情直落三千尺,偏覃洐木楞楞还想多说两句,幸好覃老将军眼疾手快,制止了他。 “臣,领旨。” 下朝后,覃家两位阔步从他身旁掠过只留下愤怒的背影,连表面的礼节都不屑做,估计心里编排着他的不是,恨不得把他大卸八块。 不愧是父子,嫉他这个恶如仇。 思索间,一只手从背后搭上他的肩。
第7章 是三皇子。 三皇子年岁二十三,比原身大三岁,气质却迥然不同,跟个运筹帷幄的老头子似的。 “哥。”魏游叫一个比他小五岁的人哥毫无压力,反正他现在才二十,年轻着。 肯叫哥,那还认他,三皇子紧皱的眉峰松了些:“清泽,你殿上有些冲动了。” 原身讨厌说教,魏游毫不在意应了一声,思及两人之间的矛盾,他主动道歉:“哥,一个月前我脑子犯浑口不择言说了糊涂话,你别放心上。” “嗯,”三皇子应声,面容复杂,“传言你成亲后成熟了些,我原本还不信,今日一见倒是信了。” 魏游不好意思地摸摸头:“怎么说我也是弱冠的人了。” 三皇子没在这方面过多纠缠,又多送了几步:“东岭路途遥远,我们帮衬难免不及时,一切还是得靠你自己,既然要学好,那就少做混账事。政事方面,江盛非徒有其名,当个参谋绰绰有余,你也别因对方是哥儿就小瞧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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